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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脸盆兄殉职与智能狗皮膏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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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语】成年人的崩溃，往往在“五彩斑斓的黑”和“脸盆殉职”的双重打击下，变得格外五彩斑斓。
“砰！”
吴总监那只保养得宜、指甲修剪得一丝不苟的手，重重拍在光洁的会议桌上，震得投影幕布都晃了晃。他脸色铁青，额角那几根精心梳理、试图掩盖地中海的发丝，此刻都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
“陈默！这就是你熬了一夜熬出来的‘爆点’？！”他指着幕布上那套色彩浓烈、视觉冲击力极强的方案，声音因为拔高而尖利，“‘瞬间瓦解污垢，视觉炸裂体验’？‘超市货架上的核爆级冲击’？还配个这么…这么…这么花里胡哨的爆炸图标？！”
他气得仿佛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手指在空中颤抖地点着那个由马桶清洁剂瓶身变形而成的、极具张力的爆炸视觉符号。
“客户要的是马桶清洁剂！不是原子弹！不是好莱坞大片！他们要的是消费者看到就想买！想拿起来！想放进购物车！不是想报警说超市里有炸弹！”吴总监唾沫横飞，火力全开，“还‘0.1秒抓住眼球’？我看你是想0.1秒把客户送进ICU！这方案，重做！今天下班前！我要看到‘正常’的！‘安全’的！‘能卖货’的！明白吗？！”
陈默坐在会议桌末端，感觉那唾沫星子隔着几米远都能溅到自己脸上。她攥紧了放在膝盖上的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熬了一夜的心血，被批得一文不值。胸口碎大石？不，吴总监这架势，简直是想把她按在会议桌上就地正法！
“吴总，”她深吸一口气，试图解释，“这个方向是基于视觉冲击理论，现在信息爆炸的环境下，消费者注意力极度分散，我们需要在最短时间内……”
“理论？我需要的是销量！是转化率！不是你的狗屁理论！”吴总监粗暴地打断她，“按我说的改！突出‘强力去污’、‘家庭必备’、‘经济实惠’！画面干净点！别整那些花里胡哨的！下班前！交不出来，你这个季度的绩效，直接清零！”
会议在吴总监的咆哮中结束。同事们投来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迅速作鸟兽散。陈默独自坐在冰冷的会议室里，看着幕布上那个被批为“炸弹”的图标，感觉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又冷又疼。
六位数的债务，仿佛在这一刻又膨胀了一圈。
她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工位，打开电脑，看着吴总监要求的“干净”、“安全”、“能卖货”的修改方向，大脑一片空白。这简直是要把一瓶烈酒硬生生兑成白开水！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目光瞥见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下午三点半。
离下班不到三个小时。
“妈的…”她低声咒骂了一句，认命地开始敲键盘。删掉爆炸图标，换上温馨的家庭主妇笑脸；删掉冲击力文案，换上“洁净每一天，呵护全家人”的温吞口号；删掉浓烈的撞色，换上柔和的马卡龙色系……
每删改一处，她都感觉自己的创意神经被钝刀子割了一下。这改出来的东西，平庸得让她自己都想吐。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窗外的天色渐渐暗沉。陈默盯着屏幕上那杯索然无味的“白开水”，感觉自己的灵魂也要被抽干了。就在这时，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一个陌生号码。
她心烦意乱地接起：“喂？”
“陈默小姐？”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清冷低沉的男声。
陈默一愣，这声音…有点耳熟？“我是，您哪位？”
