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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吃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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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透过窗帘倾泻在温繁知的书上
前桌扎双马尾的符枝转过身，手里还转着笔：“嗨，温繁知，你从北城一中转来的啊？我表姐以前就在那儿，说你们学校的篮球赛超厉害？”
“嗯……还行。”温繁知点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崭新的笔记本封面。
“那你们作业多吗？是不是比咱们学校严啊？”斜前方的陈绮也凑过来，眼里闪着好奇的光。
“好像……差不多。”温繁知不太确定地回答。
围着他的人渐渐多了几个，七嘴八舌地问着北城一中的食堂、校服、甚至是某个传闻里很严的教导主任。他努力地回应着，却觉得那些问题像隔着一层玻璃，他们好奇的是“北城的温繁知”，而不是“现在的温繁知”。
上课铃响时，人群散去，他看着前桌女生和同桌相视一笑，递过去一颗糖，突然觉得喉咙有点干。原来的班级里，他的前桌总爱抢他的早餐，后桌会在他打瞌睡时用笔戳他的背，可在这里，他像个被围观的标本，新鲜劲过了，就该被放回角落。
午休时，符枝——就是那个双马尾女生——拉着他去食堂：“走啊，带你去尝尝咱们学校的糖醋排骨，超绝！”
食堂里人声鼎沸，符枝和几个女生坐在一起，话题很快就转到了上周的月考排名和周末的逛街计划。温繁知扒着饭，听她们说“张琪上次那道数学题错得也太离谱了”“李然居然敢跟邺老师顶嘴”，文那些名字陌生又鲜活，像一串温繁知解不开的密码。
有人突然想起他：“对了繁知，你们一中的糖醋排骨好吃吗？”
“忘了……”温繁知愣了一下，其实是没怎么注意过，以前总有人把自己碗里的排骨夹给他。
“哦。”对方应了一声，很快又聊回了刚才的话题。
温繁知看着她们笑作一团，突然觉得嘴里的排骨有点涩。他像个旁听者，坐在属于别人的热闹里，连空气都带着疏离感。
下午自习课，他有道物理题卡住了，犹豫了很久，还是戳了戳前桌：“那个……这道题你会吗？”
前桌女生探头看了一眼，皱起眉：“这题好难啊，我上次也错了，你问问临溯呗，他物理超好的。”
温繁知转过头，临溯已经醒了，正望着窗外，侧脸在夕阳下勾勒出清晰的轮廓，睫毛很长，像停着只安静的蝶。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声开口：“那个，临溯同学，这道题……”
男生没回头，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你会做吗？”
“嗯。”
“那……能讲讲吗？”
临溯终于转过来，目光落在他的练习册上，没说话，拿起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公式，推回给他。字迹和他的人一样，清瘦又利落。
温繁知看着那几个公式，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道谢的话堵在喉咙里，对方已经重新望向窗外，下颌线绷得很紧，像是在拒绝任何靠近。
接下来的几天，温繁知成了“一中百科全书”。有人问他以前的班主任是不是总穿碎花裙，有人打听一中的运动会是不是真的有化妆游行，甚至有人拿着偷拍的一中校门照片来问他“这是不是你们学校后门”。
他耐心地回答着，有时还会被拉进小圈子里听他们聊天，但总觉得隔着点什么。他们会笑着拍他的肩膀，却不会在他忘带课本时主动递过来；会喊他一起去小卖部，却在结账时自然地和别人AA，把他落在后面；会在体育课上喊他加入队伍，却在分组时下意识地把他归为“临时搭档”。
周五下午最后一节是班会，班主任让大家自由讨论周末的秋游计划。教室里炸开了锅，有人吵着要去爬山，有人坚持去植物园，很快就分成了几派，互相拉着人站队。
温繁知坐在座位上，看着符枝被几个女生拉着胳膊撒娇，看着前桌男生和哥们勾着肩膀拍板，突然觉得自己像颗多余的棋子。他拿出草稿本，无意识地画着圈，笔尖在纸上戳出一个个小洞。
“繁知，你想去哪儿？”符枝跑过来问他，脸上还带着笑。
“我都行。”温繁知抬起头，努力挤出一个笑脸。
“那跟我们一起去植物园吧？听说那儿新开了个多肉馆！”
“好啊。”
符枝欢呼着跑回去，和同伴击了个掌。温繁知低下头，看着草稿本上乱七八糟的圈，突然觉得那句“好啊”说得有点累。
放学铃响时，教室里的人涌出去，像被放出笼子的鸟。温繁知慢慢收拾着书包，临溯已经站起身，单肩挎着包往外走，背影清瘦又孤挺。
温繁知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空荡荡的教室，心脏突然像被什么东西攥紧了。这几天他早就发现了，临溯和他一样，是游离在团体之外的人。
他不和任何人结伴，午休时总是趴在桌上，要么睡觉，要么刷题，偶尔去食堂也是买了饭就回教室
课间操时永远站在队伍最后，动作标准却疏离；有人找他问题目，他要么写步骤，要么干脆说“不会”，从不多说一个字。
