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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观星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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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台上。
那里有个学校原本设计的小房子,说是观星台,但自从开学那几天对外展开之外,也就被”打入冷宫”了。
推开观星台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时,一股子灰尘味扑了满脸。
万云飞先一步跨进去,用桌腿把墙角堆着的旧望远镜拨到一边,回头朝我们招手:“还行,没什么东西,就是小了点。”
确实小。
大概也就两个宿舍那么大,正中央摆着张掉漆的木桌,四周散落着几把折叠椅,墙角堆着些蒙尘的星图和仪器箱。
可当万云飞反手锁上铁门,那“咔哒”一声落锁的轻响,却让人莫名松了口气。
至少现在是安全的,比起宿舍里的混乱来说,还有什么是不满足的?
霍依泉一屁股瘫在折叠椅上,把晾衣杆往旁边一扔,长长地舒了口气:“妈的,可算能歇会儿了。”
她伸手抓了抓头发,摸到发间的灰尘,嫌弃地皱了皱眉。
“早知道世界末日长这样,我高低得把我那套护肤品带来。”
丌典从背包里掏出个压扁的面包,掰成五块递过来:“得了吧大小姐,现在能有口干粮就不错了。我这还是从食堂抢的,刚才看见有只异鬼在啃馒头,恶心得我……”
“你可闭嘴吧!”
霍依泉接过面包,瞪了他一眼,却还是把自己那块掰了一半塞给孟梓河:“孟姐,你吃点。”
孟梓河摇摇头,从口袋里摸出颗糖,剥开糖纸递过来:“我还有这个,你吃吧。”
她的脸色还是有点白,却已经缓过来了,正借着从窗户透进来的冷光,翻看着丌典那本记满了情报的笔记本。
万云飞靠在门后,正用碎布擦着胳膊上的勒痕。
他看见我站在窗边发呆,走过来把手里的半瓶水递过来:“喝点?
我接过水,拧开瓶盖抿了一口,冰凉的水滑过喉咙,身心才稍松弛下来。
窗外还是阴沉沉的天,不远处的教学楼像一个个沉默的影子,偶尔有黑色的光球从空中飘。
现在感觉,倒比刚才在楼下时看着平静些。
“刚才在楼下,谢了。”万云飞挠了挠头,声音都有点不自在,“就是没想到你下手那么狠,那玩意儿都成沫沫儿了。”
我低头看着瓶身上的水珠,笑了笑:“可能是被逼出潜能来了。”
其实刚才挥刀的时候,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想着不能让万云飞出事。
这栋楼里,他是封决走后,唯一还会记得提醒我“天冷加衣”“别总熬夜”的人了。
霍依泉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手里转着那颗糖:“欸,你们说,这鬼太阳啥时候能变回来啊?我妈还在家等着我周末回去吃红烧肉呢。”
没人接话。
谁又知道呢?
丌典扒着窗户往外看,突然指着远处:“哎你们看!那边是不是有人?!”
我们赶紧凑过去,顺着他指的方向看。
只见对面实验楼的天台上,好像有几个晃动的人影。距离太远看不清模样,只能看见他们手里好像举着什么东西在挥舞。
“别是赵风他们吧?”万云飞皱了皱眉。
这个答案一开始就得抛出去——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去还能在那儿跟没事儿人似地蹦跶?
“管他是谁呢,”霍依泉撇撇嘴,“只要不是那些鬼东西就好。”
孟梓河又指着墙角的仪器箱:“那里好像有毯子。”
我们打开箱子一看,果然翻出几条旧军毯。
虽然有点潮味,但摊开了裹在身上,倒也能挡点风。
……呵,都到这份儿上了,还管他潮不潮呢?
万云飞把木桌搬到窗边,说要轮流守着,现在先让体力消耗最大的我歇会儿。
我裹着军毯缩在角落,听着他们小声聊天。
丌典在讲他刚才怎么从广播室摸出来的:“我跟你们说,我就这么悄摸着搁那儿摸索,差点被天花板掉下来的墙皮砸中!那玩意掉下来的时候吓我一跳!”
霍依泉在吐槽自己新买的运动鞋沾了黑泥,心疼得不行:“你看我这运动鞋,限量版的啊!我与那些鬼东西不共戴天!”
“哈哈哈哈……”
“……”
笑声很轻,在这逼仄的小屋里荡开。
挺好的。
我闭上眼睛,军毯上的潮味混着他们说话的声音,奇异地让人安心。
手腕上的伤口已经不疼了,系统奖励的那点体能强化,好像让身体也没那么容易累了。
脑海里又闪过封决的脸。
他以前总说我太容易钻牛角尖,遇到事就爱自己憋着。
如果他现在也在这儿,会不会也像万云飞一样,把最安全的角落让给我?会不会笑着揉我的头发,说……
“你看,咱们不是还有朋友在吗”?
