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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登徒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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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安侯府诸人忙回头,只见云鬓高耸的华安公主正微微笑着看着她们,一张芙蓉面如同带露的凝脂,光彩照人,虽无半分恼意,那眼神也是冷的。身后一群锦衣华服的小姐,姹紫嫣红一片。
苏淙淙一见这堪为众矢之的的场景,不由心里暗骂祁云欢口无遮拦,只得绞尽脑汁想几句拍马的话,来奉承这位得罪不起的主。
她正斟酌着要开口呢,身边有人向前一步行礼道:“禀公主,小女从未见过这般雅致又有趣的宴,此番才算见了世面、涨了见识,一时竟不知该向何处去、该如何自处了,因此有些失态,还望公主恕罪。”
苏淙淙悄悄一望,正是全锦绣,此刻正微微噙着笑,丝毫不见惊惶之色,话也说得好听得体,一派端庄的大家风范。
旁边的孟钰见全锦绣出了风头,也耐不住了,站出来道:“正可谓是金秋桂子流清香,玉馔琼芳映秋光。此味本应瑶池有,缘何今宵满玉堂?公主殿下,小女能赴此宴,实乃有幸。”随口就能吟诗,看来这孟钰还是很有几分才华。
一时众人看这两位面生姑娘的眼神都不同了。华安公主也被哄得十分高兴了,连声问起这两位姑娘的来历,祁云芝等人自去对答,场面便又热闹起来。
唯有旁边剩了一个无人在意的苏淙淙,心里暗乐不已,心道,极好,原来这顶罪竟还有人争抢的。
华安公主这个香饽饽被簇拥着去谢花神了,人潮褪去,就剩下宋倾城与苏淙淙两个站在角落里的背景板。
“表姐,你为何不随她们去?听说最后谢花神,是在洛水上搭乘立着自家府上名号旗帜的舟船,顺着洛水而下,一路抛洒花瓣。可好看了!”宋倾城神神秘秘地凑到苏淙淙耳边,更小声道:“听说诸位公子就在两岸边敬香,正正好可以看到那些船,嘿嘿。”最后还猥琐地笑了两声。
苏淙淙脑补了那个画面,极好,既唯美浪漫,又深切实际地告知了对方我是谁、我是哪家的,看上我了就来议亲,兼具美观和实用两项性能。看来这桂花宴,才是真正的官方相亲大会呀。
“我吃撑了。”苏淙淙无法说自己不愿沾染麻烦,也不想去钓金龟婿,简单明了地给了宋倾城一个她无法反驳的理由。吃得更撑的宋倾城不由连连点头:“我也是,撑得厉害,就不去那处与她们挤了。”
“噗嗤”一声,上头一声笑。
在这皇家地面上,上头还能藏着人?莫不是刺客?苏淙淙惊骇莫名地顺着望去,见是一个清瘦俊俏的少年坐在不远处的假山上,只穿了一件非常简单看不出材质的圆领袍子,正望着她们笑,一双黑亮的大眼里头满满都是戏谑之意。
他见自个被发现了,一个漂亮的闪身落地,走到苏宋二人面前,笑道:“你们两个可真有意思。我看你们半天了,那么多乐子和郎君,哪家小娘子不心动。就你们两个,从头吃到尾,这是专门来吃席的呢?”说着捂着嘴呵呵笑起来,正好叫苏淙淙借着灯光看清了她耳边的耳洞,她便顺势冲二人点点头,表明了自己女儿身的身份。
这竟也是个女扮男装的人,只是不知是何来头?为何能神不知鬼不觉藏在这里?苏淙淙正要开口试探两句,忽闻旁边宋倾城一声声如洪钟的尖声惊吓:“啊!”接着一股大力袭来,毫无察觉的苏淙淙被撞了一个趔趄,那是小牛犊子一般冲向那陌生姑娘的宋倾城,她口中还在大呼:“登徒子!表姐快走!”
苏淙淙一站稳,忙伸手去抓她,却哪里能抓得住,被宋倾城带倒在地,好在有她这一阻拦,那陌生姑娘好歹只被波及,三人团团在地上滚作一团。
皇家园林里出现了登徒子,那岂是小事?这声一喊出去,不一会,从四面八方涌出来不知多少精壮侍卫,个个用冷冰冰的刀尖指着地上三个。
“你为何说我是登徒子?我方才不是都给你看了?”那女子似乎是太惊讶了,都顾不上爬起来,困惑不已地问还压在她身上的宋倾城。
“看什么?我只看见你方才对我表姐搔首弄姿,挤眉弄眼,是不是想图谋不轨?”宋倾城不为所动,义正言辞地质问这“登徒子”起来。
被无数刀尖指着的苏淙淙不比她们两个淡定,也无法理解她们两个为何竟然还能吵架,她只觉得后脑勺头皮直发麻,唯恐一个不好,这群面无表情的侍卫就冲上来将自己剁成肉酱了,这个恐怖程度不下于后世被枪顶着脑袋,忙举起双手,摆出一个投降的姿势,口中直道:“诸位大哥饶命,小女子是恒安侯府府上的,来赴宴的,我有帖子,有帖子的。”
说着要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又忘记了自己还身着长长的裙子,偏偏还被宋倾城压在身下,扑通一声又栽倒在宋倾城身上,三人都是一声闷哼。
“苏姑娘,可还能爬起来?可需要在下援手?”旁边有人闲闲道,苏淙淙只觉得这声音好生熟悉,忙偏头去看,那好整以暇抱臂站在一边,正眼含笑意地望着她们的人,不是顾子墨又是谁。
他此刻一身戎装,是了,他在军中当差,想必也是被抽调来维护这桂花宴的秩序了。
不知为何,苏淙淙一直觉得此人心思深沉莫测,很有些怵他,此刻见到他却心生欢喜——有熟人认识自己,自己的人身安全总算得到保障啦!
