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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余烬复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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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透过窗棂洒在西厢房的青砖地面上,勾勒出一道道金色的光痕。府医换过第三次参汤时,沈艽的指尖几不可察地动了动。
"脉象稳了些。"年长的府医长舒一口气,收起银针,"性命算是保住了。"
程砚立在床尾,目光扫过沈艽脖颈间狰狞的指痕和唇角干涸的血迹。这个年轻人像是一盏将尽的油灯,却在风中倔强地维持着最后一丝火苗。
"何时能醒?"
"难说。"府医摇头,"经脉受损严重,能活下来已是奇迹。"
程砚若有所思地点头,挥手示意侍从送府医出去。屋内重归寂静,只剩下铜壶滴漏的声响和沈艽微弱的呼吸声。
黑暗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朦胧的灰白色迷雾。沈艽感觉自己漂浮在一片虚无中,四肢沉重得像灌了铅。
【系统?】他在意识深处呼唤。
【宿主生命体征恢复至42%。】系统的声音依旧冰冷,却让他莫名安心,【"龟息术"副作用:全身麻痹状态预计持续3-6时辰。】
* *听觉(逐渐清晰):* 滴漏的水声,窗外遥远的鸟鸣。
* *嗅觉:* 浓重的药味中混杂着一丝熟悉的沉水香。
* *触觉(迟钝):* 身下硬榻的触感,被褥粗糙的纹理。
* *记忆闪回:* 宴厅的混乱、谢裕束暴怒的眼神、苏婉柔惨白的脸、那几片关键的焦黄纸屑...
* *系统提示:* 【检测到外部观察者:程砚。危险系数:低。建议继续伪装昏迷,积蓄体力。】
沈艽在意识深处苦笑。他现在连眼皮都抬不起来,哪还需要伪装?
程砚正欲离开,忽然瞥见沈艽垂在榻边的手指微微蜷缩。他脚步一顿,若有所思地倒了杯温水回到床前。
"沈公子。"程砚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若听得见,且记住——侯爷已知真相,苏婉柔已下狱。"
水杯凑近沈艽干裂的唇边,几滴清水渗入唇缝。程砚注意到对方的喉结轻微滚动了一下。
"《夜宴图》修复得很好。"程砚继续道,声音放得更低,"侯爷...很满意。"
这句话像是一把钥匙,沈艽的眼睫突然剧烈颤抖起来。程砚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轻轻放下水杯。
"来人。"他朝门外唤道,"再去煎一副活血化瘀的汤药来。"
谢裕束站在回廊的阴影处,看着程砚从西厢出来。晨光为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却照不进那双幽深的眼睛。
"醒了?"谢裕束开口,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任何情绪。
程砚摇头:"尚未。但脉象已稳,最迟明日应能恢复意识。"
谢裕束"嗯"了一声,目光扫过西厢半开的窗户。他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但程砚注意到侯爷负在身后的右手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食指关节——这是他在思考时的小动作。
"苏婉柔招了?"程砚试探地问。
"三年前《夜宴图》是她所毁。"谢裕束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为的是阻止本侯查母亲死因。"
程砚心头一震。三年前那场大火,谢老夫人蹊跷的死亡,以及随之消失的关键证据...一切都有了解释。
"侯爷打算..."
"不急。"谢裕束打断他,眼神冰冷,"让她再活几日。"
一阵风吹过,掀动谢裕束的衣角。程砚敏锐地注意到,侯爷今日熏的沉水香,比往日浓了几分——那是能掩盖血腥气的味道。
当脚步声彻底远去,沈艽终于挣扎着睁开了眼睛。刺目的光线让他立刻闭上眼,泪水从眼角滑落。
【生命体征恢复至58%。】系统报告,【建议缓慢活动肢体,避免二次损伤。】
沈艽尝试动了动手指,钻心的疼痛立刻从全身各处袭来。他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声音。脖颈间的旧伤火辣辣地疼,喉咙像是被烙铁烫过,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
* *记忆闪回:* 谢裕束暴怒的眼神,掐住他咽喉的手,那声嘶哑的"救他"...
* *沈艽脑子一片混乱:* 为什么?既然认定他下毒,为何又要救他?因为《夜宴图》?还是...那几片纸屑?
门外传来脚步声,沈艽立刻闭上眼睛。有人推门而入,药碗放在床头的声响,布料摩擦的窸窣声,然后是...沉水香的气息?
心跳突然加速。这个味道他太熟悉了——谢裕束。
谢裕束站在床前,目光扫过沈艽惨白的脸色和脖颈间的淤青。那些伤痕在晨光中呈现出骇人的紫红色,与他手指的形状完美吻合。
他伸手拿起床头的药碗,药汁表面映出自己模糊的倒影。三个月前,他亲手将这个年轻人扔进西厢等死;三日前,他又差点亲手结束他的生命。
"装睡?"谢裕束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熟悉的讥诮,"还是等着本侯再掐你一次?"
沈艽的眼睫颤了颤,缓缓睁开眼。那双眼睛依然清亮,只是蒙上了一层痛楚的阴霾。
"侯...爷..."他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每个字都像是从破碎的喉咙里挤出来的。
谢裕束面无表情地将药碗递到他唇边。沈艽试图抬手自己接,却发现手臂软绵绵的使不上力。他只能就着谢裕束的手,小口啜饮那苦涩的药汁。
一碗药见了底,谢裕束随手将碗放在一旁。两人之间陷入一种奇异的沉默。
"纸屑。"谢裕束突然开口,"你怎么发现的?"
