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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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滚乐在耳膜里轰鸣，将江羁与外界隔开。他重新拿起笔，试图将注意力拉回到物理题上。力的分解，能量守恒……公式在脑海中逐渐清晰，笔尖的速度也快了起来。
就在他即将解出最后答案时，感觉有人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
他皱着眉抬起头，摘下一边耳机。是坐在他前排右侧的一个女生，叫张倩。她成绩中等，性格文静，平时几乎不怎么说话，此刻脸颊泛着不太自然的红晕，眼神躲闪。
“江羁同学……”她的声音细若蚊蚋，手里捏着一个淡紫色的信封，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这个……给你。”
又来了。
江羁在心里叹了口气。他看了一眼讲台上的值班老师，老师正低头看书，没注意这边。
如果是平时，他可能会像对待林薇那样，直接拒绝。但看着张倩那紧张得快要哭出来的样子，以及她平时安安静静、从不给人添麻烦的表现，他难得地有了一丝耐心。
他没有立刻去接那封信，而是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我现在不想考虑这些。”
他的语气很平静，没有不耐烦，也没有刻意温柔，就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张倩的眼圈瞬间就红了，但她倔强地没有让眼泪掉下来，只是执拗地举着那封信，声音带着颤音：“我……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我喜欢你很久了……”
江羁看着她，沉默了几秒。他知道这种时候说“抱歉”或者“不行”都太残忍。他想了想，换了一种方式。
“谢谢。”他看着她，眼神很认真，“但是，高考只剩不到一年了。”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她桌上摊开的、还空着大半的数学卷子，声音依旧平稳：“你的数学，上次月考好像刚及格？”
张倩愣住了，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卷子，脸更红了，这次是羞窘。
“把心思放在更重要的事情上吧。”江羁说完，便重新戴上了耳机，不再看她。他没有收那封信，但也没有像对待林薇那样直接塞回去。他给了她一个台阶，一个更能保留尊严的理由。
他听到张倩细微的抽气声，然后是信封被慌乱收起时窸窣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旁边传来她重新拿起笔，开始在草稿纸上演算的细微响动。
江羁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
麻烦，但……不算太糟糕。
他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物理题上，很快解出了答案。合上练习册，他看了眼时间，晚自习才过去一半。
他从书包里拿出那本《海贼王》，打算用剩下的时间把空岛篇看完。路飞他们已经敲响了黄金钟，宏大的钟声仿佛能穿透纸页，在他心里激起波澜。他喜欢这种为了伙伴和梦想不顾一切的热血。
正当他看到精彩处，感觉旁边又有人。他有些不耐地再次抬头，看到王磊挤眉弄眼地递过来一张小纸条。
江羁接过，展开。
上面是王磊狗爬般的字迹：「羁哥，牛逼啊！又拒绝一个？还是张倩那种乖乖女？你跟她说什么了？她居然没哭鼻子，还开始写数学了！」
江羁把纸条揉成一团，精准地弹到王磊脑门上。
王磊“哎哟”一声，捂着额头，龇牙咧嘴地转回去了。
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影响江羁看漫画的心情。他重新低下头，指尖划过书页上路飞灿烂的笑脸。
比起处理这些复杂的人际关系和青涩的感情，他还是觉得眼前的二次元世界更简单，也更让人心情愉快。
晚自习的下课铃声终于在期待中响起。教室里的气氛瞬间松弛下来，收拾书本的、讨论题目的、约着去小卖部的声音此起彼伏。
江羁不紧不慢地合上漫画书，收拾好书包。他看了一眼窗外浓重的夜色，准备回寝室。
