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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原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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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场审判的过程，但是结局早就注定！
领主欧力背靠在那阴冷潮湿的石堡大厅里，高背椅上，他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橡木扶手，发出沉闷的叩击声，每一下都敲在阿尼姆斯的心上。托马斯就站在他身侧，穿着黑色的法袍，目光钉在厅中孤零零站立的阿尼姆斯身上，那目光里没有悲悯，甚至没有什么表情。
阿尼姆斯感觉到无比的疲惫，和深入骨髓的恐惧让她微微颤抖。
“阿尼姆斯，”领主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领主的权威，在大厅的石壁间回荡，“传你来，是有关我可怜的小弗里……”
阿尼姆斯知道是谁，那个体弱多病的少童，她几天前还曾应领主夫人的恳求，做了一碗药汤，希望能缓解孩子的病痛。
“那孩子，”欧力的声音里压抑着真实的痛苦和更深的，需要宣泄的愤怒，“昨夜……回归了主的怀抱。”他的目光狠厉地看向阿尼姆斯，“在他喝下你送去的药汤之后！”
“不！大人！”阿尼姆斯失声叫道，声音因恐惧而显得尖利，“那只是甘草和甘菊！温和得连奶猫都能喝！绝不可能……”
“住口！”牧师托马斯厉声打断，他的声音带着煽动性的力量，“魔鬼的仆从总是善于伪装！你那所谓的温和草药，谁知道里面掺杂了什么来自地狱的秽物？”他向前一步，法袍也随着摆动，“我们已掌握确凿证据，证明你，阿尼姆斯，就是一个潜伏在镇里，用邪恶巫术害人的女巫！”
指控，每一条都荒诞不经，却又带着精心编织的恶意，在他的口中带着神圣的宣言。
“用巫术害死领主幼子！”这是核心罪名，将一场婴儿的夭折直接归咎于她最后一次善意的帮助。
“用巫术害死自己的丈夫！” 一个极少提及的过往被恶意挖掘，她的丈夫确实是一个悲剧，此刻却成了她“天生克夫”，“与魔鬼交易”的罪证。
“经常在河边裸体，行淫邪祭祀！” 这指控直指她内心深处最神圣的阿萨姆信仰。她确实会在月圆之夜，独自前往森林深处靠近溪流的僻静处，进行她隐秘的舞蹈和祈祷，感受阿萨姆的注视，在那些时刻，她有时会解开衣衫，让肌肤直接接触月光与夜风，这是她与女神最私密，最纯净的连接。但在充满淫邪想象的指控者口中，这成了“赤身裸体召唤魔鬼”“在月光下与邪灵□□”的铁证。
“信仰邪神阿萨姆！”
牧师托马斯几乎是吼出了这个名字，脸上的表情扭曲，“那是异教的，□□的恶魔！崇拜它的人，灵魂早已卖给地狱！”
阿尼姆斯的身子发冷，他们怎么会知道阿萨姆？这个她深埋心底，连在睡梦中都小心守护的名字？
“胡说！你们胡说” 一个洪亮而愤怒的声音突然从大厅门口炸响。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转向门口，原来是那个铁匠，此时的奥拉夫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不顾卫兵的阻拦，硬生生挤了进来，他高大的身躯因愤怒而绷紧，古铜色的脸庞涨得通红，拳头紧握，他几步就冲到阿尼姆斯身边，用身体挡在她前面，怒视着领主和牧师。
“奥拉夫……”阿尼姆斯低呼，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这种情况下，还有人肯保护她，在整个小镇上，就连昔日她帮助过的人，也不敢替她说话，都畏惧着那个名为权力，以及名为上帝的教廷。
“领主大人！牧师！”奥拉夫的声音很激动，但字字清晰，“阿尼姆斯是清白的，她给夫人送药是好心，而且是夫人自己要求的，她丈夫死于中毒，全镇人都知道。”他深吸一口气，“她是个好人，一个懂得治病救人的好人，你们不能这样污蔑她！”
大厅里一片死寂，奥拉夫的挺身而出，也让一些旁观的镇民脸上不免露出犹豫和思索，铁匠是公认的老实人，小镇上的人都或多或少知道他的性格，奥拉夫不会说谎。
“好人？”牧师托马斯发出一声尖锐的冷笑，“奥拉夫看看你自己！看看你被她迷惑成什么样子了？你已经被这女巫的邪术蒙蔽了双眼，腐蚀了灵魂！你竟敢为魔鬼的代言人辩护？你想和她一起下地狱吗？”
“我没有被迷惑！”奥拉夫怒吼，“我眼睛看得清楚！她不是女巫！”
“不！我的儿子阿，你被迷惑了，你被她邪恶的魔法控制了！”这是一个尖利，带着哭腔的女声！一个穿着粗布裙、头发花白凌乱的老妇人，这是奥拉夫的母亲，拉古拉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她脸上布满惊恐的泪水，扑上来死死抓住奥拉夫的胳膊，用尽全身力气想把他从阿尼姆斯身前拉开。
“妈！放开我！”奥拉夫挣扎着，但不敢太用力伤到母亲。
“我的傻儿子啊！”拉古拉哭嚎着，声音里充满了愚昧的，真诚的恐惧，“你没听见牧师大人说吗？她是女巫，她用邪术害死了小少爷，害死了她自己的男人，她在月光下光着身子……那是魔鬼的仪式！她勾引你，是要吸走你的精魂，把你变成她的傀儡啊，我亲眼看见她对你笑，那笑容，那笑容就不像好人！” 拉古拉的指控完全基于恐惧和流言，却因为她的身份和“亲眼所见”，在人群中产生了可怕的效力。
“妈！你胡说些什么！”奥拉夫又惊又怒，试图掰开母亲的手。
“把她拿下！”牧师托马斯抓住时机，厉声下令，“这女巫不仅自己行恶，还试图蛊惑正直憨厚的镇民！亵渎上帝！罪无可赦！”
卫兵立刻走了上来，奥拉夫被母亲和另外两个卫兵死死拖住，他目眦欲裂，发出困兽般的怒吼，却无法挣脱。阿尼姆斯被粗暴地反剪双手，粗糙的麻绳深深勒进她的皮肉，她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奥拉夫的怒吼，拉古拉的哭嚎，牧师的斥责，领主的狠厉，镇民们的窃窃私语……所有声音都扭曲着灌入她的耳朵。
“不！你们不能！”奥拉夫还在徒劳地挣扎，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阿尼姆斯被拖走。
“孩子！醒醒吧！妈是为你好！牧师大人会驱散她施在你身上的邪法！”拉古拉死死抱着儿子，浑浊的泪水里混杂着一种扭曲的母爱，她深信自己在拯救儿子。
阿尼姆斯被拖出大厅，刺眼的阳光让她眯起了眼，她最后看到的，是奥拉夫被他的母亲和卫兵死死按住，痛苦扭曲的脸庞，和他眼中那几乎要燃烧起来的，绝望的火焰，那火焰，比即将吞噬她的柴堆之火，更让她感到刺骨的寒冷和悲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