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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排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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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要办巨幕表演的消息传下来时，温繁知正在低头演算一道三角函数题。临溯的笔在草稿纸上顿了顿，侧头看了眼喧闹的教室，又转回来，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他的小臂：“听到了吗？要排民国戏。”
温繁知笔尖一颤，在纸上戳出个小墨点。他对这种需要上台露脸的活动向来没什么兴趣，刚想摇摇头说“没听清”，就被后排的喧闹声盖了过去——“听说要抽题材！咱们班千万别抽古装剧啊，穿长袍马褂太麻烦了！”
最后还是班长跑上讲台，敲了敲黑板：“安静点！文体委员去教务处抽题材了，回来就知道咱们班演什么。”
温繁知悄悄舒了口气，转头时正对上临溯的目光。对方不知什么时候放下了笔，正看着他，眼神里带着点好奇：“不想参加？”
“也不是……”温繁知的耳尖有点热，“就是不太会演戏。”他在北城一中时，每次班级活动都躲在后排当观众，连合唱都只敢张张嘴不出声。
临溯“嗯”了一声，没再追问，却在文体委员拿着抽签结果冲进来喊“民国谍战片”时，又看了他一眼，像是在琢磨什么。
选角色那天，教室里像开了锅。民国谍战片里有潜伏的特工，有狡猾的反派，还有周旋各方的交际花，唯独最显眼的角色是那位掌握着全城情报网的最高长官——位高权重，性格冷峻，是推动剧情的核心人物。
“我觉得临溯演长官最合适！”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立刻引来一片附和。
“对！临溯平时就话少，眼神又冷，穿上军装肯定特别像！”
“而且他长得也周正，穿中山装绝对好看！”
临溯皱了皱眉，似乎想拒绝，可当票数统计出来，他以压倒性优势当选时，也只是沉默着接受了。温繁知看着他低头翻剧本的侧脸，忽然想象了一下他穿军装的样子——大概会比课本里的民国青年还要挺拔，心里莫名有点发紧。
选到最后，大部分角色都定了下来，只剩下一个“长官夫人”的角色没人愿意演。倒不是角色不好，只是这角色戏份不多，却要和长官有不少对手戏，偏偏班里的女生要么觉得“太温婉没挑战性”，要么是不好意思和临溯演对手戏。
文体委员拿着角色表愁眉苦脸：“没人演夫人，总不能让长官打光棍吧？”
不知是谁忽然喊了一声：“让温繁知试试呗！”
话音刚落，全班的目光“唰”地一下全落在了温繁知身上。他吓了一跳，手里的笔差点掉在地上：“我、我不行……”
“怎么不行啊？”刚才喊他的男生挤到前排，“你看温繁知皮肤白，眉眼又秀气，穿旗袍肯定好看！”
“而且你俩是同桌，演对手戏肯定有默契！”
“对呀对呀，上次运动会你们站一起多配！”
起哄声越来越大，连班长都笑着劝：“繁知，就当帮个忙？实在没人了。”
温繁知窘迫得脸颊通红，手心里全是汗。他偷偷看了眼临溯，对方正低头看着剧本，手指在“长官夫人”那栏轻轻敲着，看不出什么表情。就在他快要找到理由拒绝时，临溯忽然抬起头，目光落在他身上，声音不高不低，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他演挺合适的。”
这句话像颗投入湖面的石子，瞬间让教室里安静下来。温繁知愣住了，看着临溯平静的眼神，忽然说不出拒绝的话来。最后在全班同学的“怂恿”下，他红着脸点了头，算是接下了这个角色。
第一次排练定在周六下午的空教室。温繁知特意提前半小时到，想先熟悉一下台词，却没想到临溯来得更早。他正坐在窗边看剧本，穿了件浅灰色的毛衣，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的小臂线条干净利落。
“来了。”临溯抬头看了他一眼，把旁边的椅子往外拉了拉，“坐。”
温繁知局促地坐下，翻开剧本才发现，所谓的“长官夫人”，其实是潜伏在长官身边的地下党，表面温婉娴静，暗地里却在搜集情报。而他和临溯的对手戏，大多是看似平常的夫妻对话，实则暗藏机锋。
“这段最难。”临溯指着其中一页，“要装作不经意地问军火库的位置，还不能被发现。”他的指尖落在“夫人”的台词旁，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
温繁知看着那行字，心跳莫名有点快：“我、我怕演不出那种感觉。”
“没事。”临溯合起剧本，忽然站起身，挺直脊背，眼神瞬间沉了下来——刚才还温和的同桌，转眼间就有了几分剧本里那位冷峻长官的影子，“我先试试台词，你看着。”
他开口时，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带着民国背景下特有的沉稳：“今晚有应酬，不用等我。”
