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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疫情风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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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的冷风卷着碎雪敲在窗玻璃上，我盯着数学老师在黑板上画出的辅助线，笔尖在草稿纸上无意识地画着圈。右手边传来纸张翻动的轻响，我用眼角余光瞥过去，江砚正低头演算习题，阳光从他耳侧的碎发间漏下来，在数学练习册上投下一小片浅金的光斑。他的睫毛很长，垂眸时像两把小扇子，在眼睑下方扫出淡淡的阴影——他从不戴眼镜，看黑板时会微微眯起眼，那点漫不经心的认真总让我心跳失序。
我们是真正的同桌，我在左，他在右，中间只隔着一道浅浅的课桌分界线。而他不只是同桌，还是我们四人小组的组长。前桌是总爱传小道消息的陆阳，陆阳的同桌是孟瑶，整个小组的作业收交、讨论安排，都由江砚负责。明明近在咫尺，可他低头批作业时绷紧的下颌线，在组长记录本上写字时灵活转动的手腕，都像是藏在玻璃罩里的风景，看得见，摸不着。
“喂，听说了吗？隔壁班有人家长被隔离了。”前桌突然转过来，胳膊肘差点越过我的课桌。
我捏着笔的手指紧了紧，还没来得及回应，就听见数学老师提高了音量：“苏晓糖，这道题的辅助线怎么画？”
我慌忙站起来，脑子里像塞进了一团乱麻。江砚握着笔的手顿了顿，笔尖在草稿纸边缘轻轻点了点——那里正写着“延长BC至点D”。我顺着他的提示答出来，坐下时后背已经沁出薄汗，他却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在小组记录本上写着什么，只是耳根悄悄泛了点红。
放学前的班会课，班主任抱着文件夹走进来，金属搭扣撞在讲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同学们安静，”她的声音比平时沉了几分，“接通知，从明天开始转为线上网课。”
教室里瞬间炸开了锅，我的耳朵却嗡嗡作响。前桌兴奋地拍着桌子，后排女生讨论着要换什么虚拟背景，而我只觉得天塌了半边，手里的笔“啪嗒”掉在地上。
江砚弯腰帮我捡笔，递过来时指尖擦过我的手背。那点微凉的触感像电流窜上来，我猛地缩回手，听见他低声问：“不舒服？”
“没、没有。”我把笔攥得死紧，指节泛白。网课？那意味着不能每天看他作为组长收作业时抬眼的瞬间，看不到他被老师提问时微微眯起的眼睛，连这样近在咫尺的距离，都要被冰冷的屏幕隔开。
江砚从书包里拿出文件夹，把几张打印好的纸分给前后桌，最后递来一张给我：“这是线上小组任务安排，每天晚上七点腾讯会议讨论，记得准时参加。”
他的指尖再次碰到我的手背，这次我没敢躲，只觉得那点凉意顺着皮肤钻进心里。“知道了，组长。”我刻意把“组长”两个字说得清楚，他却忽然笑了笑，眼角弯起浅浅的弧度：“嗯，回去吧。”
走出教学楼时，碎雪变成了飘飞的雪花，落在睫毛上冰凉一片，我吸了吸鼻子，突然觉得眼眶有点热。
第二天网课开始前，妈妈帮我调试好电脑摄像头。班主任在群里强调必须全程开摄像头，我盯着屏幕里自己模糊的脸，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到班级名单，找到江砚的名字时心跳漏了一拍——我们没有任何私人联系方式，初中同桌半学期，他作为组长安排任务时说得最多，但也少不了喜欢经常逗我。
我用手机登了另一个账号，悄悄把画面切到江砚的摄像头角度。他坐在浅灰色书架前，镜头只拍到肩膀以上，能看到他听讲时微微蹙起的眉峰，偶尔会抬手揉一下眉心，大概是盯着屏幕久了有些累。轮到他作为组长被老师点名时，声音总是格外清晰：“我们组都听懂了，老师。”
我就这样盯着手机屏幕，听着电脑里老师的声音，常常整节课忘了记笔记。妈妈进来送水果时总念叨：“晓糖，别走神啊。”我慌忙把手机藏进抽屉，眼睛却忍不住瞟向电脑屏幕里那个小小的窗口。
小组讨论改成了每晚七点的腾讯会议，江砚会提前五分钟上线调试设备。以前在教室里，他总拿着记录本坐在中间，逐条核对我们的作业进度，现在隔着屏幕，他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来，带着点电流杂音，却依然有组长的沉稳：“今天先讨论数学卷子最后两道题，苏晓糖，你先说你的思路。”
我每次都要提前在草稿纸上写好要点，可听到他叫我名字时，还是会紧张得磕巴。有次讲应用题，我刚说完解题步骤，就听见他说：“苏晓糖，单位换算错了。”我握着笔的手一抖，听见自己的声音发颤：“啊？哪里？”他耐心讲了两分钟，末了加句：“下次仔细看题目，记到错题本上。”
那天晚上，我把会议录音反复听了十几遍，直到手机没电自动关机。
十二月末，班级群通知期末考试取消。我看着屏幕，心里空落落的。以前总盼着考试结束，现在才发现，考前那种能借着问组长问题靠近他的机会，原来那么珍贵。
一月的雪一场接一场，我每天对着电脑，看着屏幕里他的侧脸，听着他作为组长布置任务的声音。跨年夜的网课结束前，老师让组长们说句新年祝福，江砚顿了顿：“祝大家新年快乐，希望早点开学，能当面检查作业。”
我的手指在键盘上停了很久，最后只敲了个“+1”。
二月中旬的早上，妈妈的欢呼声把我吵醒：“晓糖！下周一复课了！”我猛地坐起来，抓起手机点开班级群，江砚已经发了通知：“下周一早自习前交齐这两周的作业，收到请回复。”下面跟着一串“收到”，我紧跟着敲了“收到，组长”。
晚上整理书包时，我在数学练习册里翻到一张便利贴，是江砚的字迹，写着上次那道应用题的正确换算步骤，末尾画着个小小的对勾，旁边还有行小字：“错题本记得补。”
我把便利贴夹进日记本，窗外的月光落在封面上，楼下传来孩子们的笑声。还有三天开学，我摸了摸口袋里的笔，那支他帮我捡起来的笔，笔杆上似乎还留着他指尖的温度。
雪开始融化了，屋檐上的水珠在路灯下闪着光。我趴在窗台上笑了笑，很快就能再看见他眯起眼睛看黑板的样子了，春天，好像真的要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