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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VS“第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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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蝉在悬铃木浓密的枝叶间扯着嗓子叫，声嘶力竭的蝉鸣裹着热浪滚过教学楼，把午后的慵懒烘得愈发黏稠。阳光被层层叠叠的绿叶滤成碎金，在教学楼的白墙上晃出流动的光斑，像谁泼了把碎钻，随着风势轻轻摇晃。操场边的水杉树笔挺地戳向天空，叶片缝隙漏下的光斜斜切进三楼的教室，在积着薄尘的课桌上投下细碎的亮斑，粉笔头滚过光斑时，影子在墙上歪歪扭扭地跑。
朱怀钱的秃头顶在光线下泛着油亮的光，连汗珠都像镀了层金。他把泛黄卷边的教材往讲台上一拍，“嘭”的一声震得粉笔盒跳了跳，白色的粉笔灰簌簌往下掉，在他那身灰扑扑的衬衫前襟落了层薄雪。
“吵什么吵！”
他粗短的手指在肥硕的肚皮上蹭了蹭，把沾着的粉笔灰抹得更匀，嗓门像被砂纸磨过的铁片，
“全年级就你们嘴碎，苍蝇似的嗡嗡叫！都给我把嘴闭上！”
教室里的喧闹声戛然而止，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投向讲台。后排靠窗的男生刚跟同桌吐槽完昨晚的球赛，被这声吼惊得一哆嗦，下意识嘀咕了句：
“现在都下课十分钟了，猪光头凶个屁凶。”
话音刚落，一块黑板擦就带着风声“嗖”地飞过来，边缘的毛毡蹭过他的额角，精准地糊在脑门上。粉笔灰簌簌落在鼻尖，他打了个喷嚏，引得周围一片憋不住的闷笑，几个正仰头喝水的同学没忍住，透明的水珠“噗嗤”喷了前排女生一后背，那女生回头瞪眼睛时，嘴角还挂着没憋住的笑。
朱怀钱的脸涨成猪肝色，肥肉堆里的小眼睛瞪得溜圆，手指点着底下的学生，恨得指节发白：
“反了天了！反了天了！”
直到目光扫到后排靠窗的位置，他的脸色才像被戳破的气球，慢慢泄了气，缓和些许。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宇未寒正低头写着卷子。阳光顺着水杉叶的缝隙淌在他发顶，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连落在他睫毛上的粉笔灰都看得清。他握着笔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笔尖在试卷上流畅地游走，仿佛周遭的混乱都与他无关，自成一个被玻璃罩住的安静世界。
“学校已经公布了，今天要重新分班。”
朱怀钱清了清嗓子，声音里带着些刻意端出的严肃，
“班长过来拿表，都给我安分点填！别到了新班级还丢人现眼！”
说罢，他挺着肚子转身，擦得锃亮的皮鞋跟在走廊里敲出沉闷的声响，像头笨拙的熊在踱步，直到那声音拐过楼梯口，教室里才重新活过来。
他一走，教室立刻像炸开的马蜂窝。学生们蜂拥着围住班长的座位，原本摞在桌上的分班表被抽得哗哗响，叽叽喳喳的声音几乎要掀翻屋顶。
“哎我跟你说，听说新班主任是教物理的张阎王！”
“真的假的？我上次实验课炸了烧杯，他能记我到毕业吧？”
“快看快看，我跟李婷同班！”
……
宇未寒抬眼瞥了一下那片混乱，又迅速低下头去。笔尖在试卷上沙沙游走，洗得发白的领口有些松垮，衬得他脖颈愈发修长，阳光落在他后颈的碎发上，像撒了把金粉。他的唇抿成一条直线，眼底像盛着深不见底的潭水，将周遭的喧嚣隔绝在外，连同桌凑过来问
“你想跟谁同班”，
都只换来他轻轻的一声
“不知道”。
另一头，林粕和孙锡正一左一右围着骆皓辰，脸上的表情神秘得像揣了什么惊天大秘密。
“骆哥，猜你跟谁同班？绝对想不到！”
林粕压低声音，眼睛瞪得像铜铃。
骆皓辰嘴里叼着根草莓味棒棒糖，透明的糖纸还缠在指头上，舌尖顶得糖球在腮帮上鼓出个圆滚滚的小包。他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翻飞，屏幕里的露娜踩着月光在峡谷里划出银色的光轨，三下五除二挑飞对面的射手，语气懒洋洋的：
“有屁快放，别耽误老子拿五杀。”
“宇未寒！是宇未寒呀！”
林粕猛地拍了下桌子，震得骆皓辰的可乐罐晃了晃，
“我刚从班长那儿瞅见的，骆哥你跟宇未寒同班！”
骆皓辰的操作顿了半秒，露娜的裙摆卡在了墙缝里，随即又灵活地闪躲开攻击，恢复如常：
“谁？没听过。”
林粕眼睛瞪得更圆了，几乎要从眼眶里蹦出来：
“卧槽？骆哥你居然不认识他？年级第一那个啊！每次月考红榜第一个名字就是他！而且——”
他凑近了些，压低声音，
“上次校刊评校草，你俩并列第一，照片还贴一块呢！”
孙锡在一旁补刀，手里转着的笔“啪嗒”掉在桌上：
“人家正数第一，你倒数第一，一个天一个地，还挺对称的。嘿嘿。”
骆皓辰白了一眼孙锡，手指在屏幕上一顿操作，露娜的月下无限连耍得眼花缭乱，眼看就要在敌方高地收下五杀。林粕激动地起身要凑过去看，胳膊肘没留神，狠狠撞在骆皓辰的肘弯上。屏幕上的露娜突然像被按了暂停键，顿在原地，被涌上来的五个敌人群殴致死，黑屏瞬间吞没了整个画面，右上角跳出的“五杀被抢”提示格外刺眼。
空气静了两秒。
骆皓辰缓缓抬起头，棕色的碎发下，凤眼眯成一条危险的缝，嘴角勾起的弧度却让人脊背发凉，像蛰伏的狼露出了尖牙。
“林！粕！”
林粕汗毛倒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蹦起来，撒腿就往教室外冲：
“骆哥我错了！我真不是故意的！下次我请你喝可乐！三瓶！”
骆皓辰长腿一迈追上去，嘴里的棒棒糖被嚼得咯吱响，走廊里立刻响起鬼哭狼嚎的求饶声：
“孙锡救命啊！骆皓辰要谋杀同窗！”
孙锡靠在门框上，看着林粕被追得抱头鼠窜，还不忘冲他摆手，一脸“爱莫能助”的欠揍表情。
走廊里的喧闹终于惊动了宇未寒。他皱着眉合上试卷，把散落的草稿纸叠好，抱起一摞书起身。刚走出教室门，刚好和跑过来的骆皓辰擦肩而过。
棕色短发在风里扬起，带着点草莓糖的甜香；白色衣角与蓝色短袖擦过，像两滴偶然落在宣纸上的墨，刚要晕开，却又被风迅速吹散，各自奔向不同的方向。
宇未寒低头看了眼被蹭到的袖口，指尖轻轻拂过，转身走向楼梯口时，身后传来林粕“嗷”的一声惨叫，像是撞在了走廊的公告栏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