“林星野。”对方言简意赅。
房东？陈默心里咯噔一下，直觉不妙。“林先生？有什么事吗？”
“关于阁楼的‘天降甘霖’服务，”林星野的声音平静无波，像是在播报天气预报，“最新监测数据显示，服务强度已从‘小雨’升级为‘中到大雨’。根据补充条款第三条，租客的‘感恩接纳’措施需同步升级。友情提示：脸盆的‘感恩’容量已达极限，濒临‘殉职’边缘。建议你尽快返回蜗牛壳，进行灾情评估与设备升级。”
陈默：“……”
她脑子里“嗡”的一声！脸盆兄…要殉职了？！漏水升级了？！
她猛地站起身，冲到窗边。外面不知何时已经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她租的那个破阁楼，本来就年久失修，现在外面下雨，里面岂不是……水漫金山？！
“林先生！我…我马上回去！”陈默的声音都带上了哭腔。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方案没搞定，家里还发大水了！
“另外，”林星野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像在陈默焦灼的心上又添了一把火，“鉴于灾情升级，‘智能屋顶补漏贴片’的友情价供应窗口即将关闭。如你决定采购，请尽快告知。过时不候。”
陈默：“……”
智能狗皮膏药！过时不候？！这房东是魔鬼吗？！趁火打劫啊这是！
“我…我知道了！我马上回！”陈默几乎是吼出来的，也顾不上吴总监的“下班前交稿”了，抓起包就往外冲。绩效清零就清零吧！再晚点回去，她的蜗牛壳就要变成水族馆了！
……
一路风驰电掣，陈默几乎是撞开了蜗牛壳书店的门。一股潮湿的霉味混合着水汽扑面而来。她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吱呀作响的楼梯，推开阁楼的门——
眼前的景象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墙角那片原本只是渗水的区域，此刻如同开了闸的小型瀑布，水流哗啦啦地往下淌！她那个可怜的塑料脸盆，已经英勇地装满了水，并且因为水流冲击力太大，盆沿歪斜，水正不断地溢出来，在地板上肆意横流！整个阁楼的地面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水洼，她的行李包底部都浸湿了！
脸盆兄！真的殉职了！
“我的书！”陈默惨叫一声，扑向墙角的书架！万幸书架是内嵌式的，位置较高，暂时还没被水波及。但看着那不断流淌的水柱，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看来灾情评估结果符合预期。”一个清冷的声音在楼梯口响起。
陈默猛地回头，看到林星野不知何时也上来了。他依旧穿着那身深灰色的家居服，双手插在口袋里，姿态闲适得仿佛在参观水族馆。他甚至还饶有兴致地看了一眼那“殉职”的脸盆兄，眼神里似乎……带着一丝“果然如此”的了然？
“林先生！这…这怎么办啊！”陈默急得直跳脚，指着那“瀑布”，“我的东西！我的书！再这么下去全泡汤了！”
林星野的目光扫过水漫金山的地板，落在陈默焦急的脸上，表情依旧没什么波澜。“根据补充条款第三条，租客需自行处理‘天降甘霖’服务带来的影响。常规处理方案包括：1. 升级‘感恩接纳’设备（如更换更大容量水桶）；2. 采购并应用‘智能屋顶补漏贴片’进行根源性治理。”
他顿了顿，目光平静地看向陈默：“鉴于灾情紧急，我建议你选择方案二。‘智能贴片’现货供应，可立即施工。友情价，一千八百八十八元，现金结算，童叟无欺。”
一千八百八十八？！陈默感觉眼前一黑！她现在全身上下加起来连八百八都没有！这简直是抢钱！
“我…我没钱！”陈默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绝望的哭腔，“林先生！能不能先帮我修一下？钱…钱我下个月发了工资一定还你！我保证！我写欠条！”
林星野微微蹙眉，似乎对“欠条”这个提议不太感冒。他沉默地打量着陈默，目光在她被雨水打湿的头发、焦急泛红的眼眶和被水浸湿的鞋子上停留了片刻。
阁楼里只剩下哗啦啦的水声，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就在这时，林星野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屏幕，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随即接起电话。