温繁知被他突如其来的气场震了一下，愣了半天才想起自己的台词，结结巴巴地接：“是……那您、您少喝点酒。”
临溯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刚才的冷峻气场瞬间散了，眼角还带着点笑意：“太紧张了，像被老师训话的小学生。”
温繁知的脸“腾”地红了，低头盯着剧本：“本来就不会演……”
“放松点。”临溯重新坐下，语气软了下来，“就当是平时说话，只是换了个场景。”他顿了顿，忽然压低声音，用平时说话的语气念了句台词，“夫人好像对我书房的文件很感兴趣？”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温繁知的耳朵尖瞬间红透。他猛地抬头，撞进临溯带着笑意的眼睛里，那里面映着窗外的阳光，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同学陆陆续续到齐，正式排练开始。轮到临溯和温繁知的对手戏时，全班都安静下来。临溯穿上了借来的深色中山装，领口系得一丝不苟，往那里一站，不用说话就有了长官的派头。
温繁知则被女生们强行套上了一件改良旗袍，浅杏色的，领口绣着细碎的玉兰花。他本来就生得白，穿上后更显得肤色通透，只是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站在临溯身边时，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夫人这几日总往书房跑，是在找什么？”临溯开口，眼神锐利地看向他。
温繁知紧张得手心冒汗，忘了大半台词，只记得最后一句关键的，脱口而出：“我只是想给您泡杯茶……”说完才发现说错了，脸瞬间红得像要滴血。
“噗——”有同学没忍住笑出了声。
临溯却没笑，只是朝他递了个眼神，示意他看剧本，然后不动声色地接了句：“不必了，我自己来就好。”巧妙地圆了过去。
休息时，女生们围着温繁知夸他“穿旗袍好看”，男生则凑到临溯身边打趣
临溯没接话，只是拿起桌上的水杯递给温繁知：“喝点水。”杯壁上还贴着张便利贴，是他清秀的字迹：“第三场台词，注意语气要自然。”
温繁知接过水杯，指尖碰到他的，像有微弱的电流窜过。他低头看着便利贴，心里忽然暖暖的，刚才的窘迫好像也淡了些。
排练到傍晚，大部分戏份都顺了下来，唯独最后那场诀别戏总出问题。剧情是长官发现了夫人的真实身份，却在最后关头放了她走，临别时那句“多保重”，临溯总说不出那种复杂的情绪。
“要有点不舍，但又不能太明显。”导演是班里的文艺委员，急得抓头发，“就像……就像你特别在乎的人要走了，却不能说挽留的话。”
临溯沉默地站在原地，眉头紧锁。温繁知看着他，忽然想起刚转学来时，自己连食堂在哪都不知道，是临溯默默带着他走了三趟；想起月考失利那天，他在楼梯口说“适应新环境比做题难”；想起运动会冲线时，撞进他怀里闻到的淡淡洗衣液香。
不知怎么的，他忽然就理解了那种情绪。
“再来一次吧。”温繁知小声说，重新站到他对面。
这次临溯没再犹豫。当温繁知念完“此去经年，不知何时再见”时，他看着他的眼睛，声音低哑得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多保重。”
没有刻意的冷峻，也没有外露的不舍，可那双沉静的眼睛里，却像藏了一片深海，翻涌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温繁知的心猛地一颤，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连台词都忘了接。
“过了！就这个感觉！”文艺委员激动地喊，“临溯你终于找对感觉了！”
临溯却像是没听见，只是看着温繁知，眼神里的情绪慢慢褪去，恢复了平时的平静，只是耳尖悄悄泛起一点红。
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时，夕阳正透过窗户往教室里灌。温繁知换回自己的衣服，看着叠好放在一边的浅杏色旗袍，忽然想起刚才临溯那句“多保重”，心跳还是有点乱。
“去吃面吗？”临溯背起书包，站在门口等他，语气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嗯。”温繁知点点头，快步跟上去。
两人并肩走在傍晚的校园里，影子被拉得很长。温繁知偷偷看了眼身边的人，想起他穿着中山装的样子，想起他念台词时低沉的声音，忽然觉得，这场看似麻烦的巨幕表演，好像也没那么难熬。
至少，能有这样的机会，离他再近一点。
走到校门口时，临溯忽然停下脚步，转头看他：“旗袍……很适合你。”
温繁知的脸瞬间红透，低着头“嗯”了一声，却没看到，身后的临溯看着他泛红的耳尖，嘴角悄悄弯起了一个浅浅的弧度。
老地方牛肉面馆的香气飘了过来，混着秋日傍晚的风，温柔得像一场没说出口的心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