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第 9 章 ...
-
---
# 第九章不为人知的约定
咖啡馆的灯光昏黄温暖，与医院刺眼的白光形成鲜明对比。邱莹莹坐在角落的位置，双手紧握着一杯已经冷掉的茶。窗外，夜色深沉，偶有行人匆匆走过。
门铃轻响，尹雪走了进来。五年过去，她看起来比记忆中更加成熟干练，短发利落地贴在耳后，眉眼间依稀能看到尹夏的影子。她的目光立刻锁定了邱莹莹，快步走来。
"好久不见。"尹雪在她对面坐下，声音柔和了许多，不像电话中那样公式化，"你看起来...比我想象的坚强。"
邱莹莹勉强扯出一个微笑："郭国正也这么说。"
提到这个名字，尹雪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他情况怎么样？"
"稳定了，但需要观察。"邱莹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尹小姐...尹雪姐，我需要知道真相。全部的真相。"
尹雪深吸一口气，从包里取出一个牛皮纸信封："我猜你会这么问。这里面有尹夏的日记复印件，还有他和国正的一些邮件往来。"她顿了顿，"但在此之前，我需要问你一个问题——你爱郭国正吗？不是因为他体内尹夏的心脏，而是他这个人。"
这个直白的问题让邱莹莹呼吸一滞。她低头看着茶杯中自己的倒影，那张脸苍白而疲惫。
"我不知道。"她诚实地说，"每次靠近他，听到他的心跳，我就想起尹夏...但同时，我也看到郭国正自己的样子——他看医学期刊时微蹙的眉头，救人时的专注，还有..."她想起那个清晨在天台上的吻，"...还有他小心翼翼爱我的方式。"
尹雪的表情柔和下来："这个回答很诚实。"她打开信封，取出一叠纸张，"那么我想你有权知道这些。"
最上面是一张照片——尹夏和郭国正在医学院实验室里，穿着白大褂，对着镜头做鬼脸。照片背面写着日期：正好是车祸前两个月。
"尹夏那时候已经知道自己生病了？"邱莹莹轻声问。
尹雪点头："确诊后一周。他瞒着所有人，除了国正。"
"为什么告诉郭国正？他们虽然是朋友，但..."
"因为尹夏需要一个知情的医学生帮他。"尹雪推过来一张纸，"这是他的日记。"
邱莹莹接过那张纸，上面是尹夏熟悉的笔迹：
「今天拿到检查结果，心肌病晚期。医生说最多一年，如果情况恶化可能只有几个月。第一个想到的是莹莹...她该怎么办？然后想到国正。他是心脏外科最优秀的学生，如果我的心脏必须捐给什么人，希望是他。至少我知道他会替我照顾好莹莹...」
字迹有些颤抖，像是写字的人情绪激动。邱莹莹的眼泪砸在纸面上，晕开了几个字。
"他...他计划好了？"她的声音发抖。
尹雪叹了口气："不完全是这样。继续看。"
下一份是一封电子邮件的打印件，发件人是郭国正，收件人尹夏，日期比日记晚三天：
「尹夏：
你的提议我无法接受。心脏移植不是儿戏，更何况你的心脏本身就有问题。我会帮你联系最好的心脏病专家，但捐献的事不要再提。至于邱莹莹...你知道我对她的感觉，但我绝不会趁人之危。
国正」
邱莹莹猛地抬头："郭国正...对我有感觉？在那个时候？"
尹雪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你一直没发现吗？大学时每次你来医学院找尹夏，国正总会在图书馆'偶遇'你们；尹夏生日派对上，只有他记得你不吃花生，特意准备了一份没有花生酱的蛋糕..."
这些细节像零散的拼图，在邱莹莹脑海中逐渐成形。她想起偶尔捕捉到的郭国正的目光，当时以为只是礼貌的注视，现在想来却别有深意。
"但尹夏知道？"
"他比谁都敏锐。"尹雪苦笑，"确诊后第三天，他就找国正谈了。直白地说如果自己不行了，希望国正能照顾你。"
邱莹莹的心跳加速，她翻到下一份文件——尹夏车祸前一周的日记：
「国正终于松口了。这个固执的家伙！他说如果最坏的情况发生，他会接受我的心脏，但绝不会因此接近莹莹...除非她主动。他说这样不公平，对我和对他都不公平。我骂他死脑筋，但心里其实很感激...」
"主动？"邱莹莹想起咖啡厅的初次相遇，"所以他等了我五年..."
"准确地说，是观察了你五年。"尹雪纠正道，"确保你从车祸中恢复，重新开始生活。直到三个月前，他才决定迈出第一步。"
邱莹莹的思绪回到那个普通的早晨，郭国正第一次走进咖啡厅的样子——看似偶然，实则是漫长等待后的勇敢尝试。
"那为什么尹教授夫妇那么反对？"
尹雪的表情变得复杂："因为他们不知道尹夏和国正的约定。在他们看来，国正利用尹夏的心脏接近你，是一种亵渎。"她停顿了一下，"而且..."
