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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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昭感觉自己的肺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风箱般的粗重和刺痛。不是因为奔跑——虽然刚才确实跑得够呛——而是因为忱舟那转身后一瞬间的眼神。
那眼神…顾昭觉得自己没看错，在忱舟转身的刹那，那双眼睛里分明是一片死寂的、拒人千里的冰冷，像深冬结冰的湖面，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甚至没有被打扰的惊讶，但仅仅是一瞬间。紧接着，忱舟脸上那点残余的空茫迅速褪去，如同按下了某个开关。一层极其标准、带着恰到好处疏离感的职业礼貌覆了上来。他微微颔首，嘴角牵起一个极其浅淡、几乎看不出弧度的“礼节性微笑”，声音平稳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顾总？”
这转变行云流水，自然得仿佛刚才那个站在天台边缘、周身散发着孤寂与虚无气息的人只是顾昭的幻觉。顾昭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忱舟在称呼他的同时，身体姿态也发生了细微调整，从微微倚靠护栏的放松，或者说颓然，变成了更符合职场形象的、肩背挺直的站立。
【警告：目标个体精神熵减加速！强制对话模式启动！】系统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像鞭子抽在顾昭的神经上。
“操！”顾昭在心底怒骂，但嘴巴却不受控制地张开，发出一连串他自己听着都虚伪到令人作呕的声音，脸上也强行堆起一个过分热情的笑容：
“嗨~忱舟！我刚在楼下看到个背影像是你，就上来看看!哈哈，这地方风可真够大的!” 他夸张地缩了缩脖子，搓了搓手“你怎么一个人跑这儿来了?多冷清啊，当心着凉!”
忱舟脸上的职业微笑有一丝僵硬，虽然有点没理解这突如其来的热络，但还是礼貌回复“ 哈，是好巧，我上来打个电话，信号好点。顺便透口气。” 他顿了顿，补充道，“下面太闷。”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挑不出任何毛病。抽烟？不，他指间现在什么都没有。站在边缘？他只是站在那里看风景透气。一切都符合一个工作累了想找个安静地方喘口气的普通员工形象。
顾昭心里疯狂吐槽：信你！谁会跑到这鸟不拉屎、寒风呼啸的顶楼天台来“透口气”？还信号好？楼下会议室信号不好吗？！他想缓解下尴尬的氛围：
“哦哦。忱舟，我其实…” 他话还没说完，一股强大、蛮横的力量猛地攫住了他的声带和舌头！他惊恐地感觉到自己的嘴巴完全不受控制地开合，吐出一句石破天惊、让他魂飞魄散的话：
“忱舟，我喜欢你！我们交往吧！”
？？？
！！！
沉默震耳欲聋。天台上呼啸的风声仿佛都凝固了。
忱舟脸上的职业微笑僵住。他微微睁大了眼睛。他下意识地抬手，本想抓耳朵，却揉了揉眼睛。
“啊？” 忱舟难以置信，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情绪太低落了，产生了幻听？顾昭？那个公司里出了名眼高于顶、女朋友换得像衣服一样快、据说只喜欢明艳大美女的顾总监？跟他告白？还是在寒风凛冽、鬼影都没有的天台？！
“屮！狗系统！你在干什么？！” 顾昭在脑内对着那个冰冷的存在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怒吼，一股灭顶的羞耻感和不祥的预感瞬间淹没了他。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脸上的肌肉在系统的操控下，硬生生要挤出一个“深情款款”的表情！
果然，那股蛮力再次控制了他的发声器官，用比刚才更大声、更“坚定”的语气重复道：
“我说，我喜欢你忱舟！我们交往吧！”
顾昭的心彻底死了。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恨不得当场从这该死的天台上跳下去。还能比这更荒诞、更社死、更无法挽回吗？！他感觉自己的职业生涯、人生信誉、甚至作为一个正常人的资格，都在这一秒被系统踩在地上碾得粉碎！他甚至不敢想象公司里其他人知道后会是什么反应！
他没办法张口，只能心如死灰地等待着忱舟的反应——是厌恶的唾骂？还是直接给他一拳？
然而，预想中的暴怒或尖叫并没有到来。
顾昭忐忑地睁开眼，但忱舟脸上的表情他却没有读懂，他想过震惊，厌恶，甚至愤怒，就是没想过，忱舟一副见了鬼但努力冷静的表情，甚至缓缓往旁边挪了两步
忱舟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仔仔细细、上上下下地扫视着顾昭：从他被风吹得像鸡窝一样凌乱的头发，到他因为极度羞耻而涨红、几乎要滴出血来的脸，再到他微微颤抖、无处安放的双手，最后落在他那双写满了“这不是我干的！”、“我想死！”、“救救我！”的绝望眼眸。一股阴风吹的他打了个寒颤。他真的觉得对面的人被鬼上身了，可这是科学世界啊，这天台可一个人没有，戳破他，会不会被推下去啊，虽然自己确实时不时郁郁一下，但还没想去死啊，尤其是摔成一滩肉泥的死法啊啊啊
