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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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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折玉的意识即将沉入黑暗的边缘时——
“咳…咳咳…”
一阵极其微弱、却清晰的咳嗽声,在她耳边响起!
温折玉猛地睁开眼睛!
只见木照雪依旧紧闭着双眼,但紧蹙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一丝。她的呼吸…似乎比之前稍微有力了一点点?虽然依旧微弱,却不再是那种随时会断绝的游丝!
温折玉的心跳骤然加速!她屏住呼吸,颤抖着手指再次探向木照雪的鼻息。
虽然依旧微弱,但那份令人窒息的断绝感,似乎真的……减轻了!
“有…有用?!”温折玉难以置信地捂住嘴,巨大的惊喜让她几乎要哭出声来!何老伯的药!真的有用!
她不敢大意,立刻又拿起药酒,小心地喂了木照雪几口。然后紧紧握着她的手,守在她身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惨白却似乎有了一丝生气的脸。
木头…活下来…一定要活下来…
夜色深沉,运河的流水在芦苇荡外呜咽。在这艘破败不堪、散发着霉味和草药味的小船里,温折玉守着唯一的微光,等待着黎明,也等待着怀中这块冰冷“木头”的苏醒。
冰冷的河水似乎还残留在骨髓里,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肩头撕裂般的剧痛。温折玉蜷缩在散发着浓重霉味和草药气息的破旧船篷中,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她不敢睡,眼睛死死盯着躺在身旁草垫上的木照雪,耳朵却像警觉的兔子,捕捉着船篷外芦苇荡里每一丝可疑的声响。
远处的喧嚣早已沉寂,只有运河水流永恒的呜咽,和夜风吹过芦苇丛发出的沙沙声,如同无数低语。这死寂反而更令人心头发毛。那些幽蓝的蛇牙镖,那些戴着面具如同鬼魅的杀手,还有那个如同毒蛇般冰冷的声音……它们真的被甩掉了吗?
木照雪的状态比落水时稍好。何老伯那古怪的药膏和药酒似乎真的压制住了最凶猛的蛇毒。她的呼吸虽然依旧微弱,但不再是那种令人绝望的断断续续。青黑的脸色褪去了一些,显出一种失血过多的惨白。只是她依旧昏迷不醒,眉头紧锁,仿佛在无边的梦魇中挣扎。
温折玉小心翼翼地将自己身上那件破旧仆妇外衫脱下来,盖在木照雪身上,只留下同样湿冷的中衣。她蜷起身体,抱着膝盖,试图汲取一点可怜的暖意。身体很累,每一处都在叫嚣着疼痛,但神经却绷紧如满弓。何老伯最后那决绝的眼神和骨裂的声响,如同烙印般刻在她脑海里。
木头,快醒醒啊…我一个人…好怕…
她在心底无声地呐喊,泪水无声地滑过冰冷的脸颊。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后半夜最黑暗的时刻。温折玉在极度的疲惫和寒冷中昏昏沉沉,意识模糊。
“呃……”
一声极其压抑、带着痛苦的低吟,如同冰锥刺破了船篷内的死寂。
温折玉猛地惊醒!心脏狂跳!
只见草垫上的木照雪,身体正微微痉挛着,眉头紧锁成一个深刻的“川”字,喉咙里发出断续的、如同困兽般的呻吟。她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微光。
“木头!”温折玉扑过去,声音带着哭腔和狂喜,“你醒了?是不是很疼?”
木照雪的眼皮剧烈地颤动了几下,终于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隙。那双点漆般的眸子,此刻失去了平日的锐利和冰冷,显得异常浑浊、涣散,如同蒙上了一层浓雾。她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聚焦,视线茫然地在温折玉焦急的脸上停留了片刻。
“水……”她的嘴唇干裂起皮,艰难地翕动,发出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气音。
“水!有水!”温折玉连忙抓起那个装着浑浊药酒的陶瓶,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地凑到木照雪唇边,“只有这个…是何老伯留下的药酒…能喝吗?”
木照雪似乎根本没听清她说什么,只是凭借着本能,微微张开嘴。温折玉小心地倾倒,冰凉的药酒润湿了她的嘴唇,流入口中少许。木照雪喉头滚动,艰难地咽了下去,随即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牵扯得后背的伤口一阵抽痛,让她本就惨白的脸更是毫无人色。
“慢点…慢点…”温折玉心疼地拍着她的背,触手一片滚烫。木照雪在发烧!
