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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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点二十，江羁单手端着洗漱盆，肩膀上随意搭着半湿的毛巾，从喧闹的公共水房晃回了306寝室。他额前的黑发被水打湿了几缕，随意地耷拉着，让他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平添了几分不羁。
“羁哥！快来救我！这傻逼队友又送了！”靠门的下铺，陈浩正盘腿坐在床上，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疯□□作，表情狰狞，显然战况激烈。
江羁把盆往阳台架子上一扔，发出“哐当”一声响。他走过去，单手撑在陈浩的床沿，俯身看了一眼屏幕。
“走位。”他吐出两个字，声音带着点刚洗漱完的懒散。
“啊？怎么走？”陈浩忙乱地滑动屏幕。
江羁没说话，直接伸手拿过他的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快速点了几下，操控着残血的英雄一个极限扭身躲开关键技能，反手一套连招，屏幕上跳出“Double Kill”的图标。
“卧槽！羁哥牛逼！”陈浩激动得差点从床上蹦起来。
江羁把手机扔回给他，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勾了一下，又迅速恢复原状。“菜。”
坐在书桌前的学习委员李明转过头，推了推眼镜：“江羁，帮我看看这道物理题行吗？答案我看不懂。”
江羁踱步过去，没接他递来的笔，只是扫了一眼题目。是关于电磁感应的。
“左手定则，你用了右手。”他言简意赅，甚至懒得动手画图。
李明愣了一下，赶紧检查，随即恍然大悟：“靠！原来如此！谢了！”
江羁没应声，走到自己的书桌前。他的桌面不算特别整齐，几本书随意叠着，但常用的东西都在触手可及的位置。他不喜欢那种刻板的规矩，自己觉得舒服就行。
另一个室友张强刚从浴室出来，擦着刺猬头，看到江羁肩膀湿了一块，随口问：“咋湿了？”
江羁正从柜子里拿睡衣，闻言头也没回：“水房有个不长眼的。”
语气平淡，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冷意。
张强了解他，知道这点小事他根本不在意，也没多问，转而说道：“明天体育课好像要测一千米，妈的，要命。”
江羁拿出睡衣，闻言挑了挑眉：“虚就别跑。”
张强：“……滚蛋！”
这就是他的寝室。江羁话不多，但并非不合群。他会因为陈浩太菜而顺手帮他打游戏，会一眼看出李明题目里的错误，也会跟张强互怼两句。他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既不过分亲近，也不刻意疏远。
他换好睡衣，动作利落地爬上自己的上铺。没有立刻躺下，而是背靠着墙，曲起一条腿，拿出自己的手机，戴上了一只耳机。他没拉床帘，视线漫不经心地扫过窗外漆黑的夜空和零星的灯火。
耳朵里是节奏强烈的摇滚乐，隔绝了部分陈浩大呼小叫的噪音。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晚上在水房的画面。那个撞到他的男生……啧，手劲还没他大。还有，好像瞥见了季昭衍？那个家伙当时在看自己？
江羁对季昭衍的印象谈不上好也谈不上坏。他知道这人，风云人物，走到哪儿都是焦点。打球的样子……还行。就是身边总围着一群人，有点吵。
他记得白天在球场边，那个滚过来的篮球。他当时懒得弯腰，就用脚尖拨了一下。场边好像有人不满？季昭衍是不是也在其中？当时那家伙什么表情来着？好像……皱着眉？