今天，就这样吧。
晚自习下课铃响，教室瞬间从寂静切换到喧闹。江羁把《海贼王》塞进书包，拉上拉链，单肩背起，随着人流往外走。
走廊里挤满了迫不及待回寝室或者去小卖部补充能量的学生，灯光有些晃眼，人声嘈杂。江羁微微蹙眉，他不喜欢这种拥挤，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想快点穿过这片喧闹。
就在他快要走到楼梯口时，感觉书包带被人从后面轻轻拽了一下。
力道不重，带着点迟疑。
江羁脚步一顿，皱着眉回头。
是季昭衍。
他站在拥挤的人流里，显得有些突兀。灯光从他头顶洒落，在他挺直的鼻梁一侧投下淡淡的阴影。他手里拿着那本让他在晚自习时抓耳挠腮的数学练习册，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书页边缘，眼神有些飘忽，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又没发出声音。
周围是吵吵嚷嚷的同学，不断有人从他们身边挤过。
江羁看着他，没说话，只是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那意思很明显：有事？
季昭衍像是被他这个眼神看得更不自在，耳根在灯光下似乎有点泛红。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把手中的练习册往前递了递，翻到折角的那一页，声音比平时低哑了些，混在嘈杂的背景音里几乎听不清：
“这道题……你晚自习好像做完了……能不能，给我讲讲？”
他的语气不像命令，也不像平时和周屿他们说话时那种随意的口吻，反而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笨拙的客气，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江羁有些意外。
他以为季昭衍又会像中午在食堂或者之前在小花园那样，带着某种他懒得深究的目的来搭话。但这次，似乎不太一样。季昭衍的眼神里没有试探，没有算计，只有纯粹的、对着难题束手无策的困扰，以及一丝放下身段请教时的别扭。
江羁的目光落在那道题上。确实是他晚自习做完的那道物理竞赛拓展题，难度不小，常规方法步骤很繁琐。
他抬起眼，又看了看季昭衍。对方正紧紧盯着他，眼神里带着点他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的期待。
走廊里的人流渐渐稀疏了一些，但依旧不是说话的地方。灯光白晃晃地照着。
江羁沉默了几秒。他不太想在这种环境下讲题，而且他急着回寝室继续看他的漫画。
但……
他想起体育课上季昭衍差点摔倒时，自己下意识伸出的手。想起这家伙虽然看起来有点烦人，但似乎也没真正做过什么惹到他底线的事情。
而且，这道题，他确实有更巧妙的解法。
“哪里不懂？”他最终还是开了口，声音依旧是平的，听不出情绪。
季昭衍似乎没料到他会答应，愣了一下，随即立刻指着题目中的一个步骤：“这里，这个能量转换关系，为什么可以这样直接代？不需要考虑摩擦力做功吗？”
江羁往前凑近了一点，就着季昭衍的手，看向他指的地方。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江羁能闻到季昭衍身上淡淡的、干净的皂角香气，混合着一点墨水的味道。
“这里有个隐藏的几何关系。”江羁伸出食指，点在题目附图的某个点上，他的指尖修剪得很干净，“看清楚，这个角度和这个弧长，摩擦力在这里做功抵消了。”
他的语速不快，但思路极其清晰，几句话就点破了关键，跳过了冗长的推导。
季昭衍顺着他指尖的方向，盯着图看了几秒，眉头先是紧锁，然后猛地舒展开，眼睛里骤然亮起一种豁然开朗的光。
“原来是这样！”他低呼一声，抬起头，看向江羁，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惊叹和……一丝佩服？“我靠……你这方法太省事了！我怎么就没想到！”
他的笑容很真切，驱散了之前所有的别扭和紧张，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瞬间明亮了几分，甚至有点……傻气。
江羁看着他脸上毫不作伪的兴奋，微微怔了一下。他很少在季昭衍脸上看到这种纯粹的表情。
