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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真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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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中的真心
蓝煜的手指瞬间变得冰凉。父亲站在那里，西装笔挺，面色阴沉，与周围老旧的居民楼格格不入。他身边还站着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实验中学的教导主任。
"爸..."蓝煜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陆昊的手悄悄握住了他的，温暖而坚定。
"蓝煜，"父亲的声音冷得像冰，"跟我回家。"
蓝煜站在原地没动："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你以为能躲多久？"父亲冷笑一声，"学校监控显示你们一起离开，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这位...陆同学住在哪里。"
陆昊的妈妈听到动静从楼上下来，手上还沾着面粉，围裙也没摘。她看了看两个陌生人，又看了看儿子和蓝煜紧握的手，似乎明白了什么。
"您好，我是陆昊的母亲。"她上前一步，声音平静，"外面冷，要不要上楼说话？"
父亲的目光在陆妈妈身上停留了一秒，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随即恢复冷漠："不必了。我是来接我儿子回家的。"
"蓝煜已经十七岁了，"陆妈妈温和但坚定地说，"我想他有权利决定自己的去向。"
"十七岁还是未成年人。"父亲冷冷地说，"而作为父亲，我有权保护他不受不良影响。"
"不良影响？"陆昊的声音突然提高，"妈，别跟他们废话！蓝煜不想回去，你们没权利强迫他！"
"陆昊！"陆妈妈警告地看了儿子一眼，然后转向蓝父，"先生，我理解您的担忧。但孩子们的感情是纯洁的，我们是不是应该..."
"感情？"父亲打断她，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个文件夹，"在谈论感情之前，我想您应该看看这个。"
蓝煜的心沉了下去。父亲打开文件夹，抽出几张纸——是陆昊父亲的犯罪记录和新闻报道复印件。最上面那张报纸的标题赫然醒目：《知名画家陆某因故意伤害罪被判五年》。
陆昊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松开蓝煜的手，后退了一步，像是被人当胸打了一拳。
"爸！"蓝煜厉声道，"你怎么能..."
"我怎么能调查？"父亲冷笑，"作为父亲，我有责任知道我儿子交往的是什么人。暴力倾向是会遗传的，蓝煜。这个男孩的父亲有前科，母亲..."他扫了一眼陆妈妈沾满面粉的围裙和粗糙的双手，"...显然无法给他提供良好的成长环境。"
陆妈妈的身体微微颤抖，但她的声音依然平稳："陆昊的父亲犯了错，但陆昊是个好孩子。他的画刚获得市青少年艺术大赛一等奖..."
"妈，别说了。"陆昊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他低着头，拳头攥得死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蓝煜想去拉他的手，但陆昊躲开了。
"蓝煜，"父亲的声音缓和了一些，"我知道你一时冲动，被某些表面的东西迷惑了。但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实验中学的手续已经办好，下周一就可以入学。"
蓝煜看着陆昊。那个总是阳光灿烂的男孩现在像一株被霜打过的向日葵，低着头，肩膀垮着。而父亲站在一旁，西装革履，自信满满，仿佛已经胜券在握。
"不。"蓝煜突然说。
父亲皱眉："什么？"
"我说不。"蓝煜的声音清晰而坚定，"我不会转学，也不会和陆昊分开。他的家庭背景与我无关，我只知道他是怎样的人——他善良、真诚、有才华，比您认识的任何人都要优秀。"
陆昊猛地抬头，眼中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芒。
"你被蒙蔽了。"父亲的声音危险地低沉下来，"这个男孩接近你是有目的的。他的成绩突然提高，难道不是靠你的帮助？他现在住的破房子，难道不想要更好的生活？"
"闭嘴！"蓝煜的声音陡然提高，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您根本不了解陆昊！他学习进步是因为他比任何人都努力！他有阅读障碍，但从不放弃！他..."
