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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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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瘫坐在后巷里，背靠墙壁，呕吐物的酸腐气味顽固地弥漫在鼻腔，混合着巷子深处垃圾腐败的甜腻，构成一幅关于他此刻存在的，肮脏的静物画里。每一次虚脱的喘息都牵动着灼痛的喉咙和痉挛的胃部，冷汗黏腻地贴在额发和脖颈上，在寒风中结出细小的冰晶，意识在酒精的余烬和剧烈的生理反应中断续漂浮。
而一张洁白的，柔软的纸巾，突兀地递到了他低垂的视线下方。
安逸迟钝地眨了眨眼，视线模糊地聚焦在那抹纯白上，它干净得刺眼，与周遭的污秽和他自身的狼狈形成荒诞的对比。
即使如此，本能的礼貌驱动着他干裂的嘴唇。
“谢…谢…”
“不客气。” 一个清晰，平静的女声响起。
安逸的脊背瞬间僵硬！那声音…他猛地抬起头。
阴影笼罩着他，她就站在他面前，微微弯着腰，冲锋衣的轮廓在巷口远处透来的微弱光线下勾勒出模糊的剪影，但那张脸，那道从左眉骨斜斜划下，即使在昏暗中也无法忽视。
是小草！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既没有嫌恶地捂住鼻子避开呕吐物的气味，也没有流露出丝毫的同情或怜悯。
安逸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震耳欲聋的轰鸣，混合着雨夜的雷声，纸币撕裂的脆响。
他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恐惧，羞耻，愤怒，或者仅仅是纯粹的震惊，胃部一阵剧烈的翻搅再次袭来！
“呕！”
他低下头，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干呕，这一次，除了苦涩的胆汁，什么也吐不出来，身体剧烈地抽搐着，像一条离水的鱼在肮脏的地面上徒劳挣扎，冷汗大颗大颗地滚落。
一只微凉的手，轻轻地，却稳定地拍在他的背上，一下，又一下，节奏稳定，伴随着他痛苦的干呕声。
终于，痉挛渐渐平息，安逸几乎虚脱，额头抵着墙壁，大口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臭味。
拍打的手停了下来，小草的声音再次响起，就在他耳边。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安逸虚弱地说，“我叫安逸。”
“安逸，这个名字好奇怪啊？”
她叫他的名字，然后又突然地转移了话题。
“你为什么这么怕我？”
怕？怕？他害怕手术失败吗？害怕父母失望吗？我怕什么？不，那些他都能忍受。但眼前这个女孩，她代表的不是具体的威胁，而是暴雨，是迷失，是撕碎价值，是直面他骨子里那条摇尾乞怜的狗！
“没有，” 安逸是本能地，也虚弱地反驳，“我没有怕。”
“哦？”小草的尾音微微上扬，带着玩味的质疑，她绕到安逸面前，蹲了下来，视线与他因呕吐和布满血丝的眼睛，她的脸离得很近，那道疤痕也更清晰可见。
她说道，“那就证明给我看。”
安逸没有听懂，不解地问。
“证明？怎么，证明？”
小草的目光盯着他。
“看着我。”
安逸被逼到了死角，血液冲上头顶，混合着残留的酒精和强烈的屈辱感，证明？好！他需要证明！证明他不是懦夫！证明他不怕这道疤！不怕她！不怕她！
他抬起头，涣散的眼神瞬间聚焦，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凶狠的，破釜沉舟的决绝，死死地盯住小草的眼睛！
四目相对。
时间似乎凝固在这瞬间里，在这黑夜中。
安逸的视野里，只剩下小草那双深不见底的，充满野性的眼睛，以及她脸上那道如同命运刻痕般的疤痕，他看到了疤痕边缘细微的凹凸，也看到了自己的伤疤。
他看着她。
用尽所有力气，所有意志，所有残存的，试图维护尊严的倔强，死死地看着她。
然后，他就看到小草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勾起一个微小的弧度，那不是笑，更像是一种确认？
安逸的视野开始晃动，小野的脸在他的凝视中在放大，她的眼睛，她的疤痕，占据了他全部的视线，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他无法思考，无法动弹，身体还沉浸在呕吐后的虚脱和酒精的麻痹中，意志则在凶狠的凝视中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看着那野性，无限地逼近。
一片微凉，柔软，轻轻地覆盖在了他因喘息而微张的，还残留着呕吐物酸涩气味的嘴唇上。
吻。
没有缠绵，没有试探，甚至没有多少情欲的意味，它发生得如此突然，如此直接。
安逸的瞳孔瞬间放大到极致！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唇上传来的触感清晰得可怕，那微凉的柔软，那干燥的纹理，以及紧贴着唇瓣边缘，粗糙的触感。
时间被拉长，又被压缩，也许只有一秒钟，也许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那片柔软最后离开了。
小草微微后撤，依旧蹲在他面前，脸上带着羞涩，她抬手，用拇指指腹随意地擦了擦自己的下唇，然后看着安逸，那双眼睛里，终于清晰地映出了他此刻的模样，呆滞，惊骇，嘴唇微张，眼神空洞，像个被玩坏的木偶。
她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不是厌恶，更像是一种嫌弃？
“啧，”她发出一声清晰的、带着毫不掩饰评价意味的轻啧，目光落在安逸沾着污渍和酒气的嘴唇上，吐出一个准确的词。
“臭嘴。”
安逸张大了嘴，坐在冰冷的地面上，背靠着粗糙的砖墙，嘴唇上还残留着那道微凉的味道，晚风卷起一张肮脏的纸片，擦着他的脚边飞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