沈艽喉结滚动,艰难地组织语言:"...画轴...缝隙...烧焦...味道..."
谢裕束眯起眼。画轴缝隙?那需要将《夜宴图》完全拆解才能发现的细节。这个年轻人,比他想象的更加...执着。
"苏婉柔在地牢。"谢裕束语气平淡,"你想见她么?"
沈艽猛地摇头,牵动颈间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冷气。这个反应似乎取悦了谢裕束,他唇角勾起一个几不可察的弧度。
"《夜宴图》还差最后一道工序。"谢裕束转身向门外走去,"三日后,本侯要看到成品。"
门关上的瞬间,沈艽脱力般倒回枕上。谢裕束最后那句话不是请求,而是命令——三日之内若不能完成修复,等待他的恐怕比死亡更可怕。
【生存点+20。】系统的声音响起,【当前生存点:63。危险系数:中。】
沈艽在意识深处苦笑。活下来了,但这场生死游戏,还远未结束。
程砚站在回廊拐角,看着谢裕束从西厢出来。侯爷的表情依旧冷峻,但程砚敏锐地注意到,他负在身后的手指不再紧绷。
"备马。"谢裕束吩咐道,"去刑部大牢。"
程砚心头一跳:"侯爷要提审苏家..."
"不。"谢裕束打断他,眼神冰冷,"去取三年前那场大火的卷宗。"
程砚立刻会意。三年前那场夺走谢老夫人性命的大火,官方记载是意外。但如今看来...
"属下立刻去安排。"程砚低头应道,余光瞥见西厢窗边一闪而过的身影——沈艽正艰难地支起身子,望向院中的梨树。
那株梨树,是谢老夫人生前最爱的。
沈艽的指尖深深陷入泥土中,那封泛黄的信笺在晨风中簌簌作响。系统面板在他眼前疯狂闪烁,原本清零的生存点数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攀升——【78...113...256...】每跳一个数字,都伴随着记忆碎片的涌入。
* *记忆闪回:*
* 女子温柔的手抚过孩童头顶:"艽儿要记住,修补古籍如同修补天道..."
* 深夜烛火下,女子将信笺塞进孩童衣襟:"带着它去找靖安侯府的老夫人..."
* 血色弥漫的视野,黑衣人举起的刀光...
* *系统提示(血红):* 【记忆封印解除!宿主真实身份:姜氏遗孤,姜沅。终极任务更新:复仇!】
"啊——!"沈艽突然抱住头颅嘶吼出声,那些不属于穿越者、却深植在这具身体里的记忆如岩浆般喷涌。喉间的旧伤迸裂,鲜血染红衣襟。
谢裕束皱眉,一个箭步上前扣住他手腕。内力如冰泉灌入经脉,强行压制住沈艽体内暴走的血气。
"现在发疯还太早。"谢裕束的声音近在咫尺,带着血腥气的吐息拂过沈艽耳畔,"苏明远正在来杀你的路上。"
程砚用染血的袖口擦着镜片,看着远处纠缠的两人。他刚被追风从苏家地窖救出,右腿还带着箭伤,但思维却异常清晰。
* *线索串联:*
1. 三年前大火当日,府中炭黑异常增加(用于制造毒墨)
2. 谢老夫人临终前秘密接见姜夫人(沈艽生母)
3. 《夜宴图》被苏婉柔故意损毁(为掩盖画中罪证)
4. 沈艽对古籍修复的天赋(姜氏家学)
* *惊人结论:* 侯爷早就知道沈艽身份!从西厢初见时的杀意,到后来的种种试探...都是在确认他是否继承了姜氏技艺!
"程先生。"追风无声地出现在他身侧,递上一卷刚从苏府搜出的账册,"盐税亏空的真账。"
程砚翻开账册,瞳孔骤然收缩——最后一页赫然盖着当朝太师的私印!
苏明远的马车在官道上疾驰。他攥着太师府的密信,指节发白。
* *密信内容:* "画中证据已泄,杀沈艽,否则你我皆亡。"
* *内心盘算:* 死士应该已经得手...等等,前方为何有靖安侯府的旌旗?
马车猛地刹住。帘外传来侍卫颤抖的声音:"大人...侯爷亲自拦路..."
苏明远强自镇定地掀开车帘,却见谢裕束玄衣墨发端坐马上,身后铁骑森然。更可怕的是,他身侧站着个浑身是血的年轻人——正是本该已死的沈艽!
"苏大人深夜疾行,可是急着..."谢裕束缓缓举起手中残墨,"销毁这个?"
沈艽站在谢裕束身侧,看着苏明远瞬间惨白的脸。喉间的伤口随着呼吸灼痛,却让他愈发清醒。
* *系统分析(冷静机械):* 【苏明远微表情解析:瞳孔放大(恐惧),嘴角抽搐(愤怒),右手微颤(准备拔剑)】
* *身体记忆(姜沅残留):* 这个声音...就是当年下令灭门的主谋!
"侯爷这是何意?"苏明远强笑道,"下官只是..."
"只是去告诉太师,"谢裕束打断他,声音轻得像在讨论天气,"三年前你们用毒墨伪造谢老夫人自焚现场,如今证据确凿?"
沈艽突然上前一步。他举起从《夜宴图》中取出的绢布,上面朱砂勾勒的盐税路线图在火把下清晰可见。
"苏州、扬州、杭州..."沈艽的声音嘶哑如砂纸磨过,"每条走私路线都有苏家印记。苏大人,你可认得这个?"
他翻转绢布,背面赫然是一枚血指印——谢老夫人临死前按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