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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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吱——”
朽旧木门被砸开，一个人影跌跌绊绊逃进深林夜色。
年轻人的白衬衫血色斑驳，乌黑发丝被汗水打湿贴在额前，他抬起沾满血的手，抹了把脸上不知道是流下的血还是汗，喘息急促。
濒临死亡的求生欲望促使他继续往前逃。
林中大雾四起迷失方向，年轻人步履匆匆未停，恍然间，他仿佛听见来自其他踩碎枯枝的声响，或是模糊呓语，昏沉神志分不清幻听和现实。
走，快走。
跑啊——
停！
年轻人蓦然屏住呼吸，手撑着一棵树勉强维持站立，耳边除了砰砰急烈的心跳，只剩下愈渐靠近、愈渐清晰的脚步声。
诡夜萧瑟，杀意弥漫。
他掀起眼，看向前方雾中，缓慢现出三个人影。
记忆与现实重叠，温颂橙冷冽目光低下，从脚边灌木挣扎时划伤的血，一路延伸，到消失在雾里被踩踏出的小道。
一只手扼住年轻人的咽喉，清瘦的身体拖行在地，沿着那条他挣扎逃离的生路返回，原来尽头是这样。
给他一丝希冀，实则是彻底的绝路。
年轻人疲惫半阖着眼，眼中残余的一点光彩无声注视另一个自己，温颂橙静默过后，再次走上这条路，向生、向死的灵魂在此刻同行。
暗血浸透在一路泥泞里，草叶晶莹的露水蹭上青年裤脚，最后，步子停在一座木屋前。
木屋里，一盏昏黄的灯摇摇欲坠，年轻人被绑在椅子上，安静旁观三人挑选杀他的器具，其中一人拿着把砍刀转身走来。
他的模样做了伪装，只能看见他的眼睛，喜怒不惊，也没有杀人见血的兴奋或是忧惧，更多的是麻木、漠然，黝黑的瞳孔不见一丝光亮。
年轻人对他笑了一声：“可以告知下，你们把我骗到这里来，为什么要杀我吗？我不想做个冤死鬼。”
“……”
男人居高临下，影子完全将他困进黑暗。
刀刃利落砍在喉间，血和气息喷涌，呼吸空气不再那么轻易，而是难以忍受的痛苦。
他就像案板上奄奄一息的鱼。
但死亡没有让他畏惧求饶，年轻人执着最后的体面，不吭一声，脑海里走马观花无数画面。
人生二十四年，许多已然记不清。
只知道，他曾有过意气风发，也曾失落惆怅。
最后的最后，他想起了一个人。
记忆里的那人只有十七岁，少年身影侧着光，回头朝他伸手，红润的唇一张一合说着什么，说完，似乎带了一点笑。
渐渐失神的眸子在那一刻不再空茫，仿佛目睹了一场美梦，而迸发出异常明亮的光彩，如同海面升起的太阳，温暖而充满希望。
这样转瞬即逝的目光，让杀他的男人微怔。
在他咽气的前一刻。
男人张了张嘴，语气有点迷茫：“我不知道。”
这具苟延残喘的身体心脏停止了跳动，时间不会让他衰老，从此，名叫温颂橙的年轻人永远留在这个残夏。
而他的灵魂向死而生，走过惶惶日夜，走过尽头是绝境的生路，再次回到这里，与真相仅一门之隔。
温颂橙退后一步，脱下背包，压低声对站在身旁的男人说：“他们应该就在这里面。”
牧今越目光钉在木门上，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背包里是宋潇帮他准备好的东西，温颂橙拿出信号弹，朝向空中点燃，等待的几秒钟里，他的余光闪过男人身影。
温颂橙惊愕转头，来不及阻止，牧今越神情忽变狠戾，大步上前，抬起长腿一脚踹开木门。
整座木屋都晃动了下，在一声巨响中，木门摇晃倒下，掀起一地尘灰，扑面而来。
……预想中的危险没有出现。
温颂橙皱了下眉，跟在牧今越后面进屋，里面光线昏暗，空气中一股难以言喻的腐朽味，安静到有些诡异。
温颂橙靠着墙，摸到拉灯泡的线，一拽，视线一亮，眼前场景却让两人同时愣住。
在牧今越脚下，距离仅一步的地方。
整整齐齐躺着三具尸体。
……
“……三人死亡症状一致，均为颈部锐器伤致失血性死亡。从伤口的方向和位置来看，符合自己动手的特征，初步判断是自杀。”
叶渡摘下手套，转身面对众人道。
宋潇闻不惯气味，捂住口鼻：“犯下连环杀人案的凶手，会突然自杀认罪？他们死多久了？”
“根据情况来看，关节完全僵硬，尸斑稳固，眼睛角膜已经变得很浑浊，他们的死亡时间至少发生在三个小时以前。”
