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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扭曲亲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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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铃响起时,暮真倾正坐在落地窗前的轮椅上晒太阳。
右腿的石膏在阳光下白得刺眼,像一道耻辱的标记。
骨折后的第七天,疼痛已经变成了某种背景音,时刻提醒着他那个血淋淋的夜晚。
"我去开。”秦寒封放下手中的文件,指尖掠过暮真倾的发梢,带着某种占有性的警告。
暮真倾没有回头,只是盯着窗外花园里的一只知更鸟。
它正在啄食地上的面包屑,每啄几下就警觉地抬头张望。多么像他自己。
在捕食者面前战战兢兢地捡拾一点可怜的生存空间。
玄关处传来激烈的争吵声。一个陌生又熟悉的男声拔高了音调:"你这两个星期为什么不见我?就为了那个瘸子?!”
轮椅的扶手在暮真倾掌心下变得冰凉。他缓慢地转动轮椅,面向声源。
应晚余站在门口,穿着当季最新款的驼色风衣,精心打理的发型因为激动而微微散乱。
他看起来比画廊初见时更加光鲜亮丽,却也更加歇斯底里。
"我们出去说。”秦寒封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暮真倾还是听到了。
"不!我就要在这里说清楚!”应晚余推开秦寒封,大步走进客厅。
当他看到轮椅上的暮真倾时,脸上闪过一丝轻蔑,"就为了这么个东西?寒封,你忘了我们之间……”
"应晚余。”秦寒封警告性地打断他,眼神阴沉得可怕。
暮真倾安静地坐在轮椅上,像个局外人般观察着这场闹剧。
应晚余的香水味飘过来,是那种昂贵的木质调,混合着此刻的汗水和愤怒,变得刺鼻起来。
他注意到应晚余右手无名指上有一道浅浅的戒痕,原来秦寒封曾经给过他承诺。
"你爱上他了?”应晚余的声音突然颤抖起来,指着暮真倾的手指也在发抖,"你说过他只是个替代品!”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缓慢地捅进暮真倾的心脏。
他早就猜到了,但亲耳听到仍是另一回事。阳光照在他的半边脸上,温暖得近乎讽刺。
秦寒封没有立即回答。他走到暮真倾身后,双手搭在轮椅把手上,是个宣告所有权的姿势:"晚余,你该走了。”
应晚余的眼中涌出泪水,精心描绘的眼线晕开些许:"你变了。以前你不会这样对我。”
暮真倾突然笑了。那笑声很轻,却让两个男人同时看向他。
"你笑什么?”应晚余尖声质问。
暮真倾抬起头,阳光在他睫毛下投下细碎的阴影:"他的爱就是打断我的腿。”他轻轻敲了敲石膏,发出沉闷的声响,"你想要这样的爱吗?”
客厅陷入死寂。应晚余的嘴唇颤抖着,妆容精致的脸一点点失去血色。
他看看暮真倾的腿,又看看秦寒封阴沉的表情,突然转身冲向大门。
门被摔上的巨响在别墅里回荡。暮真倾感到秦寒封的手指掐住了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
"很开心?”秦寒封的声音轻柔得可怕。
暮真倾没有回答。
秦寒封的拇指按在他的唇上,力道大得几乎要碾碎他的牙齿。
然后是一个粗暴的吻,带着惩罚意味的啃咬,血腥味在两人唇间蔓延。
当秦寒封终于放开他时,暮真倾的嘴唇已经肿了,一丝鲜血顺着嘴角滑下。
他抬手擦去,动作慢条斯理:"我只是说了实话。”
秦寒封的瞳孔收缩了一下。他抓住暮真倾的手腕,力道大得足以留下淤青:"记住你的位置。”
"我记得很清楚。”暮真倾直视着他的眼睛,"一个瘸腿的替代品。”
这句话像触动了某个开关。秦寒封突然将他从轮椅上抱起来,不顾他腿上的石膏,大步走向卧室。
暮真倾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因疼痛出声,但额头上瞬间冒出的冷汗出卖了他。
主卧的大床上,秦寒封将他放下,动作意外地轻柔。
暮真倾以为等待自己的又是一场惩罚,但秦寒封只是坐在床边,手指轻轻描摹着他石膏的轮廓。
"疼吗?”秦寒封突然问。
暮真倾几乎要笑出声。这个问题来得太迟,也太虚伪。
他别过脸去,看向窗外:"习惯了。”
秦寒封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起身去浴室拿来湿毛巾,小心地擦拭暮真倾额头和颈间的冷汗。
这种温柔比暴力更令人毛骨悚然,暮真倾的身体不自觉地绷紧了。
"放松。”秦寒封低声说,手指按在他的太阳穴上轻轻按摩,"我不会再伤害你了。”
暮真倾闭上眼睛。
多么可笑,伤害已经造成,这句承诺来得太晚也太廉价。
他能感觉到秦寒封的视线落在自己脸上,像某种有实质重量的东西。
晚餐是秦寒封亲自端到床边的,奶油蘑菇汤和软面包,都是容易消化的食物。
暮真倾小口啜饮着汤,注意到秦寒封切面包的动作很精准,每一块都刚好是可以一口吃掉的大小。
这个细节让他胃部绞痛,六年来,他都是这样为秦寒封准备食物的。
"今晚我要处理些文件。”秦寒封放下餐巾,"你先睡。”
暮真倾放下汤勺:"我想自己睡。”
秦寒封的眼神立刻变了:"不行。”
"我腿不方便,会打扰你工作。”暮真倾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
秦寒封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说,不行。”他俯身撑在暮真倾两侧,"还是说,你在计划什么?”