"而且什么？"
"国正的研究...他一直在测试一种新型抗排异药物，把自己当实验对象。这种药物理论上可以延长移植心脏的寿命，但风险极高。"
邱莹莹想起郭国正办公室里的那些医学期刊，和尹教授指责他"为了研究"接近她的话。
"所以他...情况有多糟？"
尹雪的眼神黯淡下来："没有这种药物，尹夏的心脏可能两年前就衰竭了。但即使如此...医生估计最多还有一年。"
一年。这个词在邱莹莹脑海中炸开。她突然想起郭国正说"我无法继续欺骗自己"时的表情——那是一个知道生命所剩无几的人才会有的决绝。
"他知道这个预期吗？"
"当然知道。"尹雪轻声说，"但他选择不告诉你，不想让你背负这种压力。"
邱莹莹的眼泪再次涌出。她想起郭国正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现在都有了全新的含义——那不是普通的告白，而是一个知道时间有限的人最后的勇敢。
"还有最后一件事。"尹雪从信封底部取出一张折叠的纸，"车祸当天，尹夏追出来是要告诉你什么。"
邱莹莹展开那张纸，是尹夏潦草的笔迹，像是在匆忙中写下的：
「莹莹：
如果你看到这个，说明我又惹你生气了。对不起瞒着你我的病情，今天一定要告诉你真相。已经安排好一切，如果出事，我的心脏会给国正。他是个好人，比我靠谱多了...别哭，小蘑菇，会有天使替我好好爱你。
永远爱你的夏」
这张纸条的边缘有皱褶，像是被反复展开又折起。邱莹莹的视线模糊了，那些被深埋的记忆终于完整浮现——
尹夏在雨中拍打车窗，手里举着一张纸；
她负气地别过脸不看他；
刺眼的车灯，尖锐的刹车声...
"他...他想告诉我..."邱莹莹泣不成声。
尹雪轻轻握住她的手："他想让你知道，即使是最坏的情况，他也安排好了有人替他爱你。"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开始下了，轻轻敲打着玻璃。邱莹莹坐在那里，任由泪水流淌。五年来，她以为那只是一场意外悲剧，却不知其中包含了多少未说出口的爱与牺牲。
"现在你明白了吗？"尹雪轻声问，"这不是简单的爱情故事。这是两个男孩用各自的方式爱着你...一个用生命，一个用余生。"
邱莹莹抬起头："我该怎么办？"
"只有你能回答这个问题。"尹雪站起身，留下那些文件，"但记住，国正从不欠尹夏什么。他接受那颗心脏是为了活下去，爱上你是他自己的选择。正如尹夏捐献心脏是为了让你幸福，而不是让你永远活在他的阴影里。"
她离开后，邱莹莹独自坐在咖啡馆里，一页页翻看那些文件。尹夏的日记，郭国正的邮件，还有那张最后的纸条...每一个字都沉甸甸的，承载着太多未说出口的情感。
雨势渐大，邱莹莹冒雨回到医院。走廊里空荡荡的，只有护士站的灯光还亮着。她轻手轻脚地推开郭国正的病房门，发现他睡着了，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
邱莹莹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取出素描本。铅笔在纸上轻轻滑动，勾勒出郭国正熟睡的侧脸——微蹙的眉头，紧抿的嘴角，即使在睡梦中也不完全放松。
一幅接一幅，她画下记忆中的每一个郭国正：咖啡厅初遇时冷淡的样子，雨中等待时的坚持，天台告白时的温柔，还有病床上脆弱的模样...
最后一幅，她画了两颗心——一颗健康有力，一颗带着裂痕却依然顽强跳动。两颗心被一根细细的红线相连，既独立又不可分割。
"莹莹？"郭国正沙哑的声音传来。
邱莹莹抬头，发现他醒了，正看着她手中的素描本。她合上本子，轻轻握住他的手："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他的声音虚弱，但眼神清明，"你见了尹雪？"
邱莹莹点点头："她给了我一些...启示。"
郭国正的表情变得紧张："你...知道了？"
"全部。"邱莹莹深吸一口气，"尹夏的安排，你的研究，还有...预期寿命。"
郭国正闭上眼睛，像是等待审判的囚徒："现在你明白为什么我当初犹豫了。"
"不，我不明白。"邱莹莹的声音突然坚定起来，"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认为知道这些会改变什么。"
郭国正猛地睁开眼："一年...可能更短。这不公平..."
"爱情从来不是公平的交易。"邱莹莹打断他，"尹夏知道自己只有几个月生命，还是爱了我整整四年。你现在告诉我，我不该爱你因为可能只有一年？"
郭国正的眼中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芒："莹莹..."
"我爱的不是尹夏的心脏。"邱莹莹将手放在他的左胸，感受着那有力的跳动，"我爱的是那个会为我泡菊花枸杞茶，记得我所有习惯，在雨中等半小时只为送还遗物的郭国正。这颗心现在是你的，它为你跳动。"
心电监护仪的节奏突然加快，发出轻微的警报声。郭国正伸手抚摸她的脸颊，指尖微微颤抖："即使...即使可能没有未来？"
"每一天都是未来。"邱莹莹俯身，轻轻吻上他的唇，"我们会珍惜每一秒。"
郭国正的手滑到她的后颈，加深了这个吻。当他松开时，眼中含着泪水："我答应过尹夏会让你幸福...没想到最后是你让我幸福。"
邱莹莹微笑着擦去他的眼泪："现在，告诉我关于那个研究的事。如果我们要对抗时间，我需要知道全部计划。"
郭国正惊讶地看着她："你...真的决定..."
"决定什么？"邱莹莹挑眉，"爱上我的病人？这有什么新鲜的，医生。"
这个小小的玩笑让郭国正笑出声来，随即因为胸口疼痛而皱眉。邱莹莹立刻紧张起来，但他握住她的手："没事...值得。"
窗外的雨停了，云层间透出一缕月光。邱莹莹靠在郭国正肩头，听着那颗坚强跳动的心脏——它曾经属于尹夏，现在完全属于郭国正。而她的心，在经过漫长迷茫后，终于找到了归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