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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汇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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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二楼拐角时,万云飞突然停住脚步。
我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前方传来“嗬嗬”的怪响,和刚才那个异鬼一模一样。
万云飞冲我摆摆手,示意我靠后,自己则握紧桌腿,猫着腰一点点往前挪。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我手里的水果刀有点发抖。
拐角处的打斗声骤然变响,木头砸在□□上的闷响混着异鬼的嗬嗬声刺过来。
我听见万云飞闷哼了一声,像是被什么东西缠住了。
我心脏猛地一缩,刚才那点因为系统而生出的底气瞬间被恐慌压下去。
可紧接着,另一种更烈的东西从骨头缝里钻了出来——是两个月来被死死摁着的、没处发泄的疼。
封决走的那天,还笑着跟我说“别哭啊,等我化成风就天天绕着你转”。那时候我除了哭什么都做不了,就连握紧他的手,都生怕弄疼了他。
病痛能夺走他,凭什么这些鬼东西也能随便欺负人?!
凭什么?!
“操你妈的!”
我攥着水果刀冲过拐角,看见那个灰扑扑的异鬼正用触须缠住万云飞的胳膊,另一只黏糊糊的“手”往他脸上拍。
万云飞被勒得脸都红了,手里的桌腿卡在异鬼身体里,怎么也抽不出来。
“简译!别过来!”万云飞急得眼都红了。
可我已经停不下来了。
封决临走前盯着天花板说“真想再看一次太阳”。
凭什么……
凭什么他连多看一眼太阳的机会都没有,这些玩意儿却能在黑太阳底下横行?!
恨,顺着胳膊灌进手里的刀。
我借着冲劲跳起来,把全身的力气都压在刀柄上!
“噗嗤!”
比刚才刺进那只幼体时深得多。
异鬼猛地一颤,缠住万云飞的触须瞬间松开。万云飞趁机抽出桌腿,没头没脑地往它身上砸。
“死!给老子死!”我像疯了一样拔刀再刺。
刀刃上的黑血溅到脸上,腥得让人作呕,可我眼睛都没眨一下。
那些积压了两个月的眼泪、失眠的夜晚、对着空床铺发呆的时刻,都顺着这把刀泄了出去。
“死!死!给老子死!死啊——啊——死——”
……
直到异鬼彻底瘫软成一滩黑水,我还在往下捅,直到万云飞抓住我的手腕,我才猛地回过神。
“行了简译!行了!”他的声音带着惊悸,“你他妈吓死我了!”
我喘着气抬头,看见他胳膊上被触须勒出的红痕,还有自己虎口震裂的伤口——血珠正顺着刀柄往下滴。
脸上的黑血黏糊糊的,我抬手抹了一把,却把脸抹得更花。
万云飞看着我,眼神复杂得厉害,像是第一次认识我。
“你……”
“走了。”我打断他,把水果刀从黑水里拔出来,刀刃上的血顺着刀尖往下淌。
我不是温室里的花。
自封决走的那天起,我就该知道的。
万云飞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地跟在我身后。
楼道里的腥臭味好像没那么难闻了。
我看着前方紧闭的宿舍门,握紧了手里的刀。
简译,你听好,从、今、往、后,你不能再像失去封决那天一样,只能站在原地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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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三楼楼梯间找到丌典时,他正缩在消防栓后面啃面包。
他看见我们冲过来,嘴里的面包差点喷出来:“飞哥!简译!你们可算来了!我刚才在广播室扒着窗户数了,至少有七八只那玩意儿在楼下晃悠,还有两只长了翅膀——妈的,跟蝙蝠成精似的!”
他语速特快,手里还攥着个皱巴巴的笔记本,封面上全是黑手印。
“我记了点东西!三楼西头那几个宿舍门是开着的,估计没人;二楼水房有怪响,我没敢靠近;还有……”他突然顿住,往我们身后看了看,声音压低了些,“赵风他们几个刚才往天台跑了,说要跳下去找老师,我拦不住。”
万云飞皱了皱眉,没说话。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这栋楼层高七层,跳下去就算祖宗保佑没摔死,楼下那些游荡的异鬼也不会给他们留活口。
真的是,耳的中间夹的是什么啊?!
丌典把最后一口面包塞进嘴里,拍了拍笔记本:“别想了,咱们顾好自己。对了,孟梓河和霍依泉呢?你们联系上了吗?”
