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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3章 ...

  •   沈淮序带着紫竹上街扫荡一番,手里拎满了东西,紫竹抱着大大小小十几个盒子,因为使劲脸涨得通红,艰难道:“少爷,你买这么多护膝护腕手炉炭火做什么,咱们府里这些不都有吗?”

      沈淮序手里也是满怀的东西,深秋里热出一身薄汗,但眼睛还是亮晶晶的。

      这些是他准备拿去给那个少年的,他膝盖伤着,若是用上好的护膝保暖,再点上炭盆保温,膝盖也能好得快些。

      “我买来照顾病患的,好紫竹,再坚持一下,明日请你吃城西的炙羊肉。”

      紫竹将手里的东西艰难往上颠了颠,“那我要吃两份。”

      沈淮序言笑嘻怡,“再配上一份樱桃酒好不好?”

      “好!”

      笠日,沈淮序背着一个巨大的包裹,轻车熟路的出现在永信宫内。

      沈淮序将背上的包裹放下,对着裴玄璨然一笑,扬了扬手里的针灸包,“小孩——快来针灸啦。”

      裴玄站在远处怔怔地望着他,原来这人昨天说得话是认真的,他是真的准备每日都来替自己针灸,直到自己痊愈为止。

      裴玄垂在身侧的手攥紧又松开,像是做了一会思想斗争。

      跛着脚一步一顿地走到沈淮序面前,转身示意沈淮序跟上,“你跟我来。”

      “怎么了?”沈淮序不明就里的跟在裴玄身后。

      本想上前想搀扶他,但被裴玄抽开手拒绝。

      “不必扶我,自己能走。”

      裴玄一瘸一拐地领着沈淮序到屋内坐下,找出一个陈旧的茶碗,洗刷干净,笨拙地替他沏了杯茶。

      等沈淮序接过茶碗喝了两口,裴玄这才转身,从里屋拿出昨天沈淮序带来的布袋,和他今日带来的包裹整整齐齐放在一起。

      沈淮序放下茶盏,抬眼一看,“咦?昨日的糕点药膏怎么一动未动,是不合口味还是不知用法?”

      裴玄抿了抿唇,扣着椅背的手慢慢收紧,并未答话缓缓道:“东西还给你,我知你不是什么柿子树成精,明日别再来了。”

      “……”居然这么轻易就被看穿,沈淮序从小不善骗人,噎了一下,放下茶碗,将针灸包向裴玄处推了推,“就算你知道我不是什么草木精怪,但我真的没有恶意。”

      沈淮序穿着件绯色金线云纹的窄腰锦衣,披着一条带毛领的披风,一眼看去眉如翠羽,肌如白雪,乌黑透亮的眸子闪着细碎的光:“你的膝盖伤得严重,淤血凝堵,若是不涂药再辅以针灸,只怕将来阴雨天疼得走不了路,你若不信,大可以去太医院查验,我只是想帮你。”

      裴玄的唇抿得更紧了,他当然知道沈淮序的好意,可他也知道,当别人知晓他的真实身份,会有多么惊惶失色避之不及。

      从小到大,不是没有宫人想帮他,可这些人一旦知晓他的身份,知晓他是令皇帝深恶痛绝的五皇子,是被钦天监批命为七杀命格的不详之人,无不惊恐万状,退避三舍,更有甚者恶言泼语拳脚相加。

      沈淮序不是第一个,当然也不是最后一个。

      沉默半晌,裴玄终于还是出声道:“你可知我的名讳……我姓裴名玄,想必你也听说过我的事,劝你还是离我远些。”

      “噗——”沈淮序一口茶喷了出来,“咳咳咳咳…你你姓裴…”

      裴玄?裴玄……好熟悉的名讳,沈淮序终于想起了什么,迟疑道:“莫非你是……五皇子殿下?。”

      见沈淮序的反应,裴玄了然地闭了闭眼。

      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果然,他也一样怕了。

      待裴玄再睁眼,已是满眼冷冽,将包裹向他面前推了推,冷声道:“快些走吧,免得被我沾了不详的晦气。”