他努力维持着自己的表情，心想不论怎么样，先稳住局面总没错，“顾总，您要不要，一起去楼下，喝杯咖啡，聊聊？”不论对方是人是鬼，他都既不能没命，也不能丢了工作。
【目标个体精神熵减速率停止下落，强制行动有效，方案已记录。强制继续】系统冰冷的声音带着一丝...满意？像是完成了什么KPI
？？？不是？
顾昭连尴尬都顾不上了，这都是什么和什么？
他看到了忱舟眼中那清晰无比的警惕。顾昭顾不上担心他的技术总工此刻怎么想自己。他迅速整理情绪，当务之急是夺回自己的主导权。
“等下！”顾昭在意识里低吼。他强行压下喉咙口的滞涩感，深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像强行注入了一针高效冷静剂。多年精英训练形成的本能让他重新找回理智“你这样强制操控我只会提高他的警戒心，后面还怎么建立联系？”。
【目标个体精神熵减速率停止下落！强制行动有效！】
“你人机啊？转人工！你没看到他是被震惊到顾不上伤春悲秋了吗？你操控权还给我，你这个方法行不通，只会适得其反！他都被吓到后退了两步，他把我当疯子了，这样下去别说‘拯救’，他只会离我更远！精神熵减马上就会反弹！而且会更严重！你想任务彻底失败吗？！”
系统出现了一瞬间的停滞。他扫描着忱舟的状态：心率加快，肾上腺素激增，警惕性极高，但…之前检测到的那个危险的、不断下沉的虚无空洞，确实被一种强烈的求生欲暂时填满了。求生欲？系统不解。不过波动值确实有微弱地正向波动，结果好就行。
【…分析…最优解计算中…】系统的声音带着一丝迟疑的电子杂音。
顾昭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拿出了他在谈判桌上搞定最难缠客户的气势和语速，在脑内飞速陈述：“你把身体控制权还给我，我有办法能让他合理接受我经常在他身边，你倒计时都在这运行，我不会拿我自己的安危开玩笑，如果两天内没有成功建立联系，你再剥夺也不迟”
【…自主执行权限…临时开放…倒计时持续…任务失败或检测到规避行为…将立即执行最高等级惩罚…剥夺‘昭明’核心单元…永久…】系统冰冷的声音带着巨大的威胁，但顾昭感觉那扼住他喉咙和身体的无形力量，如同潮水般骤然退去！
身体的控制权回来了！
忱舟看着顾昭表情变了又变，最后恢复往日熟悉的总监样子，稍稍出了口气。只见顾昭抬起手，不是去抓头发，而是用力抹了一把脸，缓缓地、带着一种近乎刻意的从容，弯下腰，捡起了刚才被他掼在地上的那条昂贵的真丝领带。
他没有立刻戴上，只是随意地搭在臂弯，仿佛那只是个无关紧要的配饰。他站直身体，尽管西装外套依然勾破，头发依然凌乱，但他肩背挺直，下颌微收，瞬间找回了自己平常的状态。
“抱歉，忱工。” 顾昭的声音还有些沙哑，但异常沉稳，没有了之前的失控，恢复了平时的语气，“刚才失态了，我们下去吧”
两人一个怕在无人的路上惊扰到鬼，一个是尴尬到说不出话，就这样一路无言到咖啡厅。顾昭微微侧身，避开了忱舟的目光，率先打破沉默：“在楼下看到你，本来是想上来打个招呼。没想到酒后无状，吓到你了吧。” 顾昭决定将错就错，话都说出了，总不能说刚刚不是自己，那可能更像个神经病。
“没有没有，可以理解，顾总刚刚一定是想说很喜欢我这次项目的成果，下一个项目还会继续支持我吧，我懂我懂”
本来还在想接下来该怎么解决系统给的任务的顾昭，忽然有了个荒诞的想法
“忱舟，你有在谈恋爱吗？”
“啊？”
“我在天台上的话，是认真的，如果你没有在谈恋爱的对象，我想开始追求你”
“顾总，这种玩笑开不得，先不说公司禁止员工间恋爱，我们除了开会，甚至面都没见过几面。本来是觉得不合适，但我刚刚就想说，您在天台上时，是不是被什么附身了？表白的人怎么会露出那么狰狞的表情？如果您觉得尴尬，我可以理解的，玄学什么的，我也信一点”忱舟前言不搭后语地把自己地想法一股脑说了出来
顾昭第一时间想的是，原来那见了鬼的表情是源自这里，他倒是挺敏锐，谁说他是个心里只有工作的机器了
“这样吧，” 顾昭的语气转为更务实的工作口吻，“一时半会可能也说不清楚，不过我确实很欣赏忱工你。新的项目本来也计划交给你来主导，之后我们还有很多共事的机会，不如就给彼此一个了解的机会？”
“啊” 忱舟第一反应是想先强调这个项目本来就已经定了是自己主导，顾昭怎么能说出一种是照顾自己才给自己主导的意思，又想到这是不是算职场性骚扰，一时哽住
顾昭打断 “刚好新季度关于AI模型边缘部署的优化方案，你上次提的几个关键点，我这边技术验证遇到点瓶颈，我也想找你聊聊，不如干脆提前跟你约个时间？明天下午三点，你方便吗？就在小会议室。”
顾昭说完，不再看忱舟，而是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腕表，仿佛在确认时间。这个动作自然地将忱舟的注意力移开。他静静地等待着忱舟的回应，姿态放松却带着无形的压力，像老板在正常等待下属确认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工作日程。
意识深处、冰冷跳动的猩红倒计时：
71:27:18…
71:27:17…
忱舟无语了
顾昭这番行云流水的操作太过流畅自然，几乎无缝衔接回了两人正常的职场关系模式。尽管直觉告诉他，事情可能没这么简单，尤其是顾昭之前那种迫切的、试图靠近的意图，但在没有任何证据和更合理解释的情况下，忱舟只能接受眼前这个最符合逻辑、也最能维持表面平静的版本。
他极其缓慢地、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行。知道了，三点，小会议室。”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