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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归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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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的时间过去，寨子里的竹楼还是靠在山坳里，老槐树的枝桠依旧伸到石板路上空，只是比记忆里更粗壮了些，路过那座熟悉的竹楼时，她鬼使神差地停了脚，院门口晒着玉米串，金黄的穗子垂下来，和记忆里一模一样，一个背有点驼的男人蹲在门槛上编竹筐，侧脸的轮廓依稀像是阿爸，只是鬓角的白发又多了些。
小草站在几步外，看了他很久，风吹起她的长发，露出左脸上那道浅褐色的疤痕，愈合后留下了一道很明显的月牙形印子。
阿爸刚编完一段竹篾，打算起身时，抬头却正好对上她的目光，他愣了愣，表情很疑惑，他没有认出来，只是问，“你找谁？”
他的声音依然带着山里人特有的粗粝，小草的心轻轻颤了一下，刚要开口，就听见他又说，“不是寨子里的吧？要找哪家？说说看，说不定我认识。”
原来阿爸他真的没认出来，也是，她离开这里已经四年了，头发长了，个子高了一些，脸上的稚气也没了。
“我……”她刚刚吐出一个字，她阿爸却早就已经站起身，编竹筐的篾条从他手里滑落，啪地一声掉在地上，他的眼睛瞪得很大，死死盯着她的脸，嘴唇哆嗦着，半天没说出话来。
“你，你是，你是？”
“阿爸。”小草轻轻叫了一声。
“滚蛋！”但是她阿爸却突然暴怒起来，手指着门外说，“我没有你这个女儿！你早就不是这家的人了！滚！以后都别回来！”
他的脸还是那样，脾气一上来就涨得通红，额头上的青筋也是突起，还是那样，也很像四年前逼她嫁人的那天，只是眼里多了些她看不懂的东西，像愤怒，又像别的什么，她不知道。
小草往后退了一步，她早该料到的，却还是觉得心口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微微发疼。
“阿爸，咋咋呼呼的干啥？”
屋里传来她阿妈的声音。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阿妈扶着门框走出来，头发已经有点白了，背也驼了，手里还端着个喂猪的木盆。
她阿妈先是看了看一副生气样子的阿爸，又转头看向小草，眼神浑浊，看了足足有半分钟，她端着木盆的手突然一抖，盆沿的水洒出来，溅在裤腿上，她却浑然不觉。
“你是，你是依香，”她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涌出来，顺着眼角的皱纹往下淌，“依香你回来了，依香你回来了！”
她就那么站在那里，既没上前，也没再说话，只是眼泪不停地流。
小草看着她，忽然笑了一下，眼角也有点湿润，她抬手摸了摸左脸的疤，指尖划过那道凹凸的痕迹，说道，“我不叫依香。”
“我叫小草，野草的草。”
“我不是回来看你们的。”
“我是来看阿公的。”
说完她转身往寨后的山坡走，身后还能听到她阿爸的声音。
“让她走，你别管她，管她干嘛？让她去死。”
小草笑了笑，自顾自的走向阿公的坟墓所在的地方，她一点也不后悔自己当初的离开，相反她很庆幸做了那个决定，她不是一只鸡，她是人，能够自己决定，能够选择，即使是死路，但也是她自己的选择，死而无悔。
阿公的坟在山坡上，比四年前又长高了些，坟头的草没有被人打理过，显得有些杂乱。
小草蹲在坟前，手指抚过那抔已经发黑的泥土，四年了，四年了，阿公你不会怪我那么久没回来看你吧？
“阿公，我回来了。”
她把脸贴在微凉的土上，就像小时候趴在他膝盖上那样，眼泪终于还是不由自主地就涌了出来，“阿公，我过得很好，布莱兹的面包烤得可香了，安琪拉的口红卖得可好了，阿尔芒赢了好多案子，苏菲她们跳舞跳得可棒了。”
她一边哭一边说，声音哽咽着，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我学会了说法语，学会了跳现代舞，还学会了烤可丽饼，可是阿公，我还是想你做的烤红薯，想你讲的山精故事……”
一阵微风吹过坟头的小草，发出沙沙的响，也像阿公的手在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头发，小草把脸埋在土里，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多年的思念和委屈，在这一刻，痛痛快快地落了下来。
她哭了很久，也在坟前待了很久，很久，直到太阳都快下山了，才离开，离开之前她回头看了一眼，她知道这里已经再没有留恋的地方，随后就坐车去了昆明。
她刚刚从那片土地回来，打算回巴黎，偶然从机场旁边，看到一只眼睛已经瞎了的老人，老人坐在地上摆着摊，说是摊子，其实就是两块白布，一个白布垫在下面，一块挂在棍子上，上面写着算命两个字。
她摸了摸口袋里的塔罗牌，这是安琪拉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她蹲在老人的面前，让老人给她算卦，老人的一只眼睛看着她的脸，尤其盯着那道疤痕看了很久，然后他用沙哑的声音说。
“姑娘，你命格奇硬，这疤是天留印，地开门，你真正的缘，不在钢筋水泥地里，在西北，在高处，在雪山脚下。你的有缘人，会在最美的时光里，浑身发着光，出现在你面前。”
雪山？发光的有缘人？
小草的心，跳动了一下，这荒诞不经的预言，别人不会相信，但是小草却信的，因为这让她想起了阿公，想起了阿萨姆。
“西北，高原，雪山，发光的有缘人？”
她嘴上一边嘀咕，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红色的纸钱，递给了他，老人看起来很久没有开张，见到纸钱很开心。
“姑娘，谢谢。”
“不客气。”
小草站了起来，走向客栈时，她伸手一摸，抽了一张卡牌出来，那张牌的牌面是一对赤裸的男女被天使引领走向结合，背景是生命之树和知识之树，这是塔罗牌中的恋人牌。
小草惊讶的望着卡牌，抬头看向天空。
“阿公，这是你的指引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