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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鸟儿折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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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三早晨,暮真倾在秦寒封的臂弯里醒来,浑身僵硬。
按照原计划,今天下午两点他将永远离开这个金丝笼。
但过去三天,秦寒封的行为模式突然发生了诡异的变化,他推掉了所有与应晚余的约会,甚至连公司会议都改成了视频参加,全天候守在暮真倾身边。
"醒了?”秦寒封的手指梳过暮真倾的头发,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睡得好吗?”
暮真倾控制着眼皮颤动的频率,不能太快显得紧张,不能太慢显得刻意:"嗯。”他轻声应答,像只温顺的猫般蜷缩在秦寒封怀里,却用余光扫过床头的时钟:上午7:28。
距离逃亡还有6小时32分钟。
"今天想做什么?”秦寒封撑起身子,俯视着暮真倾。
晨光中,他的轮廓镀着一层金边,俊美得像文艺复兴时期的雕塑,只有暮真倾能看见他眼底盘踞的黑暗。
暮真倾垂下眼睛,睫毛在脸上投下扇形的阴影:"想去书房看书。”他需要确认监控死角是否还在原定位置。
秦寒封笑了,拇指摩挲着他的下唇:"好。”这个回答太过爽快,暮真倾的后颈汗毛倒竖。
早餐时,暮真倾小口啜饮着牛奶,喉咙随着每一次吞咽而收紧。
秦寒封坐在对面,面前摊开着财经报纸,但暮真倾能感觉到他的视线穿透纸页,牢牢钉在自己身上。
"今天的牛奶不合口味?”秦寒封突然开口。
暮真倾的手指在玻璃杯上滑了一下:"有点凉。”
秦寒封若有所思地点头,起身去厨房加热。
暮真倾趁机将藏在舌底的药片吐进餐巾纸,这是三天来他偷偷积攒的安眠药,磨成粉末足够让一个成年男性沉睡四小时。
他本来计划下在秦寒封的午咖啡里,但现在看来需要调整计划。
当秦寒封端着温好的牛奶回来时,暮真倾正乖巧地擦拭嘴角。
他接过杯子,在秦寒封的注视下喝光了牛奶,甚至伸出舌尖舔掉唇边的奶渍。这个曾经让他羞耻的小动作,现在已成了生存的本能。
"乖。”秦寒封奖励般吻了吻他的额头,"我去接个电话,等会儿陪你去书房。”
暮真倾听着秦寒封的脚步声消失在楼梯口,立刻冲向卫生间。
他用手指抠喉咙,将刚喝下的牛奶全部吐了出来。
抬起头时,镜中的男人眼眶发红,嘴角还挂着奶渍,像个可笑的、失败的小丑。
上午9:17,距离逃亡还有4小时43分钟。
书房里,暮真倾假装翻阅一本艺术史专著,实则用余光观察着监控摄像头。
东南角那个应该每周三下午检修的摄像头,此刻红灯依然亮着。他的胃部沉了下去。
"找什么呢?”秦寒封从背后环抱住他,下巴搁在他肩膀上,呼吸喷在耳畔。
暮真倾控制住颤抖:"想起上次看到一半的莫奈画册。”
秦寒封低笑一声,手指划过书架,精准地抽出那本画册:"是这本吗?”他的指尖在书脊上轻轻一点,"第138页,你上次折角的地方。”
暮真倾的血液瞬间冻结。
他从不折书页,秦寒封这是在告诉他:你的一举一动我都了如指掌。
"谢谢。”他接过画册,手指不小心碰到秦寒封的,触电般缩回。
