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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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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玉六岁那年，他外公夏正生在家门前的水门汀摔了一跤，人突然就瘫痪了。外婆早已去世多年，在外“日理万机”的舅舅一通电话打过来，夏玫就收拾好行李带着彼时正放暑假的林玉回老家照顾夏正生。
虽说是自己的外公，但林玉对夏正生没什么感情。
要说原因嘛……
其一是夏正生过于偏心舅舅和几个表哥。
其二是夏正生脾气恶劣、嚣张跋扈，外婆还在世时没少被他打骂，夏玫没有成家前也动辄受他的气。
哪怕现在打不了人了，夏正生依旧牙尖嘴利、骂天日地。夏正生瘫痪了还是以前的夏正生，但夏玫已经不是以前的夏玫了，她会答应回来照顾夏正生，就是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夏玫有意冷着夏正生，家里电视不让开、音乐不让听，任何热闹的声音都不准有，就让夏正生在绝对安静的氛围里乏味地望着天花板度日。
夏正生刚开始受不了这种对待，总是不分日夜地用手边够得着的东西敲打床沿吵得大家都睡不了觉，嘴上对夏玫骂骂咧咧的，夏玫也不还嘴，夏正生骂一次，她就让他饿一顿，饿得多了自然就学乖了。
没有电视看的日子对还年幼的林玉来说万分无聊，好在他来时带了很多漫画书。
他最喜欢在后院那棵枣树下看漫画，枣树葱郁枝叶投下的阴影可以帮他遮阳，熟透掉下来的枣子可以帮他解渴，他在树下能一坐就是一天。
老家后院的后面是一座被白色篱笆围起来的二层小洋楼，这座洋气的建筑在村里显得格格不入，村里人都对它的主人充满了好奇。
林玉也对里面的住户很感兴趣，准确来说是对二楼那个弹钢琴的人感兴趣。
每天下午两点，一阵悦耳的琴声就会从小洋楼二楼最右边的窗户飘出来。林玉不知道弹钢琴的人姓甚名谁、年龄多大、是男是女，他起初只是单纯的被弹动的音符吸引，听得多了他甚至能从琴声里体悟到弹琴那人今天的心情如何，他不由怀疑自己是不是音乐界一枚待发掘的天纵奇才。
爱屋及乌，林玉不可避免地二楼那个弹钢琴的人产生了莫大的好奇。某一天下午两点，钢琴声没有按时传来，林玉的好奇心再也压抑不住，他将已经看完好几遍的漫画书揣进怀里，拍拍手，打算爬到枣树上去看看那人的庐山真面目，只看一眼就好。
林玉在爬树上也颇有天赋，轻轻松松爬上了枣树最靠近那间房间的枝干，就是姿势不太美观，像小狗撒尿。
二楼最右边的房间窗户往外推开不大的弧度，层层叠叠的白纱窗帘随风飘舞，白纱后面的床边坐着一个人，那人背对着窗户，一头及腰的长发柔顺的垂下。
幸亏是白天，这要是晚上还真有点渗人。
“是女生嘛……”
林玉惊醒自己的行为太冒犯了，想要悄无声息地下去，但是房间里的人似有所感，回过头目光炯炯地盯着林玉。
“呵！”林玉倒吸口气，害怕地紧闭双眼。
没有想象中的斥责，只有树叶搔过脸颊的痒意。
林玉慢慢睁开眼，那个长头发的“女生”正趴在窗户边满眼好奇地望着他，狭长的眼睛透着股未经世事的纯真，有种说不来的气质，像是某种小动物。
“你……”林玉张大嘴巴，“你是男生？”
男生歪歪头，嗓音清冷：“不像吗？”
“像！”林玉有些尴尬，“我只是第一次见到留长发的男生。”
他见过家长给小孩脑袋后面留小辫，但像这样留一头长发的还是第一次见。
“我妈妈给我留的。”男生微微皱眉。
“很适合你。”
男生闻言立马喜笑颜开，他的心思真的很好懂，什么都写在脸上。
