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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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会散场后的空气，还残留着香槟的甜腻和人群喧闹的余温。忱舟靠在冰冷的电梯轿厢壁上，闭着眼，任由失重感带走最后一丝强撑的精力。镜面映出他的侧影：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一丝不苟的领带，脸上甚至还凝固着一点社交场合退潮后未及散尽的、礼貌性的弧度。只有眼底深处，是一片被抽干了所有光亮的死寂。
又是这样。一场成功的项目庆功宴，上司的嘉许，同事的恭维，甚至还有几个带着明显好感的试探眼神。一切都“完美”。可他只觉得累。一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深入灵魂的疲惫。那些笑声、碰杯声、虚与委蛇的交谈，像无数根细针，密密麻麻地扎在他早已麻木的神经末梢上，不痛，却让人烦厌至极。
他需要离开。立刻，马上。
顶楼天台的门在身后沉重地合上，将楼下隐约的音乐和人声彻底隔绝。深秋的冷风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反而带来一丝久违的清醒。忱舟走到边缘，没有看脚下璀璨如星河的城市灯火，只是深深吸了一口带着寒意的空气，仿佛要将肺腑里积压的浊气全部置换出来。
他从西装内袋摸出烟盒和打火机——一个在“模范员工”忱舟身上绝不会出现的违和品。微弱的火苗跳动，点燃了香烟。他很少抽，只有在这种被巨大的虚无感攫住，暴戾随时会喷薄而出的时刻，才会点上一支。尼古丁辛辣的气息涌入喉咙，带来一点微弱的刺激。
一个盘旋了无数遍的问题，又一次在烟雾缭绕中浮现
一个刚入职不久的年轻女孩，带着毫不掩饰的热情和笨拙的崇拜，试图和他搭话。那双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对世界、对他这个“前辈”的期许。那一瞬间，忱舟几乎看到了许多年前的自己——也曾那样毫无保留地相信过，期待过，爱过。然后呢？期待落空，信任被践踏，炽热的爱意换来的是冰冷的算计和背叛。心，就是这样一点点凉透，硬化的。
他试着想象了一下，如果自己像顾昭那样——那个此刻大概正在楼下某个顶级会所里左右逢源、光芒四射的年轻合伙人——永远笑容灿烂，八面玲珑，对所有人都能释放恰到好处的热情和魅力...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忱舟就感到一阵生理性的反胃和难以言喻的疲惫。那太累了。像一个永不停歇的演员，戴着无数张精致的面具。那不是他。强行扭曲自己去迎合世界的接纳，得到的只会是更深的空虚和更大的消耗。
那么，维持现状呢？像现在这样，用责任铸成一道堤坝，将自己与外界汹涌的情绪洪流隔开。不再期待，就不会失望；不再靠近，就不会受伤。把所有的暴戾、嫉恨、茫然都锁进独处的牢笼。在父母面前，做一个沉默但尽孝的儿子；在同事眼中，做一个高效可靠的工具人；在朋友那里，做一个疏离但无害的影子。
这样，至少…不会给任何人添麻烦。至少，能撑到父母百年之后，把该尽的义务都了结。
明明知道只要不再如此阴暗沉默，生活会是完全不同的样子，也许爱情机遇都会随着阳光开朗而来，却还是不能劝说自己摆脱无尽的消极和抗拒。算了，爬不到高处就算了，何必勉强自己。
烟蒂的火星在风中明明灭灭。是继续做这个与世界保持安全距离、心已半死的“活死人”？还是撕开这层硬壳，去拥抱那注定带来更多伤害却也可能是唯一活路的可能性？哪一种选择，才是真正的“做自己”？哪一种选择，才能让心底那片冻土，重新感受到一丝暖意？
他低头，看着指间即将燃尽的香烟，灰白的烟灰簌簌落下，坠入脚下那片灯火通明却与他无关的繁华深渊。答案，如同这飘散的灰烬，抓不住，也看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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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端，纸醉金迷，流光溢彩。
顾昭也从聚会的私人会所出来，微醺的夜风拂过他带笑的唇角。他婉拒了朋友续摊的邀请，坐进司机开来的劳斯莱斯后座。车内萦绕着舒缓的古典乐，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他松了松领结，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霓虹，沉浸在项目成功的喜悦中
