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9、鸳鸯河 ...
-
此话说得极霸道,又极暧昧。若安在旁在公子身上,不知有多失礼。但若是从祁三郎口中说出来,闻者只呵呵一笑,并不当真,便丢开了。
这就是口碑。
华清公主对祁三郎也是熟悉的,轻轻一笑道:“祁公子还挺护着府上姐姐妹妹的。也罢,既是不便,也就算了。”说着从腰下解下一块通体洁白的瑞兽玉佩,塞到苏淙淙手中,冲她眨眨眼笑道:“我即将出来立府了,有空来寻我玩。”接着一闪身,腾挪几下又攀上了假山,眨眼便不见了,仿佛从未来过一般。
公主一走,宋倾城顿时松了老大一口长气。
祁三郎看一眼依旧站在旁边的顾子墨,一挑眉道:“小顾将军还有事?若是无事,府上女眷在此,便不留你了。”
这明晃晃的逐客令照脸打下来,顾子墨似是早已习惯,也不恼,只微微冲苏淙淙笑道:“苏姑娘,每次见面都令人耳目一新呢。”说罢顶着祁三郎利箭一般射来的目光,潇洒转身离去了。
祁三郎见他走远了,绕过扑过来的宋倾城,径直走到苏淙淙面前,低声问:“身子可好些了?大夫说你虽是未伤及根本,总是伤着了脊骨,需得好好养着。”
苏淙淙只觉得从未见他这般好声好气同自己说过话,有些不自在道:“都好了。大夫。。。你如何知道大夫说的话?”
祁三郎低声笑道:“我自然有我的法子。”又道:“这身衣服颜色倒是好,极衬你。”
苏淙淙正被他说得耳朵直发热,突然有一声惊呼划破寂静:“有人落水了!”正是洛水方向。接着就是四处呼喊奔波的一片嘈杂声。
素来连村头野狗打架都要蹲着看半天的宋倾城哪里会错过这等热闹,一把薅起苏淙淙,拖着就要跑去。苏淙淙敌不过她的力气,被她扯着狂奔。
等她反应过来,却见祁三郎站在原地没有动,在灯光下长身玉立,目光明亮地看着她,唇角挂着一丝漫不经心的微笑,仿佛洛水边那头的事与他无干一般。
苏淙淙望着他黑沉的眸子,心里莫名涌起一阵怪异——他要么实在是对人命漠不关心,要么就是知晓那头发生了何事。
等宋倾城扯着苏淙淙赶到洛水边,那头果然乱成了一团,无数装饰精美满载瓜果的小舟倾覆在河中,鲜花瓜果飘满河面,里头依稀可以辨清河水里头扑腾着几个人影。岸边不停有人下水去救。
此刻一艘最为精美华丽的大船在河中间,站在船头面色不善地看着河中央的,正是华安公主。
苏淙淙仔细去看那河里头扑腾的人影,多是些勋贵家里的女儿,平日与恒安侯府也多有走动,大抵能混个脸熟。令人惊讶的是,在其中扑腾得最厉害的竟然是孟钰。她虽然纤痩,力气却大,扑腾出来的水花比旁人都大,煞是惹眼。也正是她这一扑腾,叫人发现其实这水并不深,原来这是皇家引了一条洛水的支流进来,图个雅趣,并不是真正的大河。
苏淙淙又转眼看向岸边,这可真有意思,跳下去救人的多是些身着文衫的士子,多数世家子弟只静静站着看着里头。
实在是太诡异了。
不过片刻,这场轰轰烈烈的落水事件便水落石出了——大多数落水的姑娘都被救起来了,被一个个年轻男子或抱或扶上了岸。那英雄救美,美人们惊魂未定气喘吁吁,又是湿身相拥,一双双一对对的,场面一时都颇有几分香艳了。
宋倾城一时被震得目瞪口呆,深深为自己来迟了没有看到全程感到遗憾。苏淙淙却只顾去孟钰,她见无人来救她,竟是自己挣扎到岸边了。苏淙淙和宋倾城忙伸手去扶,却被她一左一右送了老大一个白眼。
就在这时,突然河上一艘立得好好的小舟许是被推动了,上头一声杀猪般的惊呼,一个圆圆大大的身影扑腾一声落在水面,将正游得正欢的今科探花兜头砸去——众人定睛一看,正是“绮虹妹妹”。
那探花是个清俊小生,被绮虹妹妹砸得头晕眼花,正要迅速扑腾开去,却被绮虹一手拽住后衣领,哪里还走得脱,几乎被颇有力气的绮虹拖着上了岸,被迫完成了这出“英雄救美”的压轴大戏。
华安公主看了片刻,一言不发,最后竟一拂袖,转身走了。
接下来是顾宝玉出来代为主事。她唤人取来了姜茶,备下了更衣之室,便有侍女鱼贯而入,将这些落水的小姐都领去休息了。
发生了此等大事,这桂花宴自然是不欢而散了。在回去的马车上,恒安侯府众人都是一片安静。
祁云欢不知同祁云芝说了什么,竟挤上了祁云亭、宋倾城与苏淙淙的马车,一上车便狂笑不止:“这回可叫我开了眼界了!一个个平日里多么装模作样不可一世,今日呢,都成了落汤鸡了!哈哈哈!最可笑的是那宣嫤,竟也阴差阳错被带下了河,却无人来救,自个灰溜溜地爬上来!”