就像……一座沉默的孤岛。
温繁知背起书包，走到门口时停下了。走廊里的灯亮了，暖黄色的光把临溯的影子拉得很长，他正站在楼梯口，不知道在等什么。
心里有个声音在鼓噪。温繁知攥紧书包带，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他深吸一口气，像要跳崖一样，朝着那个背影走过去。
“临溯！”
男生回过头，眼里带着一丝诧异，睫毛在灯光下轻轻颤了颤。
温繁知的心跳得像要撞碎肋骨，他张了张嘴，声音有点发飘：“那个……我知道学校附近有家面馆，据说……据说牛肉面超好吃，你……要不要一起去？”
空气安静了几秒，只有走廊尽头的窗户传来风声。温繁知觉得自己的脸颊在发烫，后悔的念头像潮水一样涌上来，他甚至已经想好了对方拒绝后，自己该怎么笑着说“开玩笑的”。
就在这时，临溯轻轻“嗯”了一声。
声音很轻，却像电流一样窜过温繁知的四肢百骸。他愣住了，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我说，好。”临溯看着他，眼神很平静，却不像之前那样拒人千里，“哪家面馆？”
“就……就在校门口左转，第三个路口那家，叫‘老地方’。”温繁知的声音有点抖，嘴角却控制不住地往上扬。
“嗯。”临溯应了一声，转身往楼下走。
温繁知跟在他身后，看着两人的影子在楼梯上忽长忽短，心里像揣了颗糖，慢慢化开来。走到校门口时，他忍不住问：“你……平时都一个人吃饭吗？”
临溯侧过头看了他一眼，没直接回答，反而问：“你很怕生？”
“啊？”温繁知愣了一下，“有、有点吧。”
“看得出来。”临溯的嘴角似乎勾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原样，“有人跟你说话时，你手指会蜷起来。”
温繁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果然是蜷着的。他有点窘迫地松开，却听见对方又说：“那家面馆的牛肉面，加蛋更好吃。”
“哦！那我等下加两个！”他立刻接话，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
临溯没说话，却放慢了脚步，和他并排走着。夕阳把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长长的，像牵住了手。
温繁知看着地上的影子，突然觉得，那些围绕着他的、关于“一中”的提问，那些看似热闹的寒暄，好像都没那么重要了。
至少此刻，他不是一个人了。
面馆里飘着浓郁的牛肉汤香气，临溯去买票时，温繁知找了个靠窗的座位。看着对方的背影，他突然想起这几天的孤独——课间时对着空荡的桌角发呆，午休时假装看风景其实在数楼下的树影，放学时故意磨蹭，只是不想一个人走那条长长的路。
“面来了。”临溯把一碗牛肉面放在他面前，上面卧着个金黄的煎蛋，“加了蛋。”
“谢、谢谢。”温繁知低下头，热气模糊了眼镜片，也模糊了眼角。
他吸了一大口面，汤很鲜，牛肉炖得很烂，煎蛋的边有点焦，是他喜欢的样子。临溯坐在对面，吃得很安静，咀嚼声很轻，却奇异地让人觉得安心。
“你……为什么总一个人？”温繁知没忍住，又问了一句。
临溯抬眼，筷子顿了顿：“你呢？”
“我……”温繁知挠挠头，“刚转来，不太熟。”
“我也是。”临溯淡淡地说。
“啊？你不是一直在这里吗？”
“嗯，但不熟。”他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温繁知没再问，心里却突然有点懂了。原来孤独不一定是因为陌生，也可能是因为天生就和周围的世界隔着层膜。
吃完面走出面馆，天色已经暗了。路灯次第亮起，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我往这边走。”临溯在路口停下，指了指左边。
“我……我往右边。”温繁知说。
“嗯。”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温繁知攥着书包带，突然鼓起勇气：“那……明天……要不要还一起吃饭？”
临溯看着他，路灯的光落在他眼里，像碎了片的星星。他沉默了两秒，轻轻点了点头：“好。”
“那……明天见？”
“明天见。”
看着临溯转身走进巷口的背影，温繁知站在原地笑了很久。晚风吹过，带着桂花的甜香，他摸了摸口袋里没吃完的糖，是刚才符枝塞给他的，他一直没舍得吃。
原来被人说“明天见”是这种感觉，像在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明明知道明天才会发芽，却已经开始期待了。
温繁知背着书包往家走，脚步轻快了很多。路过那家熟悉的文具店时，他进去买了个新的笔记本，想了想，又拿了两支一模一样的笔。
一支自己用，一支……明天带给临溯吧。
他想，或许融入一个新的班级，不一定非要挤进那些已经织好的网里。有时候，找到另一座孤岛，也挺好的。
至少，明天不用一个人吃饭了。
他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笑了。
明天见啊，临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