“嗯。”他收回手，重新站直身体，拉开了距离，“走了。”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汇入所剩无几的人流，朝着楼梯口走去。
“谢了！”季昭衍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明显的笑意。
江羁没有回头，只是抬手随意地挥了一下，算是回应。
走下楼梯，晚风带着凉意吹在他脸上。
讲个题而已。
他加快脚步，朝着宿舍楼走去。脑子里想的，是路飞他们接下来会不会遇到艾尼路。
至于季昭衍那个有点傻气的笑容……
大概，也没那么讨厌吧，有点像路飞
江羁在心里，默默地把贴在季昭衍身上的“麻烦”标签，稍微撕开了一个小角。
第二天早上，江羁依旧准时出现在三食堂那个熟悉的煎饼摊前。今天他加了根火腿肠。
他靠在墙边，慢条斯理地吃着，看着早起的学生们匆匆来往。没有看到季昭衍和周屿的身影，这让他觉得今天的煎饼味道似乎更好了些。
早读课是英语。课代表是个戴眼镜的女生，正挨个收着昨天的作业卷子。收到江羁这里时，他熟练地从一叠整齐的卷子最上面抽出英语卷递过去。
课代表继续往后走，走到了季昭衍那排。
“季昭衍，你的英语卷子呢？”
季昭衍正歪着身子和周屿小声说话，闻言愣了一下，随即开始在桌肚里翻找，动作有些急躁。书本被翻得哗哗响。
“等等啊……我肯定做了……”他嘴里嘟囔着，眉头皱了起来。
江羁坐在前排，能清晰地听到后面的动静。他咬了一口煎饼，目光落在窗外那棵老槐树上，心里毫无波澜。这种事太常见了。
“衍哥，你是不是夹数学书里了？”周屿在一旁提醒。
又是一阵翻找声。
“没有啊……奇怪了……”季昭衍的声音带上了点焦躁。
英语课代表抱着已经收上来的一摞卷子，站在旁边等着，表情有点无奈。
江羁吃完了最后一口煎饼，把包装纸团了团，准备下课再去扔。他拿出英语书，开始默记今天要听写的单词。
就在这时，他感觉自己的椅子腿被轻轻踢了一下。
很轻，带着点试探性。
他回过头。
季昭衍正看着他，脸上表情有点复杂，混合着尴尬和一丝……求助？他手里拿着笔，指了指江羁桌上那本厚厚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数学版，用口型无声地问：“看没看见？”
江羁挑了下眉。这家伙以为他拿错了练习册？
他懒得说话，直接把自己的数学五三拿起来，冲着季昭衍晃了晃封面，然后放回原位。意思很明显：我的在这儿，你的不在我这儿。
季昭衍脸上掠过一丝失望，挠了挠头发，更烦躁了。
江羁转回头，不再理会后面的兵荒马乱。他拿出耳机，塞了一只，开始听英语听力。单词的声音灌入耳中，有效地隔绝了身后的噪音。
过了大概两三分钟，他听到后面传来周屿如释重负的声音：“找到了找到了！衍哥，在你美术课本里夹着呢！”
然后是季昭衍松了一口气的嘟囔：“靠……怎么跑那儿去了……”
早读课的插曲就此结束。
江羁专注地听着耳机里的朗读，笔尖在草稿纸上无意识地划着单词的字母。
他觉得季昭衍这个人，有时候确实有点……冒失。像个没长大的大型犬，毛手毛脚的。
不过，只要不来烦他，这些都与他无关。
下课铃响，他摘下耳机，起身去扔垃圾。经过季昭衍座位时，眼角余光瞥见对方正把那张皱巴巴的英语卷子努力展平，脸上带着点懊恼。
江羁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
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尘埃。
新的一天，才刚刚开始。
上午第三节是物理课。老师是个风趣的小老头，喜欢在讲完基础概念后，在黑板上出一道思维拓展题，美其名曰“给聪明脑袋加点餐”。
今天的题目是关于带电粒子在复合场中的运动，轨迹有点刁钻。
“给你们五分钟思考时间，看看谁能率先突破！”老师扶了扶眼镜，笑眯眯地扫视全班。
教室里立刻响起一片窃窃私语和草稿纸演算的沙沙声。
江羁只看了一眼题目，心里就有了大概的思路。他没动笔，只是单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的指尖在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目光落在窗外，似乎在发呆。
斜前方的季昭衍也盯着黑板，眉头微蹙，手指间转着的笔速度很快，显示出他大脑正在高速运转。
没过两分钟，季昭衍手里的笔“啪”地一声按在桌上，嘴角勾起一个自信的弧度，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毫不掩饰的张扬。他举起手：“老师，我有思路了。”