“喂，姐。”他的声音依旧平淡，但陈默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电话那头似乎说了什么，林星野的眉头皱得更紧。“我知道…下周的董事会…我会处理…资金的事情你不用操心……我说了，蜗牛壳是我的事，跟集团无关……就这样。”
他挂断电话，周身的气压似乎更低了几分。他再次看向陈默，眼神里那点探究似乎更深了，还夹杂着一丝……被打扰后的烦躁？
“一千块。”林星野突然开口，打断了令人窒息的沉默，“现金。现在付。我帮你贴。”
陈默愣住了。一千块？从一千八百八直接砍到一千？这降价幅度……是因为刚才那个电话吗？他姐？集团？董事会？资金？这些词在她脑子里飞快闪过，但她现在根本顾不上深究！
“一…一千块？”陈默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我…我现在没有现金！我…我微信转给你行吗？”她手忙脚乱地去掏手机。
林星野却摇了摇头：“只收现金。补充条款，最终解释权归我。”
陈默：“……”
她感觉一口老血堵在喉咙里！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补充条款！还最终解释权！她看着那不断流淌的“瀑布”，再看看自己那可怜的书架，一咬牙：“行！现金就现金！我这就去取！林先生你…你先帮我看着点！别让水淹了我的书！”
她说完，也顾不上林星野什么反应，转身就冲下楼，一头扎进外面的雨幕里。她记得赵叔咖啡馆旁边就有个ATM机！
……
当陈默浑身湿透、气喘吁吁地捏着刚从ATM机里取出来的十张红票子冲回蜗牛壳时，阁楼里的景象让她愣住了。
水声停了。
林星野正站在梯子上，背对着她。他手里拿着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有点土气的灰黑色方形贴片，正将它仔细地按压在屋顶渗水最严重的那片区域。他的动作专注而沉稳，带着一种与平时冷幽默截然不同的认真。
梯子下面，老皮那只大肥猫，正端坐在干燥处，仰着毛茸茸的大脑袋，琥珀色的猫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梯子上的林星野，尾巴尖偶尔悠闲地摆动一下。看到陈默进来，老皮只是懒洋洋地瞥了她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愚蠢的人类，慌什么？这不就搞定了？”
林星野似乎听到了动静，从梯子上下来。他接过陈默递过来的、还带着体温和湿气的钞票，看也没看就塞进了口袋。
“好了。”他指了指屋顶，“‘智能贴片’已启用。理论上，‘天降甘霖’服务已暂停。后续如遇‘服务重启’，保修期内免费维护。”
陈默抬头看去，那片灰黑色的贴片牢牢地贴在屋顶上，原本的“瀑布”果然消失了，只剩下一点潮湿的痕迹。她长长地、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感觉浑身脱力，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谢…谢谢林先生…”她由衷地说道，声音还有些发虚。
林星野没说话，只是弯腰提起那个“殉职”的、装满了水的脸盆，动作利落地将水倒进阁楼自带的一个小洗手池里。然后，他把空脸盆塞回陈默手里。
“脸盆兄，”他看了一眼那个廉价的塑料盆，语气平淡地补充道，“‘感恩接纳’任务已完成，光荣退役。建议你给它一个体面的‘葬礼’（比如扔进楼下垃圾桶），或者考虑升级为不锈钢材质，以备不时之需。”
陈默：“……”
她抱着失而复得、但已经“光荣退役”的脸盆兄，看着林星野提着工具箱，招呼了一声老皮，一人一猫，一前一后，步履从容地走下楼梯。老皮在经过她身边时，还特意停下来，用它那毛茸茸的大尾巴，极其敷衍地扫了一下陈默湿漉漉的裤腿，然后才迈着优雅的猫步，跟着主人消失在楼梯拐角。
楼下很快又响起了轻柔的爵士乐。
陈默站在一片狼藉但总算不再漏水的阁楼里，手里抱着空脸盆，看着地板上未干的水渍，还有屋顶那块其貌不扬的“智能狗皮膏药”……
一千块！她这个月的生活费！就这么没了！
她欲哭无泪地拿出手机，给丁小满发信息：
陈默：脸盆兄…殉职了。
陈默：吴喷火龙把我的‘核爆方案’炸得粉碎。
陈默：而我…花了一千块巨款，买了一片传说中的‘智能狗皮膏药’！
陈默：我现在感觉…自己像个被生活反复摩擦、还主动递上润滑油的…绝世大冤种！
发完信息，她颓然地坐倒在潮湿的地板上，把脸埋进膝盖里。
钱没了。
方案要重做。
这个月的泡面，怕是连袋装的都吃不起了。
而楼下，爵士乐依旧悠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