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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潜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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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无月无风,正是越货杀人好时机。
作为混迹了二十年江湖的底层混子,余人醉自然不会干出大白天在合法客栈里被地头蛇欺压了之后,冲冠一怒为配枪,将在场所有人的头颅全部摘下来的愚蠢行径。那时候追捕他们两个人的,就不只有晚上蒙面的虫豸,还有白日里圆铁帽子的豺狼。
他只是打发了秀秀去问了问街上的人,问他们漕帮平常聚会的地方。
洛城东城,平西路第二十七号四进四出的大院。
余人醉趁着夜色出发。
在江湖里混,第一重要的是逃跑,第二重要的是挨打,第三才是揍人。逃不掉,挨不过,在出门抢第一笔钱袋的时候就能被做成人肉叉烧包。
余人醉的轻功是极好的。
单脚只在房顶停留一瞬,人就已经是十丈开外。瓦片只轻轻颤动,都惊醒不了最警觉的猫儿。
几百丈的距离,余人醉十几个呼吸就赶到。
他潜伏在黑夜屋顶大宅上,正好看着今日才见的彩色头巾出门送客。
“李大人安排的事情,王纤头莫要忘记了。到时候若见不到人,我们都不好交代。”
王贵财连连称是,头都快低到地里去。
驾!
等那来客的马车远去后,他才直起身子,嘴喊一口粘痰朝地上吐去“狗仗人势的奴才,麻烦你王大爷做事,居然空着手来,你背后的主子也是个蠢猪!”
随即又把眉毛耷拉了下来。
他回了主厅,颓坐在主位上,桌上的茶添了也没想着去喝。
“你们也都听见了吧。”
左面的侧厅,有人撩起帘子正要往出走,巨大的身高使她在走过门廊的时候得缩头低肩,旁边的,是一个面色苍白的书生。
是陈五月和赵沧。
王贵财继续自顾自说着话“有位李大人呢,昨天见到了五月的身手,觉得不凡,想要邀请五月做他的贴身护卫。但是呢,李大人不是一个只在一个地方的官儿,那名字叫啥来着...青菜还是白菜?不管了,反正也就是说,他不会一直在洛城。”
我请你们两位来,就是来问问你们的意见。
王贵财的发言结束。
这时,赵沧开口道:“王纤头,这个意思也就是说,五月会跟着这个李大人,到各处地方去是吧。”
王贵财点了点头。
“不...我不去...”陈五月听说要离开洛城,对着赵沧摇头“我...我们的房子...怎么办...”
“这都是小事”赵沧眼神温和地安慰她先不要慌张“薪酬呢,具体事务呢,还有我能不能同去。”
“这都是可以商量的。”
“那位李大人可能不了解,但纤头你应该清楚。我这身子如果要跟着马车一起颠簸,怕是两百里之后就是我的坟头了。”
“我知道,所以我才准备先礼后兵。”
王贵财终于啜了口茶水,温度不冷不热正正好。
比那小厮的话可温暖得多。
“王贵财。官老爷们不愿意搭理你,你是个纤头,是个头目。愿意搭理你了,你就是个蚂蚁,是个臭虫。那女的,你放,那明天就到我们家老爷门前报道。你不放,就是到洛城的牢里去报道。”
“先生,我们还指望着她拉船呢,她这一走,我们这几百号兄弟的生计怎么办啊!”
“生计?你先考虑考虑自己的生计吧!”
大厅外有躁动的声音传来。粗眉毛和小眼睛一个在左一个在右窜出头,手里是明晃晃的利器。
陈五月见状想把赵沧拉在身后,没想到赵沧抢先一步,站在了陈五月前面。
“那就是没得聊了,纤头。”
赵沧朗声道。
回答他的是惋惜的一句话“本来你还能陪你娘子两百里地的。”
那几十号埋伏着的汉子蜂拥而出,人群里还有个瘦骨嶙峋的人叫喊着“冲啊,怪物今天被我们三个人就收拾了!”
油灯的火飘了一瞬。
那是陈五月手臂带出的风。
当先的四人正是一齐冲出,对上的正是陈五月横扫的一击。硕大的小臂碰在刀剑上竟然发出铿锵的金铁声,然后是胸膛——被砸得凹陷,几人风筝一般画出弧线飞了出去。
身后的人脚步停滞住了。
本来饶有兴致躺在横梁上看着古代言情晚八点档俗套剧情的余人醉还嫌没有瓜子磕磕,现在大叫不好:
陈五月太能打了!
