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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故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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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蒙蒙亮。
“蠢材!蠢材!还编一个会妖术的大盗出来,一头猪!下药不会吗?放箭不会吗?只会蒙着头冲锋,怪不得被别人全部打倒!”
“呸,男人?蚂蚱!”
王贵财擦擦汗,哪怕心里气急也不敢大声说话。先是宽慰两句“大人早上不要气坏了身子没了心情”接着开口解释道: “大人,真不是我故意狡辩。实在是那人太像妖物。来时就一瞬,去时也是一瞬,然后我就晕倒在地。这不是妖法是什么?”
实在是比那力气大的女人可怕多了。
消失...?
大腹便便、身居四品的钦差大人眉头一皱,没有再继续怒斥王贵财。而是转身坐了下来,手靠着桌思索着。
“你刚才说,那人的武器是一把怪枪?”
“对的对的,大人。是一柄前头重后头轻的怪枪,从他住的客栈里搜出来的。我们有几个会使枪的兄弟试了试,实在是不知道这种武器怎么用。”
“好,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王贵财如蒙大赦,头垂到□□退出了李大人的寝室。要是再这么来上几天,他的颈椎就得找西城的封老瞎子正正骨了。
长枪,瘦的过分,轻功,随身带的少女。
李大人的手指关节在桌上轻轻叩着,颇有节奏。咚咚,两声。咚咚,两声。咚咚,两声。
笑容在他脸上绽放。
“怎么逃了那么久,连藏心跳的技巧都忘记了呢。甲二。”
在十分之一个呼吸间从暗处戳出来的手指停下。
食指贴着中指,形似一把剑。剑身上没有老茧,没有伤痕,白得过分。
余人醉抽回手,看着面前肥地得转身都困难的大官转过身。一拍手掌:“哦——哟——,我当是谁,原来是从来不干老本行,一直舔朝廷屁股的丁八啊!”
被叫做走狗的大官却不生气“想不出解决问题就解决制造问题的人,从那个地方出来的人思考方式都一样吗?”
“哈哈,”余人醉张嘴大笑,只是眼睛里没有笑意,“你不也是一样吗?”
我可和你这种叛徒不一样。
李大人摆出架势,左拳握紧意为进,右手摊开意为出。默念富贵在天,身上简陋的寝衣恍惚间都变成了黄金色,右手这时紧紧握紧,代表只进不出。
官身傍功,视财如命,捞钱贪婪,以增功力。
是为《非金之罪》功法。
路上遇着的尽是强盗土匪,或是学了两招就想赚大钱的杀手。没想到一个朝廷的钦差,竟然是自己的熟人。
甲二,丁八。
均是白楼的精锐代号。
杀手组织,取名却叫做白楼。
白楼有四组十二队,十二队为基础,下至打听消息混作间谍,上至暗杀富商偷盗财物,只要给钱,都能够完成。甲乙丙丁四组,每组十二人,后三人分别去当对应队伍的队长。而前面的,也还是干下至打听消息混作间谍,上至暗杀富商偷盗财物的勾当。
只是丁八成为丁八时的第一个任务,便是暗杀一个破落皇亲的唯一子嗣李远,占用了他的身份,一直做到四品御前侍卫兼江州钦差而已。
余人醉深吸一口气。
左脚提至半空,右脚尖点地,左手环腰右手则高举。
房间里有幽幽花香传来。
“说真的,甲二。每次一看见你这娘兮兮的功法我就想笑。”
两人都没有笑。
天亮了,有雄鸡嗷嗷啼叫着喊出将亮的太阳,勾得周围宅子里的鸡群也跟着叫起来。“扰了老爷的清梦,把你们都抓起来红烧!”。
有奴仆在叫骂。
声音还未发出,两人就动了。
声音落在了地上,一人就不动了。
“其实十年前我就已经在想了,”丁八已经躺在了地上,胸膛破了一个大洞,四周是飞溅的血迹。
余人醉喘着粗气,右手用来攻击还没有什么问题,左手怕是已经断了——这贼子这么胖了速度还这么快!