江羁无所谓地动了动眉梢。不满就不满呗，关他什么事。
还有之前在图书馆，那个来问问题的女生，眼神怯生生的，他懒得应付，就直接拒绝了。在小花园，季昭衍过来搭话，一副“我很友好”的样子，他看着有点假，就直接让他“滚开”了。
想到季昭衍当时那瞬间僵住的表情，江羁心里莫名有点……爽快。他最烦那种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客套。
规矩？礼貌？在他看来，很多时候都是束缚。他更喜欢直接，甚至带点粗暴的方式。
耳机里的鼓点敲击着耳膜。他闭上眼，跟着节奏轻轻用指尖敲击膝盖。
打架？他确实会。初中时混过一阵，看不惯某些人仗势欺人的嘴脸，动过几次手，后来觉得没意思，也懒得惹麻烦，就收敛了。但骨子里那股劲儿还在。
至于学习好？他只是觉得动脑子比动嘴皮子或者动手有意思一点，而且能让他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比如老师的唠叨。
季昭衍……周屿……
这些名字在他脑海里转了一圈，没留下太多痕迹。对他来说，这些都只是背景板一样的存在，只要不来烦他，就与他无关。
他打了个哈欠，伸手关掉了床头的阅读灯。寝室里只剩下陈浩游戏隐约的音效和李明写字的沙沙声。
在黑暗中，他听着耳机里的音乐，慢慢滑进被子里。
明天还要早起去抢那家不用排长队的煎饼果子呢。他迷迷糊糊地想。
窗外的猫又叫了一声。
夜，还长。但与他何干。
第二天早上六点二十五分，天光微亮。江羁的生物钟让他准时醒来，几乎不需要闹钟。
他利落地翻身下床，动作轻巧，没有惊动还在打呼噜的陈浩和把脑袋埋进被子里的张强。只有李明床铺已经空了，大概是去教室早读了。
快速洗漱完毕，江羁套上校服外套，拉链依旧只拉到一半，露出里面干净的白色T恤领口。他单肩挎上那个有些年头的深色帆布书包，走出了寝室楼。
清晨的空气带着沁人心脾的凉意，吸入肺里，让人精神一振。他目标明确，直奔学校后门那条小巷——那里有家夫妻开的煎饼果子摊，味道正宗，而且这个点去，基本不用排队。
果然，摊子前只有零星两三个人。他要了个基础款，加两个蛋，不要香菜。
“好嘞，同学稍等啊。”老板娘手脚麻利地开始摊饼。
等待的间隙，江羁靠在墙边，微微仰头看着被屋檐切割成一条线的天空，眼神有些放空。他喜欢这种清晨独处的时刻，安静，自在。
就在这时，一阵略显嘈杂的脚步声和说话声由远及近。
“衍哥，这边这边！就这家，听说特好吃！”
“……周屿，你他妈最好别骗我，为了个煎饼果子起这么早……”
江羁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这声音……有点耳熟。
他侧过头，果然看到季昭衍和周屿朝着煎饼摊走过来。季昭衍脸上带着明显的没睡醒的烦躁，头发比昨天在球场看到时更乱一些，像只没梳毛的大型犬。周屿则是一脸兴奋。
季昭衍也看到了他，脚步明显顿了一下，脸上那点烦躁似乎凝固了，随即转化成一种更复杂的、带着点“怎么又是你”的晦气表情。
江羁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们一眼，就收回了目光，继续看着老板娘摊饼的动作，仿佛他们只是路边的两棵树。
周屿显然也看到了江羁，瞬间紧张起来，用手肘偷偷捅季昭衍，小声说：“衍哥！是江羁！好巧！”
季昭衍没理他，目光落在江羁那随性靠在墙上的姿态，以及那只随意挎着的、看起来与周围格格不入的旧书包上，心里那股因为早起和被兄弟忽悠而来的不爽，莫名又添了一层。这家伙，怎么哪儿都有他？而且每次见到，都是一副“别惹老子”的冷淡样。
“同学，你的煎饼好了。”老板娘把热乎乎、香气四溢的煎饼果子递给江羁。
江羁接过，付钱，道了声谢，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然后，他拿着煎饼，看也没看季昭衍和周屿，径直从他们身边走了过去，朝着教学楼的方向。