叶渡面色凝重，看向牧今越手里，凶手死前留下的认罪书：“三人对所有案子供认不违，承认自己是为了满足杀虐心理，会随机挑选受害者诱骗犯罪。同样为了逃避牢狱，他们选择自杀。”
“温颂橙，就是他们挑选的最后一个受害者。”
没有其他什么阴谋算计，他的身份只是一个被变态作案团伙盯上的普通人。
死的无辜，而荒唐。
从始至终，牧今越都没有说话，他紧盯着手里的一张纸，字迹歪扭，用平淡语气诉说作案过程，最后以死赔罪。
就这样轻飘飘毁了数个鲜活的生命，毁了他的全部执念，断绝了所有人进一步深查的前路。
不断收紧的手指抓穿了薄纸，攥得掌心出血，那股恨意无处发泄，恨得他心脏发痛。
他的心空了一块。
痛。
牧今越捂住那个地方，站立不稳，缓缓扶着木桌半跪在地。
“老大！”哈伦挡在众人面前，检查牧今越状况，他用家乡语言和克里斯交流，“是不是该吃药了？药呢！”
克里斯语气一顿，道：“哈伦，很遗憾。药不能缓解这种病。”
所有人注意力都在尸体身上，温颂橙仔细观察着周围，没什么特别的，甚至那晚他和人打斗的痕迹都被抹消。
他游移的视线偶然掠过那个燃烧后只剩下灰烬的火盆，蓦地一顿，余光里，似乎有样东西的光晃过他的眼睛。
温颂橙半蹲下身，伸手进去拨开杂屑，摸到一个金属材质的东西，形似徽章。
温颂橙擦拭干净，拿到眼前一看。
徽章图案雕刻的是一双天使的翅膀，花纹精致繁复，正中心凹下去的地方刻着四个数字——0126。
什么意思？
温颂橙琢磨着，过了会儿，前面哈伦惊慌的呼喊打断他的思绪，他悄声收起徽章。
“怎么了？”温颂橙走上前，还没来得及看清什么情况，一只手扣住他的手腕，他低头，对上牧今越深如寒潭的视线。
牧今越问：“你也觉得，他只是这样死的吗？”
“……”
温颂橙一时没回答，而是偏了偏头，目光落在那三具尸体上。他们身上的伪装已经被摘掉，露出意外年轻的容颜，可以说是和温颂橙差不多大的年纪。他们双眼紧闭，似乎不肯再多看这个世界一眼。
温颂橙知道，一切还没结束。
就像，杀他的不止三人一样。
但到此为止了。
温颂橙欠了欠身：“很遗憾，牧先生，事实已经摆在你面前了。”
他眼里的光很纯粹，说的话却比任何更残忍。
“节哀。”
“……”良久，抓住他的那只手怔怔垂落。
牧今越站起身，望向他的最后一眼收回，面无表情转身离开，哈伦呼喊着追在后面。
温颂橙站在原地，目送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木屋外。
留在屋内的人收拾后面的事情，各自忙碌，温颂橙倚在角落，揣在口袋里的手无意识摩挲着那个徽章。
他想，让牧今越放弃是好事。
前路未卜，他不愿意让任何一个外人掺和进来，承担他的因果。
瞧见发呆的弟弟，宋潇交代完事情靠来：“在想什么？”
温颂橙回过神：“没什么。——处理完了？”
“差不多，后面就没我们的事了。”
隐隐一丝天光穿过树林投进木屋，宋潇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忙活这么久，总算是洗清冤屈了，等我回去睡一觉，再给那些拉踩宋家的人好好回敬。”
温颂橙淡淡一笑：“谢谢，辛苦你们了。”
“啊，对了，你们打算什么通知警方？这么大个案子，总不能一直拖着吧。”
“嗯……”温颂橙沉吟一声，“现在就报警吧。”
宋潇：“牧今越那边怎么说？他能同意吗？”
温颂橙又看了眼牧今越离去的方向：“……他会同意的。”
“大小姐，现场已全部处理完毕。”手下过来汇报，他们主要是保留证据，清除掉多余痕迹，尽量不让宋家跟杀人案有过多牵扯。
“行，走吧。”
宋潇喊了温颂橙一声，对方却没动。
“你们先走，我还有点事情。”温颂橙突然说。
宋家人撤出滨海涯岸，先后离开。
温颂橙顺着被踩扁的草找过去时，哈伦就郁闷蹲在半道上，给他指方向：“喏，往上走到尽头，你就能看见老大了。”
“另外，他心情坏，不要惹他生气。”
温颂橙问：“要是惹他生气了，怎么办？”
哈伦：“那会很糟糕，上天保佑你。”
哈伦不知道眼前这个看起来温静好相处的青年，已经让他的老大无数次生气了，但还是安然无恙站他面前。
温颂橙笑了笑，继续往前走。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 11 章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