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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半糖·微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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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第六章】
《半糖·微醺》
立春后的第一场雨，来得又轻又软，像有人在云端撒糖粉。
甜水街的青石板被雨水晕出淡淡的蜜色，踩上去会留下浅浅脚印。
今日“一口酥”歇业。
门板合得严丝合缝，门缝里却透出暖光，像一块刚出炉的麦芽糖。
后厨灶膛燃着松柴，火舌温柔地舔着铜锅底。
锅里是桂花酿，浮着一层薄薄的金桂，香气顺着蒸汽爬满屋梁。
沈甜蹲在灶台前，袖口卷到小臂，露出被火光映红的皮肤。
她拿长柄木勺慢慢搅动，糖浆咕嘟咕嘟吐小泡，像一群调皮的小鱼。
门槛内，顾无忧单脚着地，右脚踝缠着白纱。
她手里拿一卷《糖朝律例》，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眼神每隔三秒就飘向沈甜背影，再垂下，耳尖悄悄红。
“律法第三百零一条：宵禁后不得擅煮酒。”
她声音低低的，像在自言自语。
沈甜头也不回：“第三百零一条补充：为伤者煮药酒，可酌情豁免。”
顾无忧嘴角上扬，把册子放到一旁，单脚跳到沈甜身后。
她伸手去揭锅盖，蒸汽“呼”地涌上来，像一朵白棉花撞到脸上。
沈甜用勺背轻敲她手腕。
“三息后出锅，再等。”
顾无忧乖乖收回手，指尖却偷偷在勺柄上画圈，一圈又一圈。
三息到，沈甜熄了火，舀一勺酒酿，吹了吹，递到顾无忧唇边。
“试味。”
顾无忧低头抿一口，酒香混着桂花香在舌尖炸开，她眯眼像只被顺毛的猫。
“甜。”
沈甜笑：“只许吃四口，多了要醉。”
顾无忧讨价还价：“五口。”
沈甜：“四口半。”
顾无忧：“成交。”
四口半酒酿下肚，顾无忧脸颊泛起薄红，像抹了最好的胭脂。
她单手托腮，看沈甜在灶台前忙碌，眼神软得能滴出蜜。
沈甜把剩下的酒酿装进小瓷罐，封好口，回身时，顾无忧已靠在门框。
眼神迷离，唇角带笑，像只偷到鱼的猫。
“沈甜甜……”
她声音拖得黏糊，像在撒娇。
沈甜挑眉：“醉了？”
顾无忧摇头，又点头，最后把自己晃得打了个小嗝。
沈甜失笑，蹲到她面前，与她平视。
“顾处长，你的酒量也太差了。”
顾无忧伸手，指尖点住沈甜鼻尖。
“我没醉，我只是……想你了。”
沈甜耳尖红透，像被烫到。
她握住顾无忧手腕，把人扶起来。
“走，去吹吹风。”
后院小门推开，雨丝扑面而来，带着泥土与花香。
细雨落在檐下芭蕉叶上，沙沙作响，像在唱一首古老的小调。
沈甜扶着顾无忧坐在回廊下。
回廊窄，两人肩碰肩，体温透过衣料交换。
顾无忧靠着沈甜肩，鼻尖萦绕桂花香与酒气。
她声音低软，像在讲一个遥远的梦。
“沈甜，我第一次见你，是在灯市。”
沈甜“嗯”了一声，示意她继续。
顾无忧手指在空中比划，像在描摹当年的画面。
“那年我十岁，跟着师父进京，灯市人太多，我走丢了。”
“你站在梯子上撒糖，糖粉落了我满头。”
“我抬头，看见你笑，酒窝像盛了蜜。”
“我当时就想，要是能天天看见这酒窝，该多好。”
沈甜听得心里发软，像被糖丝缠住。
她侧头，看顾无忧睫毛上沾着雨珠，像碎钻。
“后来呢？”
“后来师父拎着我后领把我拖走。”
“我一路哭，他以为我迷路，其实我是舍不得你。”
沈甜伸手，指尖拂去顾无忧睫毛上的雨珠。
“傻孩子。”
顾无忧抓住她手指，包进掌心。
“现在不傻了，我有糖，也有你。”
雨丝渐密，回廊下却干燥温暖。
沈甜把顾无忧的手包进自己袖口，轻轻搓。
“手这么凉，还说不醉。”
顾无忧靠得更近，声音像呢喃。
“沈甜，我脚疼。”
沈甜立刻紧张：“哪里疼？是不是刚才跳疼了？”
顾无忧指了指心口：“这里疼。”
沈甜愣了一瞬，反应过来，耳尖更红。
她抬手，在顾无忧心口轻轻按了按。
“那我给你揉揉。”
顾无忧笑得像偷到糖的孩子。
她把沈甜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声音低哑。
“揉一辈子，好不好？”
沈甜心跳如鼓，声音却软得像化开的糖。
“好。”
雨声渐歇，云层裂开一条缝，月光漏下来。
回廊下，两人影子叠在一起，像一颗完整的心。
顾无忧的酒意渐渐散去，眼神却更亮。
她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摸出一张折得小小的纸。
展开，是皇帝御批的“亲嘴不限时”许可证。
她红着脸塞进沈甜手里。
“陛下说，这个……也可以续期。”
沈甜捏着纸，笑得弯了腰。
“那就先续一辈子。”
夜已深，沈甜扶顾无忧回房。
小榻上，顾无忧乖乖躺下，眼睛却亮晶晶。
“沈甜，我想听你唱歌。”
沈甜坐在榻边，轻轻拍她背。
声音低低，像哄孩子。
“糖朝雨，落桂花，糖匠娘子想谁家……”
顾无忧闭眼，嘴角带笑。
沈甜唱完，低头看她，声音轻得像怕惊扰梦。
“顾无忧，晚安。”
顾无忧抓住她指尖，声音含糊。
“晚安，沈甜甜。”
沈甜吹灭油灯，月光透窗，照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她低头，在顾无忧指尖轻轻落下一吻。
“余生请多指教。”
窗外，雨停了，芭蕉叶上水珠滚落。
一滴，两滴，像更鼓，也像心跳。
沈甜合衣躺在小榻外侧，与顾无忧肩碰肩。
顾无忧在梦里翻了个身，额头抵住沈甜肩窝。
沈甜睁眼，看帐顶月光如水。
她轻轻握住顾无忧的手，十指相扣。
“以后，换我给你煮一辈子的桂花酿。”
——第六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