“他……他就走了？”周屿有些失望。
季昭衍看着江羁毫不留恋的背影，哼了一声：“不然呢？还等着请你吃？”
他走到摊前，没什么好气地对老板娘说：“来个一样的。”他倒要尝尝，能让那个冰山脸专门早起跑来买的煎饼，能有多好吃。
周屿还在旁边絮絮叨叨：“衍哥，这说明江羁也喜欢吃煎饼！我们以后可以天天早上来‘偶遇’！”
季昭衍咬了一口刚做好的煎饼，味道确实不错，但一想到这是“江羁同款”，心里就有点不是滋味。
“偶遇个屁，”他咽下嘴里的食物，没好气地说，“明天你自己来。”
上午第三节数学课，讲的是函数单调性的综合应用。姜老师在黑板上出了一道思维量很大的拓展题，涉及分类讨论和数形结合，底下大部分学生都皱起了眉头，窃窃私语。
季昭衍转着笔，看着题目，脑子里有点乱。他理科不差，但这种需要极强逻辑链条的题，不是他的强项。
姜老师环视一圈：“有同学有思路吗？”
教室里一片安静。
就在这时，靠窗的位置，一只手懒洋洋地举了起来。是江羁。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去。
姜老师也有些意外，推了推眼镜：“江羁同学，你说说看。”
江羁站起身，没有看稿子，甚至姿势都有些松散。他走到讲台旁，拿起粉笔，直接在黑板上空白处开始写。
他的字迹带着点随性的潦草，但逻辑极其清晰。他没有按照老师预想的常规思路，而是用了一种更简洁、更……取巧的方法，跳过了几个繁琐的步骤，直指核心。
写完后，他放下粉笔，拍了拍手上的灰，看向老师：“这样行吗？”
姜老师看着黑板，眼睛亮了一下，连连点头：“很好！非常巧妙的思路！大家看看，江羁同学这个方法……”
底下响起一片恍然大悟的“哦——”声。
季昭衍看着黑板上那行云流水的解题过程，又看了看站在讲台边、一脸“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江羁，心里那种复杂的感觉又来了。
这家伙……脑子确实好使。而且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解题方式，和他那副“规矩学霸”的外表，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反差。
周屿在一旁用气音激动地说：“衍哥！看到了吗！他连解题都这么帅！”
季昭衍没吭声。他不得不承认，这一刻的江羁，身上有种专注且强大的气场，确实……有点吸引人。
但下一秒，江羁回到座位，似乎对周围的惊叹和老师的表扬毫无感觉，直接拿出下一节课的书，低头看了起来，仿佛刚才只是随手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季昭衍心里的那点欣赏，瞬间又被这种“目中无人”的态度给压了下去。
拽什么拽。他在心里哼了一声。
下午体育课，内容是季昭衍最喜欢的一千米测试。
男生们站在起跑线上，做着热身活动。季昭衍活动着手腕脚踝，眼神锐利，像一头准备捕猎的豹子。他喜欢这种竞争和汗水带来的快感。
江羁站在离他几个身位的地方，热身动作做得敷衍了事，看起来兴致缺缺。
“各就各位——预备——跑！”
哨声一响，季昭衍如同离弦之箭冲了出去，很快确立了领先优势。奔跑带起的风掠过耳畔，让他心情舒畅。
江羁则混在队伍中段，速度不慢，但姿态放松，呼吸均匀，看起来游刃有余。
跑到第二圈过半时，意外发生了。紧跟在季昭衍后面的一个隔壁班的体育生，和季昭衍在篮球队有点小摩擦的男生突然加速，试图从内侧超越，脚下却一个踉跄，手肘狠狠撞在了季昭衍的肋骨上！
“呃！”季昭衍猝不及防，痛得闷哼一声，脚步瞬间乱了，身体失去平衡，眼看就要摔倒在地。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一道身影极快地从侧后方插上，用肩膀精准地顶住了他倾斜的身体，同时脚下步伐巧妙地一错，帮他稳住了重心。
