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牛肉 ...
-
早读课的铃声还没响，西城中学的教室里已经弥漫开一片琅琅书声。温繁知坐在靠窗的位置，指尖捏着课本的边角，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往旁边瞟了一眼。
临溯正低头看着习题册，晨光顺着窗沿淌下来，在他挺直的鼻梁上投下一小片阴影。他握笔的姿势很好看，指节分明，笔尖在草稿纸上划过，留下清晰利落的演算痕迹。温繁知看得有些出神，直到前排同学突然拔高的背诵声把他惊醒，才慌忙转回头，心脏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连带着耳根都开始发烫。
转学来西城中学的第二个月，他和临溯已经形成了一种奇妙的默契。比如现在，温繁知刚把课本翻到新的一页，旁边就递过来一支划重点的荧光笔——是临溯的。笔杆上还留着淡淡的薄荷味，和他身上的气息很像。
“谢谢。”温繁知的声音细若蚊呐，接过笔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临溯的手背，像触电般缩了回来。
临溯没说话，只是几不可察地“嗯”了一声，视线依旧停留在习题册上，可耳尖却悄悄泛起一点红。
早自习的时间过得很快。温繁知背完一篇文言文，抬头时发现临溯正在看他，眼神里带着点探究。他刚想问“怎么了”，就见临溯伸出手，轻轻碰了碰他的嘴角。
“沾到墨渍了。”临溯的指尖微凉，碰到皮肤时激起一阵战栗。他的动作很自然，像是做过无数次，说完就收回手，继续低头做题，仿佛刚才那个亲昵的动作只是幻觉。
温繁知却僵在座位上，半天没回过神。他下意识地抬手擦了擦嘴角，摸到一点干涸的墨痕，脸颊烫得更厉害了。周围同学都在埋头学习，没人注意到这短暂的插曲，可他的心跳却像擂鼓一样，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数学课上，老师在黑板上写着复杂的函数题，温繁知听得有些吃力。西城中学的教学进度比北城一中快一些，有些知识点他还没完全消化。他皱着眉在草稿纸上画辅助线，笔尖顿了顿，卡在一个关键步骤上。
正当他咬着笔杆发愁时，旁边递过来一张纸条。温繁知悄悄展开，上面是临溯清秀的字迹，画着一条辅助线，旁边标注着“用正弦定理试试”。字迹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简笔画，是一只举着笔的小猫，眼神亮晶晶的，像是在鼓励他。
温繁知忍不住弯了弯嘴角，按照提示重新演算，果然豁然开朗。他转头想对临溯说声谢谢，却见他已经坐直了身体，目不斜视地看着黑板，仿佛刚才递纸条的人不是他。只是那微微上扬的嘴角，泄露了他的心情。
课间操结束后，温繁知被几个女生围住问英语笔记的事。他本来就内敛害羞，被这么多人盯着，脸颊涨得通红，说话都有些结巴。正不知所措时，临溯不知从哪里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两瓶矿泉水，自然地站到他身边。
“笔记在我这儿。”临溯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放学前给你们。”
女生们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打趣：“哟，临大学霸这是护上了？”
临溯没接话，只是把其中一瓶矿泉水塞到温繁知手里，瓶身带着刚从自动贩卖机里拿出来的凉意，恰好压下了他心头的燥热。温繁知握着水瓶，看着临溯替他应付那些玩笑，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
转学过来的第一个星期，温繁知总是独来独往。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同学，让他习惯性地把自己封闭起来。是临溯，在他找不到食堂位置时，默默走在前面带路；在他被提问答不上来时，悄悄把答案写在草稿纸上推过来；在他因为不适应教学节奏而焦虑时，用一句“别急，我教你”轻轻化解他的不安。
临溯是沉默的，却总在用自己的方式对他好。就像每天中午，他都会带着温繁知去校门口那家“老地方牛肉面”。
面馆很小，只有四五张桌子，老板是和蔼的嬢嬢。临溯每次来都点同一碗——加辣加蛋的牛肉面，而温繁知不吃辣，老板总会特意给他做清汤的。
“今天的牛肉比昨天多。”温繁知挑着碗里的牛肉，小声说。
临溯抬眸看了他一眼，嘴角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老板看你长得乖，特意多放的。”
温繁知的脸瞬间红透了，低头扒拉着面条，不敢再说话。他知道，其实是临溯每次来都悄悄跟老板说“多加点牛肉”，只是没告诉他而已。
阳光透过面馆的玻璃窗照进来，落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温繁知偷偷抬眼，看到临溯正低头吃面，阳光勾勒出他柔和的侧脸轮廓，心里忽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他想，或许转学来到这里，并不是一件坏事。
下午的物理课是温繁知最头疼的。老师在讲台上讲着天体运动，他听得云里雾里，笔尖在笔记本上划了半天，还是没理出个头绪。正烦躁时，手腕忽然被轻轻碰了一下。
临溯把自己的笔记本推了过来，上面用不同颜色的笔标注着重点和易错点，条理清晰，一目了然。最下面还有一行小字：“下课我给你讲。”
温繁知的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暖暖的。他抬头看向临溯，正好对上他看过来的目光。那眼神很干净，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温柔，像是盛着整个夏天的星光。
“嗯。”温繁知用力点头，嘴角忍不住上扬。
放学的铃声响起时，温繁知正被一道物理题难住。临溯收拾好书包，没有催促，只是安静地坐在旁边等他。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在他身上镀上一层金边，美好得像一幅画。
“这里，受力分析错了。”临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温热的气息。他俯下身，手指点在温繁知的练习册上，耐心地讲解着，“你看，向心力是效果力，不能单独列出来……”
温繁知的注意力有些不集中。他能闻到临溯身上淡淡的洗衣液香味，能感觉到他说话时拂过耳畔的微风，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他偷偷侧过头，看到临溯认真的侧脸，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听懂了吗？”临溯忽然停下，转头看他。
“啊？”温繁知慌忙回神，脸颊发烫，“懂、懂了。”
临溯看着他慌乱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没戳破，只是合上练习册：“走吧，去吃面。”
两人并肩走出教室，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紧紧依偎在一起。温繁知看着地上交叠的影子，忽然觉得，或许这样的日子，也不错。有喜欢的人在身边，有需要努力的方向，还有一碗热腾腾的牛肉面，足以驱散所有的不安和孤独。
他偷偷抬眼看了看身边的临溯，发现他也正在看自己。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人都像被烫到一样转开了头，脸上却不约而同地扬起了浅浅的笑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