“你是谁啊？”男生问林玉，“在树上做什么？”
“我叫林玉，”林玉挠挠脸颊，“我、我来摘枣子。”
“枣子？摘枣子做什么？”
“吃呀！”林玉不可思议地问男生，“你不会没吃过枣子吧？”
男生摇摇头。
这人怎么像童话里与世隔绝的神秘“公主”啊，枣子都没吃过，林玉努努嘴，随手摘下一颗青枣用力朝窗户里扔。
青枣砸到窗台弹了一下，滚了进去。
男生弯腰捡起青枣在眼前仔细端详，林玉还以为他不知道怎么吃，叹口气又摘了颗青枣在衣服上擦一擦，清脆地咬了一口给他做示范。男生学着他的样子将青枣在衣袖上擦一擦，张大嘴咬了一口。
细细品味一会儿，男生扬起眉毛：“甜的！”
“对啊，好吃吧？”林玉眯起眼睛颇为得意地笑起来。
“好吃！”
林玉看男生心情不错的样子，清清嗓子问起钢琴的事：“平时是你在房间里弹钢琴吗？今天你怎么没有弹啊？”
男生闻言情绪低落下去，修长的手指捏紧吃了一半的青枣。
“我妈妈说我钢琴怎么学也没有长进，干脆就不要弹了，反正也是浪费时间。”
“哪有！你弹得很好啊！”
男生摇摇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望子成龙的家长总是这样，林玉也没有立场去说些什么。
“你怀里是什么？”男生指着林玉胸口露出来的漫画书一角转移话题。
“这个啊？”林玉把漫画书掏出来，“这个是我的漫画书。”
“漫画书？”
“你不会漫画也没看过吧？”林玉作势要把漫画书扔过去，给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古董男孩”开开眼。
“别！”男生赶紧制止他，“要是被我妈妈看到，会把你的书给烧了的。”
“哈？”林玉觉得男生妈妈未免太恐怖，至于严格管控到这个程度嘛。
“你能给我说说漫画讲的什么嘛？”男生说出口觉得自己的要求似乎有些过分，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找补道：“要是麻烦就算了。”
“不会啊，我最喜欢给人讲故事了。”林玉调整姿势在树干上坐好，两条腿垂下在空中荡来荡去。
“这个漫画讲的是……”
林玉边说边观察男生的表情，看他沉浸在自己讲述的故事里，讲得更起劲了，一个故事能等到懂他的听者可不容易。
“这就完了吗？”男生放下杵着下巴的手，满脸意犹未尽，“男主角就这样死了吗？”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林玉买了个关子，怕人听不懂又解释道：“明天再给你讲下册。”
“你明天还会来？”男生直起腰，雀跃问道。
“当然啊，我天天都在这儿。”林玉笑起来，“你要是喜欢我可以天天给你讲，不过今天不行了，太阳下山我得回去吃饭了。”
“好，那我明天等你。”
“行！”林玉应下，抱住树干往下爬，“我先走了。”
林玉爬到下一个树杈，想到什么抬起头问还在床边注视着自己的男生：“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我叫李缘。”
“‘圆卜隆冬’的‘圆’？”
“是‘缘分’的‘缘’”
“哦，我知道啦。”林玉滑下树，朝人挥挥手钻回屋子里。
他跑回去翻出许久没用过的铅笔去问夏玫“缘分”怎么写。
“缘分”这词在影视和小说作品里很常见，不过对六岁的林玉来说“缘”这个字笔画还是有点过于复杂了。
夏玫正和人打电话，被林玉打断“啧”了一声，在纸上写了个潦草的“缘”字。
林玉依葫芦画瓢描了一页纸，终于学会“缘”字怎么写了，他得意地一抹鼻，给自己竖起大拇指。
真是天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