是江羁。
他不知何时已经从队伍中段加速冲到了前面。
季昭衍惊魂未定，只感觉到一只温热而有力的手在他胳膊上短暂地撑了一下，随即迅速松开。他侧头，对上江羁近在咫尺的脸。江羁的呼吸因为奔跑而有些急促，额角有细密的汗珠，但眼神依旧很冷静，甚至带着点……不耐烦？
“看路。”江羁只丢下这两个字，然后便再次加速，越过那个撞了人也差点摔倒、正一脸慌乱的体育生，朝着终点冲去。
季昭衍愣了一秒，肋骨处的疼痛和刚才那瞬间的接触让他脑子有点乱。他咬咬牙，压下不适，也重新调整节奏追了上去。
最终，江羁第一个冲过终点，季昭衍第二。
冲过终点线后，季昭衍扶着膝盖大口喘气，肋骨一阵阵抽痛。他抬头看向不远处的江羁。
江羁只是微微喘着气，走到跑道边拿起一瓶水，拧开，仰头喝了几口。喉结滚动，汗水沿着下颌线滑落。他看起来像是刚完成了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体育老师跑过来询问季昭衍的情况，那个撞人的体育生也过来道歉。
季昭衍摆摆手表示没事，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追随着江羁。
刚才……是江羁帮了他？
为什么？
他不是一直对自己爱答不理，甚至充满敌意吗？
周屿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一脸后怕：“衍哥你没事吧？刚才吓死我了！多亏了江羁啊！他反应真快！”
季昭衍没说话，心里像是倒了一堆纸条，乱糟糟的。
他看着江羁喝完水，把空瓶子精准地投进远处的垃圾桶，然后走到树荫下，随意地坐下，拿出手机，似乎又开始打游戏。
阳光透过树叶缝隙，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点。
这个人……
季昭衍发现，自己好像越来越看不懂他了。
他原本以为江羁只是个冷漠、无趣、爱装逼的书呆子。
但现在看来，他似乎错了。
这块冰，里面好像藏着火。
清晨的教学楼，弥漫着包子味和读书声的混合气息。江羁踩着点走进高三（一）班教室，嘴里还残留着煎饼果子淡淡的酱香。
他的座位在靠窗倒数第二排。这个位置是他自己选的，既能看清黑板，又不容易被老师过度关注，最重要的是，方便看窗外那棵老槐树。
前桌的李丽已经在了，正对着小镜子整理刘海。她是文艺委员，有点小娇气，但人不坏。看到江羁过来，她收起镜子，转过身，递过来一张粉色的便签纸，上面画着可爱的猫咪图案。
“江羁，下周班会要出个关于‘梦想’的板报，你字好看，能帮忙写个标题吗？”李丽眨着大眼睛，语气带着点讨好。她知道江羁不好说话，但为了板报效果，还是硬着头皮来了。
江羁看了一眼那粉得扎眼的便签纸，没接。“什么标题？”
“就叫‘以梦为马，不负韶华’怎么样？”李丽期待地看着他。
江羁在心里撇了撇嘴，有点俗。但他懒得争辩。“哦，放学给我纸。”
“太好了！谢谢你江羁！”李丽高兴地转了回去。
早读课是语文。课代表站在讲台上领着大家念《滕王阁序》。江羁对骈文没什么感觉，觉得辞藻过于堆砌。他单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无意识地转着笔，目光落在窗外。
老槐树的叶子开始泛黄了。有只灰雀在枝桠间跳来跳去。
同桌王磊用胳膊肘轻轻碰了他一下，压低声音：“羁哥，借下数学作业抄抄，昨晚开黑睡晚了。”
王磊是班里的“消息通”，家里做点小生意，性格活络，有点小聪明但不用在学习上。江羁没说话，从抽屉里抽出数学卷子递过去。
“谢了羁哥！晚上带你上分！”王磊喜滋滋地接过，开始奋笔疾书。
教室里的读书声有点吵。江羁把笔帽咬在嘴里，金属的味道微微泛凉。他不喜欢这种集体朗读，感觉像被裹挟着前进。他更喜欢自己安静地看书。