“简译,发什么呆呢?”霍依泉扔过来一块饼干,“吃点东西,保存体力。咱这几个依我看,就你跟孟姐最体弱了。”
我接住饼干,朝她笑了笑。
是啊,还有朋友在。
虽然这安全只是暂时的,但至少此刻,我们五个挤在这小小的观星台里,有饼干,有水,有能互相照看的人。
好像……也没那么让人绝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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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半夜轮到我和万云飞守夜。
霍依泉抱着孟梓河的胳膊睡得正香,丌典打着呼,呼声在小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响着。
“嗬——呼——嗬——呼——”……
万云飞靠在门后,手里抛着那根磨尖了的桌腿,突然戳了戳我:“哎,你觉不觉得丌典那呼噜声儿……”
我:“?”
“跟楼下异鬼的嗬嗬声有点像?”
我刚喝了口凉水,差点没喷出来:“……”
“别瞎说,你也不瘆得慌。”
他低笑两声,声音压得很轻,没来由的有一种贱贱的感觉:“真的,刚才他打第一个长呼噜时,我差点抄起家伙冲过去。”
“然后误伤队友啊?”我忍不住往角落里瞥了一眼。
丌典睡得四仰八叉,军毯被踢到地上。
果然,他正在发出一阵奇怪的“嗬——呼——”声,尾音还带着点颤。
跟异鬼那动静确实有几分像。
“等他醒了,你可得告诉他。”我憋着笑,“让他以后睡觉戴个口罩。”
万云飞刚要接话,整个人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
我们俩瞬间绷紧神经,屏住呼吸听着外面的动静。
只有风声。
过了半晌,他才松了口气:“吓我一跳,刚才好像听见有翅膀扑腾的声音。”
我也跟着松了劲,后背抵着冰冷的墙壁,突然想起件事:“说起来,你以前总说我跑八百米能把自己跑散架,还是拼都拼不回去的那种。”
“……刚才在楼道里,我是不是跑得特快?”
万云飞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快,是挺快,跟被狗追似的。”
“你才是被狗追似的。”
他顿了顿,眼神柔和了些:“封决要是看见,估计得说‘我家小译出息了’。”
提到封决,空气安静了几秒。
我望着窗外飘过去的黑色光球,突然觉得有点好笑:“他才不会,他只会念叨‘跑那么快干嘛,摔着怎么办’。”
哼,我比你了解他。
就像以前每次我体育课掉队,他总会站在终点线等着我,手里拿着瓶温水,还是加了糖的那种。
他的嘴里会数落着“跟你说过别逞强”,眼神却软得像棉花。
“对了,”万云飞突然从口袋里摸出个东西,塞到我手里,“这个,刚才在二楼捡的。”
是颗用红绳串着的小银珠手链,珠子上刻着个迷你的“决”字。
我认得,这是封决以前戴的,后来洗澡时不小心拽断了绳,他说等修好了再戴。
结果一直没来得及。
我捏着那颗珠子,鼻子发酸,眼眶突然有点热。
“估计是他掉在哪儿的,”万云飞声音很轻,“戴着吧,说不定能……”
说不定……还能给他带上。
“能带来好运,是吧?”我接过他的话,把银珠塞进衣领,贴在胸口。
他嗯了一声,没再多说。
“困的话就靠会儿,我盯着。”
我摇摇头:“不困了。”
角落里,丌典翻了个身,呼噜声停了,换成小声的梦话:“老板……加俩蛋……”
霍依泉迷迷糊糊地嘟囔:“别抢我的……薯片……”
我和万云飞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
我摸着胸口的银珠,突然觉得……或许封决真的化成了风,正绕着我们打转呢。
不然,怎么会在这么乱的时候,还能让我们几个凑在一起,听着彼此的呼噜和梦话,守着这片刻的安稳。
万云飞突然碰了碰我,指着窗外:“看,有星星。”
我抬头望去。
黑色的天幕上,居然真的缀着几颗微弱的星子。
“以前上天文课,老师说星星其实是恒星,跟太阳一样亮。”我轻声说。
“那等这黑太阳过去了,咱们再来这儿看星星。”
万云飞的声音里带着点笑意。
“到时候让丌典给咱们讲星座,我记得他以前天天抱着星图看。
“还得让霍大小姐带点零食,”我补充道,“她书包里肯定藏着好东西。”
“孟梓河估计会带笔记本,边看边记。”
……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好像真的只是在计划一场普普通通的观星活动。
天快亮的时候,丌典的呼噜声再次响起,这次没那么像异鬼了,倒像只猪。
霍依泉把军毯裹得更紧了,孟梓河的睫毛在晨光里轻轻颤着。
我靠在墙上,听着身边万云飞均匀的呼吸声,突然觉得,或许这样也挺不错的。
至少,我们还能一起等待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