咳嗽平息后,木照雪的眼神似乎清明了一丝。她涣散的目光艰难地扫过狭窄破败的船篷,落在温折玉同样狼狈不堪、沾满泥污的脸上。
“这…是…哪?”她的声音嘶哑破碎,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砂纸上磨出来的。
“何老伯的小船!藏在芦苇荡里!他…他为了让我们逃出来…”温折玉的声音哽咽了,后面的话说不下去。
木照雪浑浊的眸子里似乎闪过一丝了然,随即又被巨大的痛苦淹没。她试图动一下身体,后背传来的剧痛和麻痹感让她闷哼一声,瞬间冷汗淋漓。
“别动!伤口刚敷了药!”温折玉连忙按住她,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你中了三镖!剧毒!何老伯的药暂时压住了…但…”
木照雪闭上了眼睛,似乎在积蓄力量。长长的睫毛在惨白的脸上投下阴影,微微颤抖着。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再次睁开眼,目光落在温折玉被河水泡得发白、还带着擦伤的手腕上——那是她昏迷前死死抓住的地方。
“你…没事?”她的声音依旧微弱,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温折玉愣了一下,鼻子一酸,用力摇头:“我没事!一点皮外伤!是你…你…”她看着木照雪后背厚厚的、散发着古怪气味的草药包扎,声音哽咽,“你吓死我了…”
木照雪没有再说话,只是重新闭上了眼睛,眉头依旧紧锁,呼吸沉重而急促,显然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汗水不断从她的额头和鬓角渗出,打湿了额前凌乱的碎发。
温折玉看着她这副脆弱到极致的样子,心口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那个在六扇门雷厉风行、刀锋所向披靡的“冷月捕头”,那个在锦绣坊后院一招制住她的煞星,此刻却像个易碎的琉璃娃娃,躺在这破船里,被剧毒和伤痛折磨得气息奄奄。
一种从未有过的、混杂着心疼、恐惧和某种奇异悸动的情绪,如同藤蔓般缠绕上温折玉的心房。
她咬了咬牙,撕下自己中衣相对干净的内衬布条,在冰冷的河水里浸湿,拧干,然后小心翼翼地跪坐在木照雪身边,轻轻擦拭着她额头和颈间的冷汗。
冰凉的布巾触碰到滚烫的皮肤,木照雪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随即又放松下来。她依旧闭着眼,没有抗拒。
温折玉的动作极其轻柔,仿佛在擦拭一件稀世珍宝。她一点点擦去木照雪脸上的泥污和冷汗,露出那张即使在病痛中依旧轮廓分明、却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昏暗中,木照雪紧抿的唇线显得异常倔强。
擦到脖颈时,温折玉的手指无意间触碰到了木照雪颈侧跳动的脉搏。那微弱的搏动,却如同擂鼓般敲击着她的指尖。
她活着…木头还活着…
这个认知让温折玉眼眶发热。她强忍着泪水,继续擦拭。当布巾滑过木照雪锁骨下方,准备擦拭胸口时,温折玉的手顿住了。
木照雪穿着的粗布短褂早已被河水、血污和草药弄得不成样子,领口散乱。在衣襟内侧靠近心口的位置,隐约露出了一角非布非皮的深色物件。
温折玉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鬼使神差地,她用指尖轻轻拨开了那碍事的衣襟。
昏暗中,她看清了。
那是一个极其贴身、用某种坚韧的防水油鞣皮缝制的小小暗袋,紧紧贴在木照雪心口的位置。暗袋的搭扣在之前的激战和落水中已经损坏,露出里面藏着的物件一角。
一抹温润的、即使在昏暗中也难掩其清透质地的青碧色。
温折玉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她认得那个颜色!那枚被她当掉又赎回、最终在离开金陵前夜偷偷塞进木照雪随身包袱夹层里的——青玉环佩!
它竟然…竟然被贴身藏在这里?!
温折玉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她小心翼翼地,用指尖将那枚环佩从破损的暗袋里轻轻勾了出来。
冰冷的青玉环佩落在掌心,还残留着木照雪身体的微温。环佩上那拙劣的刻痕——一朵歪歪扭扭的莲花,此刻在昏暗中显得如此清晰。
她…她一直贴身带着?在最靠近心脏的位置?
巨大的震撼如同惊雷,在温折玉心底炸开!她呆呆地看着掌心的玉环佩,又看看木照雪那张在痛苦中依旧冰冷倔强的侧脸。无数的画面在脑海中翻腾:初见时抵住咽喉的冰冷剑锋,雨夜后院被识破身份的狼狈,运河船上日夜不休的施针驱毒,丙字库门前佝偻卑微的伪装,排水沟里那浴血挡在她身前的决绝背影,还有那句用生命嘶吼出的“别松手”……
这个冷得像块冰、硬得像块铁的女人…她…
泪水毫无征兆地汹涌而出,大颗大颗地砸落在冰冷的玉环佩上,也砸落在木照雪散乱的鬓发边。
“你…你傻不傻…”温折玉哽咽着,声音破碎不成调,带着无尽的心疼和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汹涌而出的情愫。她紧紧攥着那枚还带着体温的玉环佩,仿佛攥住了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