祁云亭也抹抹眼角的泪,叹道:“可惜,今日我三哥不曾看到这般好笑的场景。不然他若是看到宣嫤这副模样,还不知多开心呢。”
苏淙淙心道,你三哥不去看也知晓演了一出什么戏。虽然不知为何他并没有提前告知侯府诸人,但苏淙淙就是知道,这厮必然是猜到了。
祁云欢笑道:“还有,最最好笑的当属孙绮虹。那张恒真是可怜,当朝内相的得意门生,才貌皆佳,多少勋贵都眼热着呢,竟被孙绮虹截了胡,还不知气成何样呢!”
祁云亭歪头俏皮道:“你们且看着吧,后头的日子,咱们盛京城里喜事可多呢。”
苏淙淙笑着点头。她也算是看明白了,这是勋贵们和文臣们联手演给皇家看的一场戏呢。至于华安公主这场大胆又出格的桂花宴,不过是想借机搅混了水,坏了他们两大阵营联手的心思。谁知他们索性将计就计,在公主面前将这些婚事过了明路。故而华安公主最后拂袖就走,连面也不露了。
说到底,是皇权与两大官宦集团的争斗罢了。那些被无辜牵连下水的姑娘故而倒霉,而那些不知所谓自己往下跳的姑娘,才真是叫傻。
比如孟钰。这步棋实在走得太臭。
祁云欢想必也深以为然,一声嗤笑道:“咱们这位孟表姐可真是有意思,这样的浑水也敢趟。真以为人家随口赞她几句,自个就身价金贵了?不知这八月的河水有没有将她浇得清醒些?”
宋倾城重重点头:“孟表姐真是不仔细,我娘常说,秋日的河水里头寒气重着呢!她这一落水,不喝个三五日的姜茶,那是不成的。”
众人无语地看一眼她,默默移开了眼。
一回侯府,祁云芝与祁云亭等人便直奔自己母亲的院子,这是要去报信呢。苏淙淙与宋倾城直奔梦香居,那是吃的要补眠去了,不一时两个便在各自房中呼呼大睡起来。
次日一早,苏淙淙便到了荣德堂的偏厅乖乖坐着等宋秋水。她是打定了主意了,这皇家、朝堂、侯府什么的水太深,她一个贫民应付不来,一不小心就要丢了小命,还是早早去“祈福”,自个出去创业的好。
这回桂花宴实在太惊世骇俗、精彩纷呈了,宋秋水也深深为自己思虑不周有些愧疚,安慰勉励了苏淙淙几句,便同意送她出府去了。
苏淙淙兴冲冲地回去收拾,却被宋倾城死活拉着要去探望孟钰。原来孟钰昨日一回来就抱了病了,也不好说自个怀揣着什么心思,只说与忠勤伯府上的小姐同一条船,被带下去了,在河水里泡久了受了寒了。
等苏淙淙与宋倾城到孟钰住的院子时,侯府诸位小姐们都已到齐了,个个语带关切地与孟钰说话,仿佛昨日那句句一针见血毫不留情的话并没有出自她们之口似的。
苏淙淙倒是觉得,孟钰勇敢追求自己的幸福,倒不是错,反正若有人去捞她,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就是了。只是她不够有魄力,力气也不够大,没有成为第二个孙绮虹。
坐了片刻,苏淙淙离府心切,见孟钰脸色也不好,便拉着还在喋喋不休要孟钰熬姜茶的宋倾城要回梦香居去。
才出院子拐了个弯,见全锦绣带着丫鬟在前头立着,看来是等她们的样子。那丫鬟知机,一见她们过来了,寻了个由头将宋倾城请走了。
全锦绣对着苏淙淙微微一笑,轻轻道:“苏表姐,你是聪明人,我有话便直说了。昨日你与华清公主相撞之时,我其实见着了。我当时就在那亭子后头,本来是亭表妹见你们没有去谢月神,她上了大船走不开,便央我去寻你们,我无意撞见你们了。三表哥我见着了,他同你很是亲厚吧?”说着胸有成竹地笑道:“我看你也不是攀龙附凤的,你看多少银两能得你助我与三表哥结亲,你开个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