“顾公子安好。”心里一欢喜,面色便好看,苏淙淙冲他喜气盈盈地露出个笑容。顾子墨一愣,继而又笑开了。
“可是顾子墨?你先令你的人退下去。”身下那姑娘也生得瘦弱,实在背不住压了,道:“先容我们起来。”
顾子墨面色一凛,一挥手,众侍卫如流水般消无声息地退下去了。
宋倾城一听这登徒子还要仗着与这小顾公子有旧,公然要他徇私枉法,这还了得,正要猛吸一口气狠狠输出一番,不妨后脖子被苏淙淙一扯,只得顺势站起身来,不满地埋怨苏淙淙:“表姐,你为何如此胆小怕事?纵使他位高权重又如何,他起先暗中窥伺咱们,方才又对咱们挤眉弄眼出言不逊,咱们也是清清白白的好姑娘,可不能任由人轻薄!”
苏淙淙无奈得只想捂住脸,手举到一半又发现这动作“不雅”,只得改为扶扶头上跌歪了的簪子,有气无力道:“人家不是登徒子,人家也是女子,方才不是已经示意我们了?你快少说两句,不,你还是闭嘴吧。”
这女子能直接出言指挥顾子墨,并且看顾子墨的态度,这女子的身份指不定多高。若是秋后算起账来,她们两个身份卑微的小女子,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宋倾城一双眼顿时瞪得老大,语无伦次道:“他何时。。。他如何。。。我为何没有看到?”
那女子才被苏淙淙扶起来,正扯着她那圆领袍子,闻言没好气道:“我自然是示意了的,否则你这表姐如何能知道?你这鲁莽女子,为何不先弄清楚,上来就动手,也不知恒安侯府是如何教导的,你真是侯府的?”
宋倾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犯了大错了,在一边嗫嗫不敢答话。
顾子墨见这女子站正了,上来端正行礼,道:“末将见过三公主。”
苏淙淙与宋倾城两个立马随着行礼,心高高提了起来。苏淙淙想到过这女子身份高,没有想到是这么顶了天的高。
三公主华清公主,她曾听祁云亭提过一句,正是华安公主的胞妹,自小性子洒脱随性,爱作男子装扮,平日要么不参加贵女们的集会,要么参加了也爱逗弄他人,正是盛京闺秀圈里令人又爱又怕的存在。
华清公主见这两个方才生动活泼的小女子瞬间蔫了,噗嗤一声笑道:“无妨无妨,你们女子都胆子小,见我扮相俊美,又身手矫健,从那么高的山上头跳下来,有些畏惧失察也是自然的。我不怪你们。”说罢又看看宋倾城,道:“你这黑丫头,忒能吃,力气也忒大了。下回要仔细些,若你这般大力去撞了别的小娘子,人家也能如我这般矫健躲开?”
苏淙淙一听这话音,竟轻描淡写就将此事揭过,被撞得如此狼狈还能如此体恤,真是个好公主,看来性子随性是真的。
一听她那后半截话,言语之间还对自己扮相颇为自得,苏淙淙心情极好,便顺着赞她:“公主方才跳下来,我初时还以为是哪个少年侠士呢,果然风姿非凡。”
这马屁拍得忒没水平,顾子墨悠悠看了一眼她。
但很明显公主喜欢,她笑得眼睛弯弯,拍拍苏淙淙肩膀,道:“你有眼光,性子也有趣,我很喜欢你。我正在选陪读,你姓甚名谁,我将你报上去。”
苏淙淙一愣,怎地就突然同皇家扯上关系了?不过夸她一句就选了自己,这公主是不是太随性了些?
就在她脑子飞速旋转要如何拒绝时,假山后头转出一个人,正是拿着折扇的祁三郎,一身银红袍子将他衬得越发面如冠玉,他笑道:“公主要选人,我可为公主荐上几个。但这人怕是不行。”说着桃花目一转,扫一眼苏淙淙,道:“她还有几桩事与我未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