物理老师有些惊讶：“哦？季昭衍同学这么快？上来讲讲？”
全班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季昭衍站起身，他今天穿了件简单的黑色卫衣，衬得肤色更白，身形挺拔。他几步走到讲台，拿起粉笔，动作干脆利落。
“这里，可以先不考虑重力，把电场和磁场分解……”他的声音清朗，透过教室的扩音器传来，带着一种沉稳的磁性。他一边讲解，一边在黑板上画出清晰的受力分析图和轨迹示意图，逻辑严密，步骤清晰。
不得不承认，这家伙认真起来的时候，身上有种专注的光芒，思路敏捷，表达流畅，确实……有点耀眼。
江羁看着他站在讲台上的侧影，灯光勾勒出他清晰的下颌线，握着粉笔的手指骨节分明。他讲的是一种常规但稳妥的解法，虽然步骤多了点，但胜在容易理解。
底下不少同学，尤其是女生，都看得有些出神。
季昭衍讲完，放下粉笔，拍了拍手上的灰，看向老师，眼神明亮，带着点求证的意味：“老师，您看这样对吗？”
物理老师满意地点点头：“非常棒！思路清晰，表述准确！大家给季昭衍同学鼓掌！”
教室里响起一阵掌声。季昭衍笑了笑，那笑容明朗又带着点恰到好处的谦逊，不惹人讨厌。他走下讲台，回到座位的过程中，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江羁这边。
江羁正好与他对视。
季昭衍的眼神里带着一丝尚未褪去的、解题成功的兴奋，以及一点点……不易察觉的、类似于“怎么样？”的询问意味。
江羁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低下头，拿起笔，在自己的草稿纸上，用更简洁的符号，写下了另一种更为取巧的解题路径，只用了寥寥几步，就得出了同样的结论。
他写完后，随手把草稿纸往旁边一推，继续看向窗外。
过了一会儿，他感觉有人靠近。
季昭衍不知何时站到了他桌旁，目光落在他草稿纸上那几行简洁的公式上。他的脸上带着明显的惊讶和探究。
“我去……”季昭衍低低地惊叹了一声，也顾不上什么客气了，直接指着草稿纸问，“你这……怎么想到的？直接利用对称性省略了中间所有步骤？”
他的凑得很近，卫衣上淡淡的洗衣液味道萦绕在江羁鼻尖。语气里充满了纯粹的好奇和佩服，没有了之前的别扭和试探。
江羁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季昭衍的眼睛很亮，像含着碎星。
“嗯。”江羁应了一声，算是承认。他觉得这方法显而易见。
“厉害啊！”季昭衍由衷地赞道，笑容更加灿烂了些，露出整齐的白牙。那是一种毫不设防的、发自内心的赞赏，冲淡了他身上偶尔流露的张扬，显得格外真诚。“比我那啰嗦的方法强多了。”
江羁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笑脸，和眼神里毫不掩饰的欣赏，心里微微动了一下。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泛起一圈极浅的涟漪。
他发现自己好像……没那么排斥这种纯粹的、关于智力的交流。
“还行。”他淡淡地回了一句，把草稿纸往自己这边挪了挪。
季昭衍也不在意他的冷淡，反而觉得这样才符合江羁的人设。他直起身，摸了摸鼻子，笑着说：“下次有这种题，直接看你草稿纸就行了，省得我死那么多脑细胞。”
这话带着点玩笑的意味，自然又不逾矩。
江羁没接话，但也没反驳。
下课铃适时响起。
季昭衍冲他摆了摆手，算是告别，然后转身和周屿一起走出了教室。他的背影挺拔，步伐轻快，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破解难题和发现新思路的愉悦中。
江羁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低头又看了看自己草稿纸上那几行字。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纸上，将墨迹照得有些发亮。
他随手将那张草稿纸揉成一团，扔进了桌肚里。
只是解了道题而已。
他对自己说。
但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刚才季昭衍靠近时，带来的那点微热的空气。
啧，有点吵。
他拿出耳机，塞进了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