      “哎…”沈淮序慌忙按住他的手,“不是…等等。”

      沈淮序一时被五皇子这几个字打晕了头脑,这才渐渐回想起来。

      五皇子裴玄,京城里的贵胄都听过他的名字。传闻这位五皇子是位废妃所出,一出生便被司天监批为七杀之命,为皇帝所不喜。三岁那年生他的那位废妃病故,六岁上下带他的乳母也意外溺毙在后花园的水池子里。

      从此以后,五皇子裴玄妨死生母克死仆役的名声彻底传开,七杀凶名愈演愈烈,皇帝下令将他迁出皇子居所,搬到皇宫东南角的永信宫单独居住,这一住就是就是八年。

      看来此处便是永信宫。

      沈淮序看着裴玄住的这间殿宇,窗棂破朽,屋顶瓦片残破不全,别说保暖了,遮风挡雨看起来都勉强,屋内陈设一应全无,只有一张桌子并两把椅子,连个炭盆煤灯都没有。

      里边儿的卧房看起来更简陋,一张床连个帐子都没有,沈淮序隐约一瞧,卧房的窗柩破了个大洞,虽已是深秋,但床上的被褥确依然是夏天的薄被,这要是到了三九寒天真是不敢想象。

      再想起少年的模样,身形瘦弱,穿着单薄破旧的衣裳,身上纵横交错全是疤痕,有几处更是皮开肉绽深可见骨。

      虽然早已耳闻皇宫之中捧高踩低甚于吃人,但亲眼目睹更觉心惊。

      沈淮序只觉喉头干涩,过了许久,起身看着裴玄轻声道:“我既承诺了殿下,要为你针灸,我便不会走。”

      裴玄的指节蓦地攥紧,他猛地后退一步,眼神如刀,眼底戾气更重。

      “滚开,”他咬牙,声音压得及低,“没听明白吗,我是不详之人,小心冲克了你,性命难保!”

      沈淮序平静与他对视,平日活泼的眸子,此时竟格外安安稳。

      他静静道:“家中祖母爱读些典义,小时候常对家中兄弟姊妹说,‘诸法平等,无我无人’。”

      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却有种独特的安宁,在空气中蔓延:“我看人只遵我的本心,我并不觉得你是什么不详之人。”

      裴玄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拳头,身体紧绷,并没有说话,长久地沉默。

      沈淮序假装没看到裴玄眼底的戒备,接着道:“再说命数也非一成不变,怎可用一时之言断一世之命。我觉得你不是不祥之人,你若认为我是错的,那更应该将我留下,看看我常和你相处,到底会不会小命不保。”

      “怎么,莫非殿下不敢赌?”沈淮序望着裴玄挑眉一笑,眼底的狡黠重新漫上来,眉眼灼若芙蕖,真是妖秾至极的面容。

      裴玄的目光被烫了一般,猛地挪开。

      沈淮序得寸进尺,噙着笑意,凑近道:“你若确有顾虑,不敢与我赌上一赌,非说自己是什么不详之人,那我便依你之言,不再过来。届时你找些冰块佐以红花油慢慢揉开,虽今后走路难免有些刺痛,但短时间内也可做到消肿去瘀,待我去给你写个方子,你照着方子…”

      “没有。”低哑微弱的声音打断他。

      “什么?”沈淮序俯下身去反问,一时没有听清。

      裴玄脸色发僵,偏过头去,垂眸道:“你若不怕,我自然敢赌。”

      他还没见过这么怪的人,听到他的名讳既没有惊慌失色的逃走,又没有沸反盈天的谩骂,还坚持为他施针,还要与他打赌。

      “意思是你愿意我给你针灸啦!”沈淮序惊喜地腾地一下跳起来。

      裴玄扭头不去看他,轻声嗯了一声。

      既然他都不怕,那裴玄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太好啦!”沈淮序面露喜色,“你的伤包在我身上!保管你药到病除。”

