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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偶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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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一碗香气扑鼻的面,心里顿时热乎乎的,许期澍和陈姐告别之后,他推着自行车往家的方向走去。
此时的路灯变暗了许多,但是依旧有小虫子围绕在周围,发出振翅的声响。
他左手稳稳握住自行车两把手的中间,缓慢向前,右手则伸进校服口袋里,拿出了一张放学时从书包里拽出来塞进口袋里的草稿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辅助符号。许期澍把草稿纸的背面对着路灯的光,慢慢哼唱了起来,那是一首旋律非常优美的歌曲,虽然还没有填词。
只不过在许期澍哼唱到一半的时候,他意外的听到了一些咒骂的话语,声音由远及近,像冰碴子裹挟着狂风一股脑地钻进了许期澍的耳朵里,那户人家的嗓门听上去穿透力十足,不知怎么的,许期澍甚至感觉这个人似乎还喝了点酒,紧接着是一串玻璃瓶稀碎的声响,中间还混杂着女人的求饶声……这些动静,很难不让人猜测与心悸。
许期澍攥着草稿纸的手不断收紧,指甲盖因为力气太大而微微发白,逐渐失去原本的血色。他从小到大都是在“蜜罐”里长大的,身边充满了父母给予的爱,还有大哥对他的关心,即使父母吵架那也是带着糖分的,所以许期澍不太能够理解他刚刚听到的那些……
他不禁放慢了脚步,打算绕开换另一条路走,可偏偏就在他准备绕道时,碰见了躲藏在小巷里蹲坐抱膝的周时彦。
临近巷子口的路灯似乎比前面的路灯光线格外的强烈,把周时彦的影子拉的长长的。
仔细一听,好像还有微弱的抽泣的声音。
他的身体与黑夜近乎融为一体,蹲坐在那儿的周时彦不想让任何人看见他此时的不堪,但是还是被许期澍认了出来。
许期澍怔怔地钉在原地,他有些不敢叫他的名字,可这样的周时彦他还是第一次见…许期澍尽量让脚收着点儿力气,轻轻地停好车,随后放慢脚步靠近周时彦,然后在离他三米的地方停了下来,就这样安静的陪他。
这个期间,许期澍在心里面默默记数着时间,大概过去了十五分钟的样子,藏在巷子里的周时彦终于开口:“谢谢你,你快回去吧。”
声音非常的沙哑,还有很重的鼻音,听上去好像在微微发抖,是冷了吧。许期澍连忙脱下自己的校服外套,直接披在了周时彦的身上,动作快到不容拒绝的地步。
他帮周时彦拉上了拉链,冲他露出了个大大的笑容,说:“可别着凉了,你也快点回去吧,我们明天学校见。”
两人说完,僵持着在等对方先行离开,只是周时彦有个不太能理解的地方,他很想问出来,想知道为什么许期澍要这么做。
许期澍看出了他的用意,往后退了一步,朝他挥挥手告别,只是在转身时听到了周时彦的叫喊。
很急促,好像非要一个答案不可。
他问:“为什么?”
“我和你并不相熟,甚至高一的时候都没有见过几次面,你为什么会……”
许期澍很耐心地听他说完,那双干净清澈的眼盛满了道不明说不清的情绪,就这样看着对方。
周时彦脸色泛红,激动之下就把话说出了口,但现在又莫名地结巴了起来。
“那重新认识一下,我叫许期澍,我和你做朋友可以吗?周时彦。”说完,许期澍朝周时彦伸出了手。
这样的转变让周时彦呆愣了一会儿,实在等不及的许期澍大胆向前一步主动牵起了周时彦的手。
还是冷的,许期澍握住他的手,发现周时彦的手指和掌心上印着深浅不一的茧,握上去有种别样的触感。看来周时彦在家一定干了很多重活累活,还干了很久的时间。
夜晚的风还是很大,带着凉意肆虐地吹向任何一个角落。
重新回到家的周时彦看着屋里头一片狼藉,顿感心累,虽然他已经消化了一部分的情绪,但是自己还是会忍不住流眼泪,难以抑制。
他拿起扫帚把地板上的玻璃碎片全部细心地扫完,又转身将茶几上的瓜子壳一并扫进垃圾桶里,在起身时顺手把脚边的啤酒罐扔进了垃圾袋里……快速整理完这些已经十二点多了,半晌,屋内主卧传来一句叫唤,是周时彦的母亲——张雪兰。
周时彦走进主卧门口,主卧并没有开灯,但客厅的灯光可以照映到一点点,他看见坐在床尾的女人,即使刚刚大吵大闹了一番,张雪兰也依旧会以体面的方式站在所有人的面前。
“宝宝,妈妈要走了。”张雪兰一直到现在都还喊周时彦宝宝,尽管周时彦强调了很多遍不喜欢这个称呼,但张雪兰仍就不改,她的声音是独属于南方人的婉转动听,“妈妈实在是受不了这样的生活,不!这根本不是我想要的,我要走,我不属于这里。”她拼命地摇头,摇的盘起来的头发都散了,散的不成样子,一点也不美观。
此刻的周时彦仿佛被人掐住了喉咙,他说不出一句话,一句完整的话。周时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张雪兰弯腰收拾行李,他很想上前求求她别走,别丢下他,可是无论怎样周时彦的脚就是动弹不了,好像里面灌满了铅。
直到张雪兰一手拉着行李箱,另一只手抱住他时,周时彦才幡然醒悟,他抬手抓住张雪兰纤细的手腕,恳求的语气,说:“可以别丢下我吗?”