秦寒封的眼神暗了暗,突然将他按在书架上:"怎么这么紧张?”手掌贴着暮真倾的胸口,"心跳得好快。”
暮真倾屏住呼吸:"你靠太近了……”
"是吗?”秦寒封非但不退,反而贴得更紧,"可你以前最喜欢我这样抱你。”他的膝盖顶进暮真倾双腿之间,是个充满占有欲的姿势。
书房的古董钟敲响十二下,暮真倾在秦寒封的桎梏中数着每一声钟响。距离逃亡还有2小时。
午餐时,秦寒封的手机响了三次。暮真倾从他微皱的眉头判断,应该是公司有急事。
果然,放下电话后,秦寒封不情愿地说:"我得去公司一趟,两小时左右回来。”
暮真倾切牛排的手稳如磐石:"工作重要。”
秦寒封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伸手捏住他的下巴:"我让司机留下来陪你。想去画廊的话,让他送你去。”
这是试探。暮真倾垂下眼睛:"有点累,想睡午觉。”
秦寒封似乎满意这个回答,临走前在他唇上烙下一个占有欲十足的吻:"等我回来。”
当大门关上的声音传来时,暮真倾仍然坐在餐桌前,数到三百才起身。
他先检查了所有房间,确认司机真的在车库待命而不是在屋内监视,然后快步走向储物间。
那里有备用钥匙和一小包现金,是他这三天来偷偷准备的。
下午1:58,距离逃亡还有2分钟。
暮真倾站在后门,手心全是汗。
按照林染的纸条,垃圾车应该在两点整到达。
他透过门缝往外看,街道空无一人。正当他怀疑计划是否暴露时,远处传来垃圾车特有的轰鸣声。
一辆绿色垃圾车缓缓驶来,后面跟着两辆黑色轿车,车牌号一模一样。
暮真倾的呼吸停滞了。林染没说会有两辆车。
这是个选择题,50%的生还几率。
垃圾车停下,后门打开。暮真倾必须立刻决定。
他选择了左边那辆,狂奔过去拉开车门。
"跑得真快,我的小雀儿。”
秦寒封的声音像毒蛇般钻入耳膜。
暮真倾浑身血液瞬间凝固,他看到秦寒封优雅地交叠双腿坐在后座,脸上挂着猫捉老鼠般的微笑。
车门"咔嗒”一声自动上锁。暮真倾疯狂扳动门把手,却被秦寒封一把扣住手腕。
"猜错了。”秦寒封叹息着摇头,手指如铁钳般收紧,"另一辆才是林染准备的。不过没关系,”他凑近暮真倾惨白的脸,"她再也不会打扰我们了。”
暮真倾的瞳孔紧缩:"你把她怎么了?”
秦寒封轻笑一声,按下隔板按钮:"回家。开慢点,让暮先生好好欣赏街景。”然后转向暮真倾,温柔地整理他凌乱的衣领,"别担心,只是让她暂时失业而已。毕竟,怂恿别人的所有物逃跑是很不道德的行为,不是吗?”
暮真倾的视线模糊了。窗外阳光明媚,行人匆匆,没人注意到这辆缓慢行驶的黑色轿车里正上演着怎样的恐怖故事。
别墅地下室的灯亮得刺眼。暮真倾被按在那把特制的椅子上,手腕和脚踝都被皮质束缚带固定。
秦寒封慢条斯理地解开袖扣,卷起袖子,露出线条优美的小臂。
"知道吗?”秦寒封从墙上取下一根特制的皮带,在掌心轻轻拍打,"我最生气的不是你逃跑,而是你居然相信别人胜过相信我。”
皮带破空而下,暮真倾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尖叫。
第一下落在大腿外侧,火辣辣的疼痛瞬间炸开。
"六年了,”秦寒封的声音温柔得可怕,"我给你的还不够多吗?”第二下抽在腰侧,暮真倾的衬衫立刻渗出血痕。
暮真倾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让他眼前发黑。但比疼痛更可怕的是秦寒封的眼神。
那种混合着愤怒、受伤和病态迷恋的复杂情绪。
"说话!”秦寒封掐住他的下巴,"告诉我为什么要跑!”