      沈淮序拍着胸脯保证。

      “来来来,快来坐下,我现在就为你扎针。”沈淮序拉着裴玄在椅子上坐下,飞快地将针灸包打开,捏着银针谨慎落针,心情却很雀跃,“还好你想通啦!若是再晚半刻,今日就赶不上趟了。”

      “什么意思?”裴玄望过来

      沈淮序落针的手不停,另一只手点了点自己腰间的玉佩,“你不是看出我不是柿子精嘛,喏,其实就是它显得神通。”

      裴玄的目光落在这块白玉玉佩上,籽料脂白,晶莹剔透,是世间难得的玉料。

      “这块玉我从小便带着,这几日偶然发现,他可以带我瞬间移动到你的小院里来。”

      “只是限制颇多,若是有旁人在他便不显神通了,而且即使我过来了,至多只能呆两个时辰,时间一到我便会被拉回去。”

      沈淮序将所有穴位的针都扎好,长呼了口气,拍了拍衣袍站起来,嘱咐道:“你坐着别动,再过一刻钟我便替你拔针。”

      裴玄眉眼低垂,双脚扎得跟个刺猬似的,也不吭声,直挺挺坐在椅子上,一双眼睛深深望过来,乖乖等着沈淮序给他拔针。

      方才还剑拔弩张恨不得拿眼神赶走他的人,现在收敛了一身的刺,乖乖坐着。

      沈淮序看了心软得一塌糊涂,这不就是!他从小梦寐以求的!乖巧懂事的弟弟吗!!

      沈淮序是整个沈家最小的孩子,兼之因为被匪徒绑架跳下寒潭的缘故,从小多病,他的哥哥姐姐们见到他不是问他喝没喝药,就是管他穿没穿暖,一个个都摆足了兄长阿姊的架势。

      因此沈淮序从小便希望娘亲能再生个弟弟妹妹,让他也过一过当兄长的瘾,头几年想得抓耳挠腮的,就连生辰愿望都是希望自己能当哥哥,这两年长大了才渐渐歇了心思。

      但这不!软乎乎的!乖乖巧巧的弟弟!这不就来了吗!

      沈淮序心潮澎湃,哥瘾大发,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给这小孩养得白白胖胖的,他也要做一回好哥哥!!

      有了养小孩的大计,沈淮序只觉得充满干劲,今日和裴玄辞别后,回到太尉府,马不停蹄地便赶到府中医师住的小院,兴致勃勃地请教要是小孩儿营养不良该怎么调养。

      结果反被医师抓住,给他把了半天脉,往他平日的药方里多加了三味药,遂老实。

      待沈淮序好不容易逃到卧房,火速掏出纸笔,将从医师那里问出的调养之法记录下来,咬着笔杆苦思冥想,将裴玄可能需要的东西统统记下来。首当其冲的,窗柩和窗纱得修好,其次是炭盆和煤油灯,深秋一过马上便要入冬,沈淮序深吸一口气,他一定要让裴玄这个冬天好过起来!

      但是窗柩该怎么修?

      不行,还是得去问做这行的老师傅才行。

      沈淮序将毛笔一丢,出了府门,翻身上马,轻轻一夹马腹,疾行而去。

      紫竹见他踏马而出,在身后小跑两步,追问道:“小少爷——马上就传晚膳了,你做什么去?”

      沈淮序轻扬马鞭,发丝飞扬,语调轻快:“我去城外老木匠那儿请教个问题,晚膳不用等我”

      “哎——”紫竹眼见拦不住,悻悻地收回手,费解地摸了摸头,喃喃道:“少爷怎么这几日神神叨叨的。”

      沈淮序在老木匠家待到很晚,仔细询问了窗柩修补的方法,木材选用的材料,修补的技巧和注意事项,等确保自己学会了,沈淮序拱手向老木匠郑重行了一礼,拿出两锭银子作为学费,这才翻身上马,徐徐离开。

      明日便去买修补窗柩的材料!沈淮序骑着红棕马哒哒哒地回家,心里摩拳擦掌,就等明天大干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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