暮真倾知道再坚持只会引起怀疑。他抬手环住秦寒封的脖子,主动吻了上去。
这个吻很轻,一触即分,却让秦寒封的呼吸明显粗重起来。
"不够。”秦寒封扣住他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他的另一只手滑进暮真倾的睡衣下摆,在腰侧流连,"你明明知道我想要什么。”
暮真倾在接吻的间隙轻声说:"我的腿……”
秦寒封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不情愿地放开他:"睡吧。我就在书房,有事叫我。”
当卧室门关上后,暮真倾才允许自己露出一丝痛苦的表情。
腿上的疼痛一波接一波,但比疼痛更难以忍受的是那种窒息般的控制感。
他缓慢地挪动身体,从枕头下摸出那根医生"不小心”落下的钢针。
上次换药时,那位年迈的医生趁秦寒封接电话的空档,将它塞进了暮真倾的手中。
石膏内侧已经刻了几行小字,是给每周来收垃圾的清洁工的。
暮真倾不确定对方是否会帮忙,但这是他唯一的希望。
钢针在石膏上划出细小的痕迹,他的手腕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酸痛不已。
突然,门外传来脚步声。暮真倾迅速将钢针藏回枕头下,假装睡着。
门开了,秦寒封的脚步声停在床边。暮真倾能感觉到他的视线在自己脸上逡巡,然后是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苏棠……”秦寒封轻声呢喃。
暮真倾的心跳漏了一拍。苏棠?这是谁?他保持着均匀的呼吸,直到秦寒封离开房间。
深夜,当别墅彻底安静下来后,暮真倾睁开眼睛。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在地板上画出一道银线。他小心地挪动身体,试图够到床头柜上的水杯,却不慎碰倒了药瓶。
"需要帮忙吗?”秦寒封的声音突然从黑暗中传来。
暮真倾的心脏几乎停跳。他转头看去,秦寒封坐在角落的单人沙发上,月光照在他的半边脸上,显得格外苍白。
"你没去书房?”暮真倾的声音有些发抖。
秦寒封站起身,走到床边坐下:"我说过,不会离开你。”他的手抚上暮真倾的石膏腿,"做噩梦了?”
暮真倾摇摇头,突然注意到秦寒封眼下的青黑。这个男人似乎很久没有好好睡觉了,眼睛里布满血丝,西装外套也皱巴巴的。
"你刚才叫了苏棠的名字。”暮真倾轻声说,这是个危险的试探。
秦寒封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他的手停在石膏上,指节泛白:"你听错了。”
"是吗?”暮真倾没有追问,只是躺回去,闭上眼睛。
他能感觉到秦寒封的视线钉在自己脸上,像要看穿他的伪装。
"睡吧。”秦寒封最终说道,声音里带着暮真倾从未听过的疲惫,"明天医生会来换药。”
暮真倾听着秦寒封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稳,才悄悄睁开眼。
月光下,秦寒封的睡颜出奇地年轻脆弱,眉头微微皱着,像是梦里也在为什么事情烦恼。暮真倾想起他刚才脱口而出的那个名字,苏棠,一个能让秦寒封瞬间失态的存在。
钢针在枕头下硌着他的脸颊。暮真倾轻轻抚摸石膏上的刻痕,思绪飘远。
也许秦寒封对他的执着从来就不是爱,而是一种扭曲的赎罪。
如果是这样,那么他或许能找到突破口。
窗外,那只知更鸟又回来了,在月光下啄食着什么。
暮真倾看着它轻盈地飞走,突然明白了什么,要逃离捕食者,首先得让它放松警惕。
他缓缓转身,主动靠近秦寒封,将头靠在他的手臂上。
这个动作惊醒了浅眠的秦寒封,但他没有推开暮真倾,反而下意识地将他搂得更紧。
"别走……”秦寒封在梦中呢喃,这次没有叫错名字。
暮真倾在他怀里闭上眼睛,嘴角浮现出一丝几不可见的冷笑。
这场戏,他会演到最后一刻。当秦寒封最放松警惕的时候,才是他真正出击的时刻。
毕竟,最致命的刀,往往来自最亲密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