"阅读障碍？"父亲冷笑一声，"又一个缺陷。蓝煜，你将来是要进顶尖大学的，怎么能被这种人拖累？"
"他不是拖累！"蓝煜的声音颤抖着，"他是我...最重要的人。"
这句话像一把利剑刺穿沉默。陆昊的眼睛睁大了，嘴唇微微发抖。陆妈妈轻轻捂住嘴，眼中泛起泪光。而父亲的脸色则变得铁青。
"跟我回家，现在。"父亲一字一顿地说，"否则你永远别想再踏进蓝家大门。"
蓝煜深吸一口气，看向陆昊。男孩的眼中满是痛苦和挣扎，像是在无声地告诉他：走吧，别为了我放弃一切。
"我选择陆昊。"蓝煜轻声说，然后转向父亲，"对不起，爸爸。"
父亲的表情变得陌生而可怕。他最后看了蓝煜一眼，转身离开，背影僵硬如铁。实验中学的教导主任摇摇头，也跟着走了。
直到车尾灯消失在街角，蓝煜才像被抽干力气一样，踉跄了一下。陆昊立刻扶住他，但随即又像被烫到一样松开了手。
"你不该这样..."陆昊的声音嘶哑，"你爸说得对，我...我配不上你。"
"陆昊！"蓝煜想去拉他，但陆昊已经转身冲进了楼道。
陆妈妈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蓝煜的肩膀："给他点时间。上楼吧，外面冷。"
蓝煜机械地跟着陆妈妈上楼，脑子里嗡嗡作响。陆昊的房门紧闭，里面传来压抑的啜泣声。蓝煜站在门口，手悬在半空，最终还是没有敲下去。
那一晚，蓝煜躺在书房的小床上，盯着天花板无法入睡。凌晨两点，他听到轻轻的脚步声停在门外，然后是长久的沉默。最终，脚步声又悄悄离开了。
第二天早上，陆昊的房门依然紧闭。陆妈妈告诉蓝煜，陆昊一大早就去学校了。
"他需要时间消化。"陆妈妈递给他一杯热牛奶，"别太担心。"
蓝煜点点头，食不知味地吃完早餐，独自去了学校。
校园里的气氛明显不对劲。走过走廊时，同学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看到他立刻噤声。几个女生投来同情的目光，而一些男生则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怎么回事？"蓝煜问迎面走来的林小满。
林小满咬着嘴唇，犹豫了一下，拿出手机给他看校园论坛。首页置顶的帖子标题让蓝煜血液凝固：《深扒校霸陆昊的黑历史：父亲在坐牢，母亲是小三！》
帖子内容充斥着恶意的猜测和半真半假的爆料，最下方还附上了陆昊父亲当年的犯罪报道截图。评论区一片哗然，有人表示同情，但更多的是幸灾乐祸和恶毒评论。
「难怪脾气那么暴，遗传的」
「听说他妈勾引有妇之夫，才生下的他」
「蓝煜知道这些吗？学霸被蒙在鼓里真可怜」
蓝煜的手抖得几乎拿不住手机。他环顾四周，寻找陆昊的身影，但教室里没有，画室没有，操场也没有。
"有人看到陆昊了吗？"他抓住张梁问。
张梁神色复杂："昊哥刚才来了一下，又走了。他...他看到那个帖子了。"
蓝煜的心一沉。他掏出手机——昨晚陆妈妈给了他一个旧手机应急——拨通陆昊的号码，但只听到冰冷的提示音："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一整天，蓝煜像行尸走肉一样上课、下课，眼睛不断瞟向门口，希望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但陆昊始终没有回来。
放学时，天空开始飘雨。蓝煜拒绝了林小满同行的提议，独自走向旧艺术楼。如果陆昊不在平常的地方，那么他可能在那里——他们的秘密基地。
雨越下越大，等蓝煜跑到艺术楼时，已经全身湿透。他气喘吁吁地爬上三楼，推开画室的门——
空的。
画架上蒙着一块布，蓝煜走过去掀开，呼吸一滞。那是陆昊昨天在艺术节上画的《月光下的你》，但被刀划得面目全非，只剩下几片残存的色彩能看出原本的样子。
画架旁边的地上扔着一个被砸碎的手机，屏幕裂成蛛网状。蓝煜弯腰捡起，认出这是陆昊的手机——锁屏照片还是他们俩在艺术节后台的合影。
雨拍打着窗户，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敲打。蓝煜站在空荡荡的画室里，突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孤独。他拿出自己的手机，再次拨打陆昊的号码，依然关机。
"你到底在哪..."蓝煜喃喃自语，额头抵在冰冷的窗玻璃上。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了一下。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学校天台。张梁。」
蓝煜的心跳加速。他冲下楼，冒着大雨奔向主教学楼。电梯停在高层，他不耐烦地转身冲向楼梯，一步跨两三阶，肺部因缺氧而灼痛。
推开天台门的那一刻，狂风夹杂着雨水迎面扑来。蓝煜眯起眼睛，在模糊的雨幕中看到一个身影坐在天台边缘，双腿悬空在外面。
"陆昊！"蓝煜的声音被风吹散。
那个身影动了动，但没有回头。蓝煜小心翼翼地靠近，心跳如鼓。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衣服湿漉漉地贴在身上，每一步都沉重无比。
"别过来。"陆昊的声音沙哑，"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蓝煜没有理会，继续向前走，直到能看清陆昊的侧脸——眼睛红肿，脸色苍白，湿透的头发贴在额头上。
"我看到了那个帖子。"蓝煜说，"那些胡说八道..."