她要是把那纤头打死了,那我的枪去哪里找?!
在他手忙脚乱找着身上的蒙面巾时,陈五月已经似头猛虎下了山。
她无意识催动内力的手臂一挥,武器全部被拍断。一脚出去,一片一片哀嚎声倒地。那粗眉毛还算有点功夫的,硬抗了一拳,闷不做声,只是脸上的七窍有八窍都渗出血来。
余人醉这才飘了下来。
先是吐出一口气箭,打在了最远处想要逃跑的人腿上。噗嗤一声,大腿上就多了个血洞。伸手在想要轰向粗眉毛脑袋的巨大拳头上一滑,那拳头便莫名其妙偏了方向。脚下一跺,剧烈震感传来,还站着的人就不剩多少了。
“壮士!壮士!”
本来已经被吓得躲在桌子底下的王贵财大喜,莫不是自己平日里油嘴滑舌上下打点今日起了作用,这又是哪位收了自己恩惠的侠客路见不平。
这时,门外冲出来最后一个人。
一双贼眉鼠眼的小眼睛,拿着一把细得过分的枪。
本来还以为更有意思的,唉。
那小眼睛从门外三米处冲锋,挺着枪一眼看出来没有任何训练过。在进入正门的时候忘记了高高的门槛,狠狠摔了个狗吃屎。手里的长枪脱手飞出一道弧线,被余人醉稳稳接住。
赵沧眼见面前这瘦的过分的人拿住了武器,心中担忧又增重了几分。拉住了准备冲上前去的陈五月,思考怎么开口。
“不用说了,”余人醉开口说道“现在这厅里醒着的也就我们四人了。”
王贵财这时候从桌下钻了出来,摆了一个起手式“没错,壮士。我们二对二,他们没有任何机会。”
“其实不是二对二,是一对一对二。”
什么意思?
王贵财脑袋上冒出了巨大的问号。
“虽然这时候自我介绍不合时宜,但在下王贵财,洛城漕运纤夫团的纤头,还未请问壮士是哪位,我们之前是否认识——”
余人醉没有焦距的眼神看着他,然后拉下了遮面的黑巾。
是一张王贵财从未见过的陌生脸庞。
“哎呦,哥哥,竟然是你!快帮我解决了这不听话的婆娘和汉子,我们再摆下酒席今日好好畅饮!”
“我叫余二娃。”
余人醉没头没尾地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纤头的脸上马上露出了狰狞又恐惧的神情。
下一刻,他就被手刀砍晕在地。
转过头来他又对着陈赵二人说道:“你们准备怎么办,我听这人话里话外,似乎这李大人是个了不得的厉害人物。”
赵沧却警惕地问:“你是白天那个人。帮我们有什么目的?”
“我只是来取自己的东西而已。”
余人醉扬了扬手里的枪。
“他们抢了你的?”
“准确来说,是准备让他们拿走然后借着这个理由安慰自己拷问一下他们,问清楚他们的金库在哪里的。”
但算了,我还是个有良知的人。
余人醉摊了摊手。
看着吐着白沫的王贵财,赵沧扯了扯嘴角。
“话说回来了,”余人醉把枪头取下,用地下某个男人的毛巾小心地包好,“你们就准备在这里站着等到他们醒过来吗?”
那不赶紧走?!你们家里见!
一阵风似的,两人面前已不见了人影。只留下了躺在地上抽搐的人和无意识的呻吟声。
一阵风似的,斗金客栈二楼乙等房间第三间刮过一道黑影,本来依靠在桌上打着瞌睡的女孩儿和她周围的包裹突然不见。
搀着赵沧推开门的时候,余人醉正坐在房内唯三的板凳上,擦着自己的长枪。
自己的床上躺着白天见过的那名少女,张大嘴打着呼噜,没有一点豆蔻的样子。
“虽然不知道您是谁”赵沧轻轻推开身边的陈五月,“但今天的恩情,赵某定当回报!”
一抱拳,对着余人醉深深鞠了一躬。
余人醉没有回答,他也犯不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帮自己什么忙。说难听点,嗑瓜子他还得找个美人儿帮忙嗑呢。
他只视线对着陈五月说:“你想去当那劳什子护卫吗?”
“自...自是不想的。”
他的视线又转回赵沧“也不用择日了,恩情你今天就报了吧。”
赵沧“啊?”了一声。
首先,告诉我,这洛城里,新来的官儿一般住哪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