丁八眼睛盯着刚刚余人醉藏身的横梁,那里有只可怜的蚂蚁被踩死掉。嘴里还在继续说着话:“我在想,人和人的差距,真的是比人和猪的差距还要大。”
“咋会这么想?”
“呵呵,甲二。你肯定没有这种想法。”
“虽然你是甲二,但我年龄可比你大。你刚来的时候,还是丁九。那时候我就已经是丁八了。我们没怎么说过话,我就在想,你这小孩儿阴郁得紧,得先保住自己的命别被你夺了位置。”
“没想到你居然不是一个位置一个位置杀上去。你第一个杀的居然是乙五。”
“说真的,乙五算是我们那群蛆虫里为数不多的好人。哦我想起来了,那女人说你的枪连穗花都没有,还给你这小孩儿买了红色的穗花。”
啧啧啧。
第一个杀的是她啊。
“你枪还在吗?”
“在的。”
“穗花呢?”
“不在了。”
怪不得叫你“背叛酒徒”啊。
“虽然没必要和你解释,但好像不说出来又显得我硬要找人当护卫一样。其实你也知道的...我应该没什么必要找护卫。”
“躺在地上的你说这种屁话还真挺有说服力。”
“你果然变了个人,你在白楼的时候是不会说这种废话的...”
丁八的嘴里猛地咳出几大口血,瞳孔开始抽缩放大。他的言语随着液体喷溅混杂显得模糊不清。
“我只是想逃离...我只是想逃离...没有人代替我...没有人代替我...为什么...为什么...好不容易找到...好不容易找到...”
最后一句依稀是“可惜”。
余人醉坐了半盏茶,确定丁八死透了,没有用什么龟死法或者白楼祖传的潜息法,才默默站起来,用能勉强移动的那只手。
盖住他的眼睛。
“丁八...丁八...”
他默默叫着名字,如同好友念着悼词。
“丁八...丁八...”
“丁八!”
丁八猛地打了个战栗,看见阴暗潮湿的洞府内,有异常明亮的眸子在瞅着他。
“什么啊,是乙五啊。”
“哈哈,吓到你了吗,不好意思。”
乙五点亮油灯,喋喋不休道:“我在自己的洞里太无聊了,所以来找你聊聊天。怎么了,困得睡着了。任务有这么累人吗?”
丁八摇了摇头:“累哪有每天砍猪肉跑山累。只是...额任务不能给你讲,反正你只要知道我每天要读书到很晚就是了。”
“读书啊,”乙五想了一想,“感觉是离自己很遥远的字眼。”
“我们都是文盲,那肯定很遥远啊!”
“连文盲这种词都学会了!”
洞穴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喂,丁八,找你商量个事情。”
乙五一屁股坐在丁八靠着的长凳上,神神秘秘从怀里掏出个东西“知道你任务的原因,在外面的时间多,帮我看看,这玩意儿好不好看。”
丁八猛地快要停止呼吸,她的脸庞凑得太近了。
油灯看的并不真切,皮肤并不白皙,手指上还有伤痕。
只是,有着熟悉的香气。
“看我干嘛,看这里啊!”
乙五并不娇嗔,而是带了点暴力砸了丁八肩头一下。
“喂!太痛了!对同事也要用内力吗!”
丁八揉着肩,朝着乙五摊开的锦缎里看去。
是一截鲜红的枪穗。
乙五兴奋地在旁解说:“怎么样,是西南驻地那个好有名好有名大将军的枪上的。我去那里杀人,顺便偷了回来的。”
“可是我不用枪啊?”丁八疑惑地问。
谁说是给你的。乙五疑惑地瞥了他一眼。
我这是给刚升上丁九那小孩儿的,多小啊,比我们那时候小多了。
切。
乙五,你就是这样同情心泛滥...
不过也好,我来陪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