“宝宝,妈妈也是身不由己,你要体谅妈妈,千万不要怨恨我好吗?”张雪兰用力挣脱儿子的手,她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个地方。
只留下周时彦一个人,整个屋子安静的掉一根针都听得一清二楚,他背靠着门缓慢地滑坐了下来,再次抱住膝盖哭出了声。
以前他们吵架的时候,顶多两人分房睡,严重一点就是跑出去透透气,但至少还会回来,可如今,张雪兰是不会再回来了,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当然是周时彦的父亲,周伟宏。
他抹了抹脸,手上尽数是泪水,当他想用袖口擦眼睛时,忽然发觉这是许期澍的校服外套,袖口处隐隐约约传来皂角的香味,还有被太阳烘烤过的温暖。
脑海里突然浮现许期澍说过的话“我和你做朋友可以吗?”,还有对方的笑容,这些像溪流一样缓缓流进了周时彦干涸地心田。
就在周时彦还沉浸在回忆里的时候,客厅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是周伟宏回来了,又是一身酒气地回来。
但这次似乎醉的严重,周伟宏一进门就卸了全身的力气,直直地往地上一躺,打起呼噜睡着了。
这一夜对于周时彦来讲,准确来说是十七岁的周时彦,注定是一个无眠的夜晚,而且长大之后,步入社会的他回想起来还是会想哭。
次日,万里无云。有几只鸟儿从树头里窜出来,飞到另一棵树头上,叽叽喳喳地叫不停。
二班早读课上,所有人手里都捧着本语文积累本,这是他们班班主任要求的,一到语文早读便要求所有学生全部拿出来背。
许期澍就不一样了,他背书完全靠心情,这不,他这会儿估计是在唱歌,在大家的书声琅琅中放声歌唱。
自己一个人唱的太孤独,还要拉上王子轩一起唱,两个人唱的那叫一个不分伯仲啊。
早读半个小时,终于结束了,许期澍刚坐下准备趴桌子上补觉,结果有人在班门口喊他的名字,睡觉的心情顿时飞了一半的许期澍站起身,走到班门口,发现是周时彦,他拾起一个淡淡的笑容,声音温和有力:“怎么了?”
“我们之间一笔勾销。”周时彦把手中的袋子往前一递,里面是洗干净的校服外套。
没听懂,什么一笔勾销啊,许期澍有些晕头转向,他追问道:“我们什么一笔勾销啊。”
周时彦细细解释,说是混入新生迎新晚会和昨晚的校服。
恍然大悟的许期澍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他接过袋子,调侃道:“感谢会长的不杀之恩。”
目送周时彦离开后,许期澍拎着袋子回到了座位上,想继续睡也睡不着了,于是他打开了袋子,拿出洗干净的校服,放在鼻尖闻了闻,有种很清爽的栀子花香,在鼻尖若隐若现,许期澍感叹完后,迫不及待地重新穿上校服,校服布料紧贴着他的背部,暖烘烘的一片,不知怎么的脑子里又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一切,于是他只好趴在桌子上眯眼假寐。
不然第一节课得困成什么狗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