语文老师背着手在过道里巡视，走到他旁边，敲了敲他的桌子：“江羁，认真点。”
江羁懒洋洋地坐直了些，把笔从嘴里拿出来，摊开书本，做出朗读的样子。等老师走远，他又恢复了原来的姿势。
早读课终于在下课铃声中结束。王磊把抄好的卷子还给他，凑过来神秘兮兮地说：“羁哥，听说没？季昭衍早上跑步好像受伤了。”
江羁正在收拾下节课要用的英语书，动作顿了一下。脑海里闪过体育课上那个撞过来的身影和自己下意识顶上去的肩膀。
“哦。”他应了一声，没什么表情。
“就在你帮他稳住之后！好像撞到肋骨了，不知道严不严重。”王磊继续八卦，“你说他会不会赖上你？”
江羁把英语书放在桌角，闻言扯了扯嘴角：“他敢？”
语气平淡，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冷意。
王磊缩了缩脖子，嘿嘿一笑：“也是，羁哥威武。”
江羁没再理会。季昭衍受不受伤，关他什么事。他当时只是条件反射，不想看到有人在自己面前摔得太难看而已。
麻烦。
他拿出耳机，塞了一只，隔绝掉王磊后续的八卦和教室里课间的喧闹。英语听力比《滕王阁序》顺耳一点。
第二节是数学课。老师讲完新课内容，照例留了时间让大家做随堂练习。
江羁扫了一眼题目，没什么难度。他拿出草稿纸，开始用另一种更简洁的方法验证最后一道大题的答案。
坐在他斜前方的学习委员李明转过头，眉头紧锁，显然被卡住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拿着习题集走了过来。
“江羁，这道题……你做完了吗？能帮我看看这一步吗？”李明指着题目中的一个步骤，态度很诚恳。他是真心求教。
江羁放下笔，看了一眼。是立体几何的证明，李明辅助线做错了。
“这里，多余。”江羁用笔尖在李明画的图上虚划了一下，“连接这个点和这个点，用三垂线定理直接证。”
他语速不快，但思路清晰，没有一句废话。
李明盯着图看了几秒，眼睛猛地一亮：“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谢谢！”
他拿着本子心满意足地回去了。
江羁继续验证自己的方法。刚写了两行，感觉旁边有人。他抬起头，看到季昭衍站在他桌子旁边，手里也拿着数学卷子。
季昭衍的表情有点不自然，眼神飘忽，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才走过来。他肋骨似乎还有点不舒服，站姿没有平时那么挺拔。
“那个……江羁，”季昭衍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带着点别扭，“这道题……你会吗？”
他指的是江羁刚刚用简洁方法验证的那道大题。
江羁挑了下眉。这家伙会来问他题？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记得周屿说过，季昭衍理科不差。
他没说话，只是看着季昭衍。
季昭衍被他看得更不自在，耳根似乎有点泛红，硬着头皮把卷子往他这边又递了递。
江羁垂下眼，扫了一眼季昭衍卷子上工工整整、但步骤繁琐的解答过程。
“会。”他吐出两个字。
季昭衍：“……” 他显然在等下文。
江羁却不再看他，低头继续写自己的东西，淡淡道：“你的方法没错，能做出来。”
潜台词是：没必要问我。
季昭衍僵在原地，拿着卷子的手收也不是，放也不是。他大概从来没被人这么干脆利落地“拒绝”过帮助。脸上有点挂不住，眼神里闪过一丝懊恼和……挫败
江羁才不管他挫不挫败。他不会在这种显而易见的事情上浪费口舌。而且，他直觉季昭衍来问问题，目的不纯。
果然，站在不远处的周屿正紧张地看着这边。
呵。
江羁在心里冷笑一声。帮兄弟追人的戏码，还没演够？