“正要去女寝。”万云飞指了指楼梯下方,“刚才在二楼听见那边有动静,但不确定是不是她们。”
“那得赶紧的!”丌典立刻站起来,从消防栓里摸出个扳手,掂量了两下。
“女寝那边镜子多,刚才我看见有只异鬼对着镜子晃悠,不知道是不是怕反光。”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别抱太大希望,刚才路过302的时候,听见里面有哭喊声,我敲了半天门没人应……”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我们都懂。
这栋楼里藏着多少活人,又藏着多少已经没了气息的,谁也说不清。
我们不是圣母,手里的武器只有一根断桌腿、一把水果刀和一个扳手,能顾上身边这几个人已经要拼尽全力。
往女寝走的路上,丌典的话明显少了。
平时他总爱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哪个明星又塌房了、食堂今天的菜里有虫子,可现在他只是紧攥着扳手,眼神警惕地扫过每一扇紧闭的门。
也对,都这时候了,还叽叽喳喳什么呢?
路过一间敞开的宿舍时,我看见地上散落着几本练习册,封面上的名字我很眼熟——是隔壁班那个总爱借我笔记的女生。
屋里没人,只有窗帘被风吹得晃来晃去,偶尔露出窗外灰蒙蒙的天。
万云飞突然停住脚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前方走廊尽头传来金属碰撞的声音,紧接着是霍依泉的吼声:“给老娘滚开!别碰那镜子!”
“是她们!”丌典眼睛一亮,刚要往前冲,就被万云飞一把拉住。
拐角处的阴影里,一只浑身长满倒刺的异鬼正对着穿衣镜嘶吼。
镜子上布满裂痕,像是被什么东西砸过。
孟梓河蹲在镜子后面,手里握着个碎裂的花瓶,碎片边缘沾着黑血;霍依泉站在她身前,手里挥舞着一根晾衣杆,杆头还缠着件毛衣。
刚才的话,显然是不想让那异鬼伤害到自己的好闺蜜。
那异鬼似乎被激怒了,猛地转身朝她们扑过去。
“就是现在!”万云飞低喝一声,率先冲了过去,桌腿狠狠砸在异鬼背上。
霍依泉反应极快,立刻拽着孟梓河往旁边躲。
孟梓河虽然脸色发白,却没忘了把手里的花瓶碎片朝异鬼眼睛扔过去,动作干净利落。
我和丌典紧随其后,水果刀和扳手一前一后招呼上去。
这只异鬼比刚才遇到的两只更凶,倒刺刮过我的胳膊,瞬间划开一道血口子,疼得我龇牙咧嘴。
靠北了!你大爷的!
混乱中,我听见了孟梓河冷静的声音:“它肚子上有块白的!捅那里!”
万云飞立刻调转方向,桌腿狠狠捅进异鬼腹部那块泛白的皮肤。
异鬼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身体猛地蜷缩起来。我趁机扑上去,将水果刀再次刺进。
几秒钟后,那只异鬼彻底不动了,化作一滩腥臭的黑水。
霍依泉松了口气,甩了甩发麻的胳膊,看见我们时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
她还是平时那副可爱模样,只是脸上沾着灰,头发也乱得像鸡窝:“可算来了!刚才这玩意儿跟个疯子似的撞镜子,差点把孟梓河压底下。”
孟梓河站起身,轻轻喘着气,看了看我身上的伤,从口袋里摸出个创可贴递给我:“胳膊流血了。”她的声音很轻,却让人莫名安心。
丌典凑过去,把笔记本翻开给她们看:“我记了点异鬼的位置,咱们得找个安全的地方待着,刚才看见有只带翅膀的在楼顶上飞着,得多留意。”
万云飞点了点头:“先去顶楼,那里视野好,也暂时安全。”
霍依泉突然指了指旁边一间宿舍,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微弱的呜咽声。
“刚才……里面好像有人。”
我们都沉默了。
万云飞看了看那扇门,又看了看我们手里简陋的武器,最后皱着眉摇了摇头:“走。”
没有人反对。
水果刀刀柄上的血已经干了。
刚才那股捅向异鬼的狠劲还没散去,可此刻听见门后的呜咽声,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
我们放弃了一个生命。
但我也知道,我们不能回头。
孟梓河走在我身边,轻轻碰了碰我的胳膊:“别多想。
我看向了她。
她的眼神很平静,却带着一种超乎年龄的清醒:“我们现在能做的,是让自己活下去。只有活着,才有资格谈别的。”
只有活着,才有资格谈别的。
霍依泉已经走到前面去了,正和万云飞、丌典商量着怎么上顶楼最安全。
叽叽喳喳的声音里带着点刻意的轻松。
我看着他们的背影,又回头看了一眼那扇虚掩的门,最终还是加快脚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