"不是胡说八道。"陆昊苦笑一声，"我爸确实在坐牢，故意伤害罪。他喝醉了打人，差点把对方打死。"他的声音颤抖着，"我身体里流着他的血，蓝煜。谁知道我什么时候会变成他那样？"
"你不会。"蓝煜坚定地说。
"你怎么知道？"陆昊猛地转身，眼中闪烁着痛苦的光芒，"我脾气那么差，动不动就想打架...今天早上我差点把王烁揍进医院，就因为他转发了那个帖子。"
蓝煜上前一步，现在他们只隔着一臂的距离："但你忍住了，不是吗？"
"这次忍住了，下次呢？"陆昊的声音支离破碎，"我不想伤害你，蓝煜。你那么好，那么完美...你应该和更好的人在一起，而不是一个罪犯的儿子。"
雨越下越大，打在他们身上，像无数细小的针刺。蓝煜的衣服已经完全湿透，头发贴在脸上，但他一动不动。
"我爸爸...他经常说我是个失败品。"陆昊突然说，声音轻得几乎被雨声淹没，"他说我和我妈一样，软弱、没用。每次喝醉了就打我们，说我们毁了他的艺术生涯..."
蓝煜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他想拥抱陆昊，但对方像是被一层无形的屏障包裹着，拒绝任何接触。
"后来他入狱了，我和妈妈终于解脱了。"陆昊继续道，眼神空洞，"妈妈打三份工养活我们，从不让我饿着。她总说我是她的骄傲...但我算什么骄傲？成绩差，脾气暴，除了打架什么都不会..."
"不是这样的。"蓝煜打断他，"你善良、勇敢、有才华...你比你想象的优秀得多。"
陆昊摇摇头："那个帖子说得没错，我配不上你。你爸爸是对的，我只会拖累你。"
"那又怎样？"蓝煜突然提高了声音，"我愿意被你拖累！"
陆昊愣住了，雨水顺着他的下巴滴落。
"你以为我在乎那些吗？"蓝煜向前一步，现在他们几乎鼻尖相碰，"我爸爸的认可，完美的前途，别人羡慕的眼光...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陆昊。只有你。"
陆昊的嘴唇颤抖着："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因为和你在一起，我才感觉自己是活着的。"蓝煜的声音轻柔下来，"因为你会为了我抄一整本笔记，会记得我喜欢草莓奶茶，会在我晕倒时抱着我狂奔...因为你是唯一看到真实的我，却依然选择留下的人。"
陆昊的眼睛湿润了，但这次不是因为雨水。
"那个帖子...那些谣言..."
"我不在乎。"蓝煜斩钉截铁地说，"我只在乎你。"
陆昊终于崩溃了。他像个迷路的孩子一样哭了起来，肩膀剧烈颤抖："我害怕...蓝煜，我害怕成为你的负担..."
蓝煜上前紧紧抱住了他。陆昊的身体冰凉而颤抖，但蓝煜抱得那么紧，仿佛要将自己的体温全部传递过去。
"你不是负担。"蓝煜在他耳边轻声说，"你是我唯一想要背负的重量。"
他们在雨中相拥，像两株相互支撑的树。陆昊的泪水混着雨水流下，但他终于回抱了蓝煜，力道大得几乎让人疼痛。
"我爱你。"陆昊哽咽着说，"不管发生什么，我都爱你。"
"我也爱你。"蓝煜轻声回应，"我们一起面对，记得吗？"
雨渐渐小了，天空透出一丝亮色。陆昊松开怀抱，捧起蓝煜的脸，轻轻吻去他脸上的雨水。这个吻温柔而坚定，像是无声的誓言。
"回家吧。"蓝煜握住他的手，"你妈妈一定担心死了。"
陆昊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你爸爸那边..."
"我会处理。"蓝煜坚定地说，"给我点时间。"
他们手牵着手走下天台，湿漉漉的鞋子在地板上留下水痕。走廊上，几个学生惊讶地看着他们，窃窃私语，但两人视若无睹。
走出校门时，雨已经停了。夕阳穿透云层，洒在湿漉漉的街道上，折射出七彩的光芒。陆昊突然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被雨水浸湿的纸船——就像那天晚上他放在蓝煜窗台上的一样。
"我本来想..."陆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算了，都湿透了。"
蓝煜接过纸船，小心地展开。尽管字迹已经模糊，但仍能辨认出那句话：「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爱你。——陆昊」
"我也有东西给你。"蓝煜从钱包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是陆昊当初给他的情书，"我一直带着它。"
陆昊的眼睛亮了起来，像是夜空中突然被点亮的星辰。他紧紧握住蓝煜的手，两人在夕阳下并肩而行，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无论前方还有什么困难，至少此刻，他们拥有彼此。这就足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