季昭衍在原地站了几秒，见江羁完全没有再搭理他的意思，最终抿了抿唇，拿着卷子，一言不发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背影看起来有点僵硬。
江羁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几不可见地动了一下。
烦人。
他重新戴上耳机，将外界的一切干扰隔绝。
午休时间，大部分同学选择在教室休息或者去图书馆。江羁通常会在校园里随便逛逛，或者找个安静的地方看会儿闲书。
今天他溜达到了篮球场附近。场上有几个男生在打球，不是校队的，技术一般，但打得挺热闹。
他靠在球场边的铁丝网上，漫无目的地看着。
忽然，一个篮球朝着他这边飞了过来，力道有点猛。江羁下意识地抬手，稳稳接住。球撞击掌心的感觉，熟悉又陌生。
“同学！麻烦扔过来一下！”场上有人喊。
江羁掂了掂手里的球，没立刻扔。他看了一眼篮筐的距离，手腕随意地一抖。
篮球划出一道极高的抛物线，在场上学几人惊讶的目光中，“唰”地一声，空心入网。
干净利落。
场上安静了一瞬，随即有人吹了声口哨：“卧槽！哥们儿牛逼啊！”
江羁没什么反应，仿佛只是随手扔了个垃圾。他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转身准备离开。
一回头，却看到季昭衍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不远处，手里拿着一瓶冰水，正贴在额头上，眼神复杂地看着他。有惊讶，有探究，还有一丝……被掩盖得很好的、不服气的光芒。
他肋骨似乎好多了，换上了球衣，像是准备来打球。
江羁的目光在他贴着冰水的额头上停留了一瞬，那里有细密的汗珠。然后，他移开视线，像是没看见这个人一样，从他身边径直走了过去。
季昭衍没有叫住他。
走出几步，江羁还能感觉到背后那道目光，像是有实质一样，钉在他身上。
他无所谓地动了动肩胛骨。
看什么看。
会打球很稀奇吗？
他只是，很久没碰了而已。
阳光有点刺眼。江羁把手插进校服外套口袋，朝着图书馆后面那片更安静的小树林走去。
那里，应该没人会打扰他看昨天没看完的那本《海贼王》漫画。
图书馆后面那片小树林，是江羁发现的宝藏。几棵老樟树枝叶繁茂，投下大片阴凉，石凳边缘长着青苔，平时很少有人来。
他在老位置坐下，从书包里拿出那本看到一半的《海贼王》单行本。书角有些卷边，是他反复翻阅的痕迹。
阳光透过叶隙，在书页上投下斑驳的光斑。周围很安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远处球场隐约传来的叫喊。
他喜欢这种感觉。独自一人，不被注意，沉浸在另一个热血又自由的世界里。路飞他们要进入空岛了，剧情正到精彩处。
正当他看到乌索普和路飞因为梅利号起争执那一段，心里有点闷闷的时候，一阵刻意放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江羁没抬头，但翻书的动作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这地方平时除了他，只有几个高二的学妹偶尔会来偷偷喂猫。
脚步声在他附近停住了。
“那个……江羁同学？”
是一个有点陌生的女声，声音细细的，带着紧张。
江羁不得不从漫画世界里抽离出来，抬起头。
面前站着一个女生，穿着干净的校服，扎着马尾辫，脸颊微红，双手背在身后，手指紧张地绞在一起。江羁对她有点印象，是隔壁班的，好像叫林薇，经常作为学生代表在国旗下讲话。
“有事？”江羁的语气算不上热情，但也没有很冷。他只是不喜欢被打扰。
林薇似乎被他看得更紧张了，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勇气，从背后拿出一个包装得很精致的浅蓝色信封，递到他面前。
