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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你骂人像撒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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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厌盯着打车软件上那个纹丝不动的“前方排队23人”,再看看玻璃门外被狂风暴雨拧成灰色布幕的天地,感觉自己血管里的烦躁因子快被这湿冷的空气点燃爆炸了。大厅里同事的谈笑声、电话声像嗡嗡的苍蝇盘旋在耳边,吵得他脑仁突突直跳。
沈夕洲那句平淡到可恨的“找个暖和的地方等着”,像根软绵绵的羽毛,在他那堆易燃易爆的憋闷情绪上反复撩拨。暖和?待在这闹哄哄的破大厅里暖和?待着干等七十多号人慢慢消磨时光?这简直是对他理智的终极嘲讽!
“妈的,不等了!”程厌低骂一声,属于他那“对内暴躁、对外忍耐”的脾气终于被推向了临界点——对外人尚且能忍气吞声哄好老板、打发实习生,但对这糟糕透顶的、被沈夕洲间接点爆的现状,他那点可怜的耐心彻底告罄。
管它外面是下刀子还是下瓢泼!没有伞怎么了?又不是没淋过雨!
带着一股破罐子破摔的倔劲,程厌把外套拉链拉到顶,兜帽往头上一扣,深吸一口气,推开厚重的玻璃门,猛地扎进了狂风暴雨里。
“嘶——!”冷风裹挟着豆大的雨点像冰针一样兜头盖脸砸过来,瞬间把他那不算厚的外套打湿了一大半。雨水顺着头发流进后颈,凉得他一个哆嗦。他埋着头,几乎是凭着记忆和一股蛮劲往最近的那家24小时便利店猛冲。雨点砸在柏油路上溅起的水花迅速打湿了他的裤腿和鞋面,沉重冰冷。
短短几百米的路程,跑得他气喘吁吁。狼狈地推开便利店那发出叮咚欢迎声的玻璃门时,暖气和明亮的灯光扑面而来,程厌感觉自己像一条刚从水里捞出来的落水狗。他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湿漉漉地走向挂着伞具的货架。
空的。
本该挂着各色雨伞的金属架子上空空如也,只留下几个孤零零的塑料挂钩。
程厌的心头瞬间像是被塞了一块又冰又硬的石头,一股强烈的憋屈感轰地冲上头顶。连老天爷都要跟他作对吗?!
“老板,伞……卖完了?”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分不清是汗水还是雨水),声音因为刚才的剧烈奔跑和淋雨而有些发紧发抖。
穿着围裙的店员抬头看了他一眼,表情带着点同情的了然:“是啊先生,最后一把刚被买走”她指了指窗外,“估计得等雨小点或者补货了。”
最后一把……刚刚……
程厌一口老血梗在喉咙口。他仿佛能想象到那个抢走最后一把伞的幸运儿此刻是如何在温暖的雨具庇护下嘲笑他的狼狈。
就晚了那么一点点!只差那么一点点!
他恨恨地瞪着那空荡荡的货架,像是要把它瞪出个窟窿。一股强烈的、无处发泄的挫败感和被全世界抛弃的委屈感瞬间淹没了他,甚至比身上湿透的衣服还沉重冰冷。
就在这时,兜里那个“罪魁祸首”——手机,又嗡嗡震动起来。
程厌不用看也知道是谁。在这种时候,在这种状态下,沈夕洲的消息简直就是点燃火药桶的最后一点火星!
他几乎是带着一种自虐般的暴躁掏出手机,屏幕上跳动的沈夕洲头像像是一根扎眼的刺。
沈夕洲:[到家了吧?奶茶冷掉了,不过味道还行,茶香挺浓。]
后面还跟了个捧着杯子的小猫表情包。
到家到家!到家个屁!
他看着这条充满了闲适温馨、喝着温热奶茶、还该死的关心他“到家没”的消息,再对比自己像落汤鸡一样杵在便利店看着空货架、浑身湿冷、憋屈得要命的境地……
所有的委屈、烦躁、懊恼、对天气的诅咒、对沈夕洲“日常问候战术”的憋闷、以及对那把五分钟前错失的伞的恨意……瞬间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指尖用力到几乎要捏碎那冰冷的手机外壳,他点开语音按钮,也顾不上便利店店员和零星顾客投来的诧异目光,对着话筒就吼了出来,声音因为淋雨受凉和情绪激动而带着明显的沙哑和委屈的哭腔
“到家?!到个鬼家!我没伞!我冲到便利店买!结果连最后一把都卖完了!就刚刚!就刚刚!!”他声音越说越高,几乎是在控诉,“都怪你!沈夕洲!你坏透了!你之前问什么带没带伞!你就是个乌鸦嘴!你绝对知道我没带伞!你发什么奶茶!我现在浑身湿透!冷死了!!!”
吼完,他感觉自己像跑了三千米外加刚跟人吵完一架,嗓子又干又痛,胸口剧烈起伏。手机屏幕上那个刺眼的录音条显示发送成功。
程厌愣住了,他看着发送成功的提示,再看看周围店员和顾客们或惊讶或好笑的目光,后知后觉的羞耻感如同冰冷的雨水再次从头到脚浇了他一身——他刚才干了什么?!像个不讲理的小学生一样对着手机迁怒撒泼?!
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几乎是同时,沈夕洲那边立刻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程厌捏着手机,像个等待宣判的犯人,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冰凉刺骨。他会说什么?骂他神经病?还是干脆懒得理这个无理取闹的家伙?
几秒后,消息弹了出来。
沈夕洲的回是语音条,长度很短。
程厌硬着头皮点开,把音量调到最低,凑到耳边。
沈夕洲的声音透过耳机传来,没有想象中的不悦或调侃,反而是一种带着极度忍耐却清晰可辨的、几乎要绷不住的……
笑声?
而且仔细听,那笑声里还夹杂着一点……无可奈何的纵容?
然后他说了一句话,背景音里似乎有汽车雨刷规律的刮擦声:
“……噗……咳咳……程老板,你…你骂人……怎么还带喘气的?像……撒娇……”
声音虽然带着笑意,但显然他正在开车,大概刚离开某个地方。
程厌:“……”
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紧接着是混合着羞愤、抓狂、想死、以及更深层“我在干嘛??”的巨大尴尬。
撒娇?!谁特么在撒娇?!他只是……只是太憋屈了!嗓子哑了!
沈夕洲这家伙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便利店店员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点忍俊不禁:“先生,擦擦雨水吧?我们这有纸巾。”
程厌僵硬地接过店员递来的纸巾,胡乱地擦着脸上不断滴落的雨水和……尴尬的冷汗。他看着手机屏幕上沈夕洲那句“你骂人怎么还带喘气的?像撒娇”的留言,再看看店外依旧没有停歇迹象的暴风雨。
这场由冷雨、空货架和他自己丢脸的语音组成的“无理取闹”,成功地让程厌的郁闷指数冲破了历史最高点。
他现在只想立刻瞬移回家,钻进被窝里,当今天什么都没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