突然——
【滋——嗡——！】
一阵低沉、冰冷、带着非人质感的电子嗡鸣毫无征兆地在他大脑深处震荡开来！紧接着，尖锐的、毫无感情的机械音如同冰锥，直接刺入他的意识：
【系统激活…绑定唯一目标个体：忱舟。身份编码：THORN-7。】
【核心指令：介入目标个体生活。执行“拯救”协议。定义：阻止其精神熵减至临界点以下。】
【协议启动倒计时：72:00:00】
“呃！”顾昭猛地按住太阳穴，猝不及防的剧痛和眩晕让他闷哼出声。那声音不是来自外界，而是直接在他颅腔内炸响！像有一只冰冷的金属手粗暴地搅动着他的脑髓。冷汗瞬间从额角渗出。拯救谁？忱舟？他们那个工作狂魔工程师？他们除了必要的公事交接，几乎零交流！拯救？阻止“精神熵减”？这什么和什么？！
【警告：倒计时结束未建立有效连接，将执行一级惩罚：剥夺“昭明”核心单元72小时。】
惩罚内容涌入脑海：感官瞬间蒙尘——再美味的珍馐入口味同嚼蜡，再动听的旋律入耳变成刺耳噪音，再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也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再亲近的人笑脸相对也无法唤起心中半点涟漪…整个世界将失去所有鲜活的色彩、温度和意义，只剩下灰白冰冷的轮廓和空洞的回响。顾昭瞬间体会到了那种被活生生抽走灵魂、坠入无光深渊的极致恐惧。
“操！”脑中被迫放着忱舟一次次情绪低落的时刻，顾昭一拳砸在昂贵的真皮座椅上，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残留的酒意被惊怒彻底驱散，“就因为我太幸福，就要去拯救沼泽里的人？！开什么玩笑？！而且你这放的这暴力狂是忱舟？你没搞错吧，忱工可是我的模范员工。刚刚这?是块捂不热的千年玄冰吧！还靠近和拯救？！别太离谱！
【执行指令是唯一规避途径。】系统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波澜，【目标当前坐标：信达中心大厦天台。状态评估：临界徘徊。强制介入启动。】
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瞬间攫住了顾昭的身体。他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不受控制地拍向驾驶座的隔板，声音带着他自己都陌生的急迫和命令口吻：“掉头！去信达中心！现在！最快速度！”
司机惊愕地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老板从未有过的失态神情，不敢多问，猛打方向盘。奢华的座驾发出低吼，在夜色中划出一道突兀的弧线，朝着城市CBD核心、那座高耸入云的“信达中心”疾驰而去。
“妈的！停下！这到底怎么回事！”顾昭的灵魂在失控的躯壳里咆哮，恐惧和暴怒灼烧着他的理智。那冰冷的倒计时像滴血的铡刀，悬在他的意识深处：
71:57:41…
71:57:40…
“信达中心”顶楼，通往天台的厚重防火门被一股巨力猛地推开，发出沉闷的巨响。
顾昭几乎是踉跄着冲了出来，昂贵的定制皮鞋踩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上。他气息不稳，一丝不苟的发型被风吹乱，昂贵的领带歪斜，脸上混合着剧烈奔跑后的潮红、被强迫的惊怒，以及面对眼前景象的强烈错愕。
忱舟正站在天台边缘，背对着他。指间一点猩红在夜风中明灭（烟头）。他并未察觉身后的动静，只是微微仰着头，望着被城市光污染遮蔽了星光的、墨蓝色的夜空，侧影在巨大的城市背景衬托下，显得异常孤寂和…空茫。风吹动他深灰色西装的衣摆，仿佛随时会将他吹散成这冰冷夜色的一部分。
顾昭的闯入，打破了这片死寂的平衡。忱舟缓缓转过身，动作带着一种被惊扰后的迟缓。他的脸上没有惊慌，没有被打断的怒意，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近乎虚无的平静。当他的目光落在狼狈闯入的顾昭身上时，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甚至连一丝涟漪都没有泛起，像两口凝冻了千年的寒潭。
他微微蹙了下眉，似乎花了零点几秒才将这个光鲜亮丽、此刻却显得有些狼狈的同事从记忆库里调出来。薄唇轻启，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风声，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漠然，仿佛在确认一个路标：
“顾总？”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