暮真倾抬起汗湿的脸,突然笑了:"因为我恨你。”
这句话像打开了某个开关。秦寒封的瞳孔骤然收缩,皮带如雨点般落下。
后背、大腿、臀部,每一寸肌肤都在尖叫。暮真倾终于忍不住呜咽出声,却在秦寒封停下时又挤出一个扭曲的笑容:"就这点本事?”
秦寒封扔下皮带,呼吸粗重。他单膝跪地,与暮真倾平视:"你宁愿死也要离开我?”
暮真倾的视线已经被泪水模糊,但他仍然直视着秦寒封的眼睛:"是。”
这个简单的字眼像把刀,捅进了秦寒封的心脏。
他站起身,走向角落的高尔夫球袋,抽出一根金属球杆。
"很好。”秦寒封的声音冷静得可怕,"既然你执意要飞走,我只能折断你的翅膀了。”
暮真倾看着秦寒封举起球杆,突然明白了他的意图。恐惧如潮水般涌来,他本能地挣扎起来:"不……不要……”
"嘘……”秦寒封温柔地抚摸他的脸颊,然后突然按住他的右腿,"很快就结束。”
金属球杆在灯光下闪着冷光。秦寒封调整了一下角度,像职业选手那样挥杆。
"咔嚓”。
第一下,暮真倾听到了骨头裂开的声音,但疼痛延迟了几秒才如海啸般席卷而来。
他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惨叫,眼前一片血红。
秦寒封俯身抱住他颤抖的身体,在他耳边低语:"这样你就永远离不开我了。”然后,他再次举起球杆。
第二下,胫骨完全断裂。暮真倾的尖叫声戛然而止,直接痛晕过去。
当暮真倾再次醒来时,他躺在主卧的大床上,右腿打着厚重的石膏。窗外已是深夜,床头灯调到了最暗。
秦寒封坐在床边,正在用湿毛巾轻轻擦拭他额头的冷汗。
"醒了?”秦寒封的声音温柔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医生刚走。他说恢复得好就不会瘸,但需要两个月时间。”
暮真倾试图移动,剧痛立刻从右腿蔓延至全身。他咬住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
秦寒封端来一杯水,小心地托起他的后颈:"喝点水,你发烧了。”
暮真倾别过脸去。秦寒封叹息一声,放下水杯:"何必呢?明明乖乖听话就不会受苦。”他轻轻抚摸石膏,"等你好了,我带你去马尔代夫度假。你一直想看的荧光海滩,记得吗?”
暮真倾闭上眼睛。
是的,他曾经多么期待和秦寒封一起去马尔代夫,甚至偷偷收藏了攻略。
现在想来,那个天真的自己已经死在了地下室的第一声骨折声中。
"恨我吗?”秦寒封突然问。
暮真倾睁开眼,看着这个他曾经深爱的男人。
秦寒封的眼睛在昏黄的灯光下呈现出蜂蜜般的金色,睫毛投下的阴影让他看起来几乎脆弱。
多么讽刺,施暴者此刻却像个受伤的孩子。
"不。”暮真倾轻声说,"我不恨你。”
秦寒封的眼睛亮了起来。
"因为恨也是一种感情。”暮真倾继续道,声音平静得可怕,"而你,再也不配拥有我的任何感情。”
秦寒封的表情凝固了。
他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音。
但在爆发前的那一刻,他又控制住了自己,甚至挤出一个微笑:"没关系,我们有的是时间。”他俯身吻了吻暮真倾的额头,"睡吧,明天我亲自给你熬粥。”
当房门关上后,暮真倾缓缓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
腿上的疼痛一波波袭来,但他的思绪异常清晰。
秦寒封以为打断他的腿就能永远囚禁他,却不知道有些鸟儿,即使折断翅膀也要用喙和爪爬出牢笼。
窗外,一轮满月高悬。
暮真倾轻轻抚摸石膏,嘴角浮现出一丝几不可见的微笑。
两个月,足够他策划一场真正的、永久的逃亡。
而这一次,他将不再依靠任何人,也不再相信任何希望。
因为最黑暗的深渊里,连光都是骗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