“这个……这个请你收下！”她飞快地说完，把信塞到他手里，然后转身就跑，像只受惊的小鹿，眨眼就消失在小路尽头。
江羁拿着那封还带着点女生掌心温度的信，愣了一下。
情书？
他低头看了看信封，上面还用银色荧光笔画了个小小的星星。他捏了捏，里面厚厚的，看来写了不少。
有点麻烦。
他对待这种事情通常很简单——直接扔掉，或者原封不动地塞回对方班级抽屉。他不喜欢拖泥带水，也不想给对方不必要的错觉。
但这次……
江羁看了一眼信，又看了一眼手边的《海贼王》，路飞和乌索普还在吵架呢。
他皱了皱眉，把信随手夹进了漫画书里，像夹一片无关紧要的书签。
等有空再说吧。
他现在更关心梅利号到底会不会被抛弃。
重新拿起漫画书，他很快又沉浸了进去，把刚才的小插曲抛在了脑后。阳光移动，落在他低垂的睫毛上，投下小片阴影。
晚餐时间，食堂人声鼎沸。各个窗口前都排着长队，空气里混杂着各种食物的味道。
江羁站在卖麻辣烫的窗口队伍里，低头看着手机里下载的《航海王》最新话情报。他对吃什么不太挑剔，但这家麻辣烫的汤底不错。
队伍缓慢前进。
“羁哥！这边！”王磊的声音从旁边队伍传来。他排的是卤肉饭窗口，正伸长胳膊打招呼。
江羁抬了下眼皮，算是回应。
“一会儿一起坐啊！”王磊喊道。
江羁没应声。他无所谓。
快排到他的时候，感觉有人插到了他后面。他回头瞥了一眼，是季昭衍和周屿。
季昭衍似乎刚洗过澡，头发半干，穿着干净的白色T恤，身上有淡淡的沐浴露清香。他看起来心情不错，正和周屿说着什么，嘴角带着笑。
看到江羁回头，季昭衍的笑容收敛了些，眼神和他对上，有点复杂，但没像之前那样立刻移开，也没有挑衅的意思。
周屿则显得很兴奋，偷偷对季昭衍使眼色。
江羁面无表情地转回头。阴魂不散。
他点了份常规的麻辣烫，多加了点青菜和豆皮。付钱的时候，听到后面周屿在小声对季昭衍说：“衍哥，他吃麻辣烫诶，记下来记下来……”
江羁端着滚烫的碗，找了个靠墙的空位坐下。刚吃了两口，王磊就端着卤肉饭凑了过来，在他对面坐下。
“羁哥，看情报呢？路飞他们到哪儿了？”王磊一边扒饭一边问。
“和之国。”江羁言简意赅。
“哇靠！听说这篇章超虐！诶，羁哥你……”王磊话没说完，就看到季昭衍和周屿也端着餐盘走了过来，似乎想找位置。
周围确实没什么空位了。
周屿看着江羁这边，眼睛一亮，拉着季昭衍就往这边走。
“江羁同学，王磊同学，这边没人坐吧？”周屿笑着问，语气热情。
王磊看了看江羁，见他没反应，便含糊道：“啊……没，坐吧。”
周屿立刻高兴地坐下，就坐在江羁斜对面。季昭衍顿了一下，坐在了周屿旁边，正好在江羁对面。
江羁能感觉到季昭衍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他没抬头，继续慢条斯理地吃着麻辣烫里的豆皮，仿佛对面坐的是两根柱子。
气氛有点微妙的尴尬。
王磊试图活跃气氛：“季哥，周哥，今天球打得怎么样？”
周屿立刻接话：“还行还行！衍哥今天手感不错，就是肋骨还有点不得劲……”他说着，偷偷瞄江羁。
江羁夹起一片青菜，吹了吹热气。
季昭衍用筷子戳着盘子里的米饭，没接话。
周屿又看向江羁碗里的麻辣烫，没话找话：“江羁同学，你也喜欢吃麻辣烫啊？这家的汤底是不是挺香的？”
江羁终于抬起眼皮，看了周屿一眼，又看了看对面一直没说话的季昭衍。
“嗯。”他应了一声，然后低下头，拿出手机，戴上耳机，开始看《航海王》视频。
意思很明显：勿扰。
周屿：“……”
王磊憋着笑，赶紧扒拉自己的饭。
季昭衍看着江羁戴上耳机后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侧脸，握着筷子的手指微微收紧。他第一次发现，原来被人彻底无视，是这种感觉。
这顿饭，注定有人食不知味。
而江羁，在动漫热血的BGM里，吃得心无旁骛。
麻辣烫，味道确实不错。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