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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十一章|第二十八节|灯前疑生 ...

  •   第十一章|第二十八节|灯前疑生

      妃嫔们互望一眼,眼底掠过惊惶。因为一旦外朝沾手,就意味着御史、言官会借题发难;那时,后宫无论再如何压,也压不住。

      容妃垂首,掩住唇角的笑意。这正是她要的——太后心中有了疑,这疑虑便会随着内侍的脚步传入御书房。

      只要皇帝心里也起了疑,裂缝就会扩大,再难弥补。

      云妃云婉妍见情势不妙,缓缓出声,语气柔和,像一汪清泉落入油锅:「太后娘娘,流言止于智者。若宫中急着查,反添波澜。不如下令静宫,让外头的话自行消散。」

      这一席话,既是护昭芸,也是护皇后。因为「静」字,意味着不追、不问、不应。云妃用最委婉的方式,为昭芸争取喘息的时间。

      沈翎璇心中却一酸。

      云妃护得漂亮,却不够狠。因为谁也不敢在此时斩钉截铁地说「绝无此事」——四个字太重,一旦将来有风吹草动,就会反噬。

      她自己若开口,恐怕只会被认为「母护子女,心虚掩饰」。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内侍躬身疾行,叩首禀道:「启禀太后,皇上在御书房阅奏时,听闻流霞轩设宴,特遣奴才前来问候:宫中是否安好?是否有异事?」

      殿内再度寂静,连呼吸声都收敛了。

      皇帝未临,却像隔着御书房投下一道冷光。这是问候,也是试探。因为「是否有异事」几字,正对应着容妃方才抛出的「异兆」。

      太后眉眼未动,沉声答道:「就说宫中安好。」

      内侍应声,正要退下,容妃忽然笑了,声音温婉,却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尖锐:「太后娘娘说安,那便是安。只是……外头既已有曲词传唱,怕皇上耳里也早有风声。若我们一味称安,不知皇上会不会疑心,咱们是在瞒。」

      此言一出,如同在静水里投下一颗烧红的石子,烫得众人心底直跳。

      几名小才人齐齐低头,柳才人柳姝晴更是吓得茶盏打翻,茶水泼湿衣袖,她慌忙起身掩饰,却引来几道不满的目光。

      淑妃韩眉湄皱眉,冷冷瞥了她一眼,语带讽刺:「坐姿都坐不稳,还学人家进宴。」这声责备轻而准,把小才人的窘态压回去,也算替场中转移了片刻焦点。

      沈翎璇终于抬眸,声音清冷如霜:「容妃慎言!」

      容妃却神色自若,依旧柔声:「臣妾只是忧心。」

      太后重重一敲玉杖,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寒意:「宫中是否安,由本宫一言而决。退下!」

      内侍慌忙叩首退去。可在场众人心里都明白:皇帝虽未亲至,但「流言」二字已经被带入御书房。

      太后虽强压,却未能斩断,反而给了皇帝想像的空间。

      歌舞再起,却显得无精打采。舞伎的脚步略乱,被领舞者硬生生拉回。丝竹声飘散在半空,却再也盖不住殿内的凝重。

      德妃苏婉妍手里的茶盏转了又转,终于轻声叹息:「流言最惹人厌,偏偏最长久。若真要静宫,倒也需早些宣示,免得外人以为宫中畏惧,越传越邪。」她话虽不重,却一语点破:无论静或动,都是伤。

      云妃低声接道:「静,是为护。动,便是坐实。这是两难。」

      皇后沈翎璇沉默着,指尖在帕角上轻轻颤抖。

      她心中苦涩无比:若连太后与皇帝都开始怀疑,那昭芸该怎么办?她年纪尚小,怎承得起「不祥」二字?

      容妃却举起酒盏,慢慢抿了一口,唇角带笑,眼神落在舞伎翻飞的衣袖上,恍若真在欣赏歌舞。

      她顺手取了一盏桂花酿藕,筷尖轻挑,晶莹的藕片薄透,蜂蜜浸润,泛着金光。

      她咬下一口,齿痕整齐,桂花香甜在唇齿间化开,却因冰凉沁骨,留下一股淡淡寒意。她笑意不改,低声道:「世人常说,灯火照人心。若人心里干净,再大的焰,也烧不出痕来。」

      这句话,像是随口谰语,却直直压在皇后心口。

      沈翎璇猛地一震,指节攥紧,眼底掠过一丝怒意。

      太后缓缓阖眼,仿佛在养神。她没有再开口,但杖端却在案上敲了又敲,声音细碎,却让众人心头一颤一颤。

      流霞轩内,歌舞与笑语表面如旧,暗潮却已彻底倒灌。
      从这一刻起,「公主不祥」四字不再只是耳语,而是一枚真正落下的钉,将随着皇帝的目光与朝堂的风向,慢慢扩散成压力。

      流霞轩的灯火依旧明亮,舞伎依旧旋转,但殿内每个人心底都清楚:这一夜,不再是单纯的宴饮。

      容妃抛出的「不祥」已经像一枚细针,无声无息地刺进了所有人的心口。它不会立刻致命,却会在暗处一点点蔓延,直到成为无法忽视的病灶。

      太后苏元贞面色如常,闭眼养神,玉杖却在案上有节奏地轻敲,像是在提醒众人:此事暂押,谁也不许再提。

      众妃嫔齐声应诺,但心里谁也不敢放松。

      她们都明白,太后之所以选择「静」,并非真信无事,而是要留一线回旋——等皇帝自己发话。

      皇后沈翎璇静坐不语,背脊绷得笔直。

      莲香在她身后默默替她添茶,手势极轻,仿佛怕惊动她心里的风暴。

      茶盏中的桂花瓣随着水波轻轻浮沉,恰如昭芸的命运——表面漂浮,底下却随时可能被暗流吞没。

      容妃捧着酒盏,神情淡淡,似在欣赏歌舞。

      可她眼尾余光却扫过每一张面孔,将众人的反应一一收进心底。

      云妃护得漂亮,皇后忍得沉重,太后暂时压下,她皆记在心里。

      这些不同的姿态,就是她日后可操纵的线。她不急,她只等——等皇帝亲自下口。

      德妃苏婉妍低首,目光落在案上的茶痕。

      她不争不显,却看得分明:容妃的话不过是借「民言」做刀,真正要的是让「怀疑」先种下。

      她在心里暗暗盘算:若三皇子奕恒要在这场风波里立足,就必须更谨慎,绝不可被人牵扯半分。

      淑妃韩眉湄则是另一番心思。她轻轻咬下一口蜜饯,嘴角微微勾起。

      她的女儿芷蘅向来语带刻薄,若哪日真的把「不祥」之言拿去添油加醋,未尝不是一把能用的刀。她心底虽然也忧虑,但更多的是计算。

      就在这沉沉暗潮之中,外殿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一名小太监急匆匆跑来,跪下禀道:「启禀太后,启禀皇后——今日已有人在市井传唱《灯前一网》,说河上有白衣人立火不焚。御史台的人已有人听闻,恐怕明日便会有奏章上达。」

      这一句,让殿内气氛彻底紧绷。

      皇后手中茶盏一震,茶水溢出,烫红了指尖。

      莲香心急,欲上前替她拭去,却被她抬手压下。

      沈翎璇抿着唇,忍下疼痛,眼底闪过一丝坚硬。她心里明白,这件事已经不可能只留在后宫——外朝已闻,御史必弹劾。

      容妃却轻笑出声,语气带着几分怜惜:「民间的口实最是厉害,宫中再静,也静不过千夫所指。臣妾最是心疼皇后娘娘,怕她为此受累。」

      这句「心疼」,听在众人耳里却比刀还利。皇后冷冷抬眼,正欲开口,却被太后抬手止住。

      苏元贞声音冷厉:「够了。宫中若再有人传此话,本宫必亲审。」

      殿内鸦雀无声。

      可就在这表面的静默下,暗涌已经渐渐蔓延到轩外。——

      御书房里,皇帝凤元焱批阅奏章,听闻传报,眉心紧锁。

      他没有立刻下旨,只淡淡道:「暂压,不许外传。」可心中已经埋下一个念头:若真有「焰痕宿主」,那意味着什么?

      而在更远处,神族的眼线也已悄然动身,将花灯夜的消息送往玄霄天域;妖族的游走者则在市井间窃笑,把「殿下不祥」的传言添油加醋,暗暗传回血焰妖域。

      流霞轩里的歌舞仍在,妃嫔们依旧含笑举盏。可每一声丝竹,落在众人耳中都像是警钟。

      这一夜,后宫的争锋已经不止是「谁宠谁失宠」的角逐,而是与外廷、与三界的暗潮,紧紧缠在了一处。

      而昭芸的名字,已经被暗暗推上风口。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第十一章|第二十八节|灯前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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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焚界之歌》持续连载中,每晚更新。 三界乱焰,宿命将启——昭芸与墨渊的故事,请妳一定要看到最后。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