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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烦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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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区的争吵越来越激烈,各种难听的话都冒了出来,层出不穷。
以沫知皱着眉头往下翻,他约稿的对象就是非否,万一对方真的用了AI……
虽然他对这个画师谈不上多喜欢,只是约过两次,但是看着充满戾气的评论,还是觉得有点不舒服,尤其是看到有人攻击他“恰烂钱”、“没本事”、“骗子”,甚至有人开始诅咒他“滚出圈”时,心里有一种无名火。
“吵吵吵,不是还没实锤吗?烦死了。”他退出这条帖子,心里有些烦躁,像这种大规模的网暴,看着就让人窒息。画师本人……现在肯定挺难受的吧。
这个念头刚从脑海闪过,他就想起来昨晚在沙发上,浮梵对着平板,屏幕冷光照在他脸上,那副专注又没什么表情清冷的样子。
浮梵说过他也是画画的……他会不会也遇到这种情况?
这个联想来的莫名其妙,以沫知甩甩头,眨了眨眼睛,赶紧把这个荒谬的想法抛出脑海。
“切,他那种人,嘴那么毒,估计只有网暴别人的份。”他小声吐槽,想要说服自己。
他把手机丢到一边,抱起小老鼠,站起身,走到坐在飘窗上,下巴搁在小老鼠的脑袋上,望着窗外恒璟的高楼和江面发呆。
阳光灿烂的刺眼,蝉鸣声一波高过一波,无比喧嚣,他房间里很安静,让他有些孤单。
来到恒璟,是想着结束了所有学业生涯,出来闯一闯,放下负担。可是没有什么朋友在这里,旧日同学也早就断了关系。
住在浮梵家,给他一种寄人篱下的别扭感,而不是合住的轻松感,他也想一个人住,但更清楚自己照顾不好自己,连饭都做不好,生活一团糟……
至于他和浮梵……
初一的时候,自己被霸凌,那天。他被堵在学校厕所,浮梵路过那里。以沫知只能用语言去跟他求助,他似乎要说什么,转身小跑离开。
以沫知当时以为他不敢,跑了,但其实是去找老师,等老师过来的时候,以沫知他早已经被他们带走换了一个地方。
这件事情过后,以沫知心里有些不理解。他去找浮梵,浮梵却说不清。
到高一,他偷听到以秋海和浮封的对话。原来浮梵有语言障碍……那天真的是他没有给浮梵解释的机会。
他也想过和他处好关系,但是更不知道他愿不愿意。
“唉……”以沫知轻轻叹了一口气,以沫知靠在侧边,闭上眼睛。
另一边,浮梵的房间。
窗帘拉得很严实,只开了一盏台灯,浮梵坐在的书桌前,前面的平板亮着,屏幕上是那个约稿平台非否的账号后台,以及那个名为M的催稿对话框。另一边手机屏幕上,是热搜榜上挂着#画师非否AI争议再次发酵#的页面,还有电脑上几个画师交流群疯狂跳动的消息提示和刷新。
他看着那些不断刷新的质疑、谩骂和争吵。
他返回绘画软件,画布上是那副未完成的稿子,线条精细,色彩鲜艳,细节刻画了一半,正是他如今被推倒风口浪尖的华丽风格。
交流群跳出几条@他的消息;
向日葵:@非否,大佬,你倒是出来说句话啊!不要冷处理啊!放个更详细的过程录像?我们肯定相信你的!【相信.jpg】
黄瓜:是啊是啊大大,现在节奏太凶了,你要自证清白。【哭哭.jpg】
蒽蒽:心虚了吧?敢用AI不敢承认。
群主把那个蒽蒽踢了出去,那个人一看就是黑粉随便认证之后混进群来的。
浮梵切回约稿平台,他的手指在停在屏幕上,良久,才在M的对话框敲下几个字:
非否:很抱歉,遇到点麻烦,稿子延期两天,定金已退。
发送。
已读?
几乎是同时,M的消息弹了出来:
M:老师,进度如何了啊?【猫猫疑问.jpg】
以沫知那边收到了定金退款的通知。
看着那个小猫的表情包,浮梵的目光停留了两秒。他想起昨晚直播间那个晃着耳朵的虚拟人物形象。
一种陌生、烦躁混在一起,疲倦涌上头。他关闭了所有社交软件的提示音,只留下那个绘画软件的界面。拿起触控笔,努力集中注意力在画布上。
落下笔的瞬间,昨晚透过耳机的清甜的声音,带着一点讨好的的语气,又响起:“F2哥哥,到你了哦,选个数字吧?”
线条再次不受控制地偏离了预想的轨迹,甚至还有些歪歪扭扭。
浮梵停下笔,看着歪歪扭扭的线条,更加疲惫,他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
他扔下笔,关闭触控板,把平板关上,站起身,直直倒在身后的床上,抬手遮住眼睛。黑暗暂时笼罩他。
但是脑海中那个质疑声、群聊的滴滴声、以沫知直播时候的声音,更加清晰。
客厅里,传来以沫知开门又关门的声音,大概是出去了。
落地窗外的日头渐渐西斜,将房间染上金色,却驱散不了冷清。
临近晚上7点,以沫知实在饿的不行,刚刚下去买的零食也不多,零食终究是零食,根本不顶饿。
再次走出房间,来到客厅,还是空无一人。
浮梵的门依旧紧闭,门缝下也没有光,漆黑一片。
他撇撇嘴,走到厨房,打开冰箱,犹豫着是继续啃吐司还是点个外卖。
就在这时,浮梵的房门打开了。
他走进来,脸色比早上更加疲惫。他没有理会以沫知,走到他旁边,拿出一瓶冰水。
以沫知看着他仰头灌了几口冰水,喉结滚动,瓶壁的水珠顺着他的手指滚落。
侧脸的线条在夕阳的光线下,更加好看。
他想起热搜上的画师,又看着这个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画画,浑身散发生人勿近的气息的“室友”,心里那点莫名其妙的好奇和一点点集合可以忽略不计的同病相怜的感觉又冒了出来。
“喂,”以沫知鬼使神差开口,声音有点干,“那个,热搜上的画师,吵得挺凶的。”他说完又后悔了,这话题找的稀烂。
浮梵拧瓶盖的动作顿住,转过头看着以沫知,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慌张。
“哪个?”
“就那个‘非否’啊……”以沫知被他看的有点不自在,移开视线,假装看冰箱里的存货,“好像被很多人说用AI画画,我看吵得挺厉害的。”他顿了顿,又加了一句,带着些许试探:“你们画画的……是不是经常遇到这种情况?”
浮梵他沉默了几秒,就在以沫知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淡淡开口,声音没什么起伏:“网络常态,真假难辨,看客狂欢。”他拧紧瓶盖,似乎不想多谈,“管好你自己就行。”
依旧是熟悉的冷淡和疏离,但以沫知却莫名觉得他的语气没有平时的嘲讽,反而是一种疲惫。
浮梵拿着水,准备去客厅时,经过以沫知身边,脚步顿了一下,看了一眼他的手,没老鼠。
浮梵极其轻微地清了清嗓子:“……昨晚,抱歉。”还没等以沫知反应过来,他就拿着水走到客厅,坐在沙发上。
以沫知愣在原地。
他没幻听吧?浮梵道歉了?为了昨晚那句“怕老鼠”?
他看着正在调电视的浮梵,突然觉得他也不是那么不尽人意,不好接近。
带着这样的想法,走到沙发,坐在离他不远不近的地方。
“那个……能做饭吗?”以沫知声音很小。
“什么?
“我说……你能去做饭吗……”
浮梵沉默了一会儿,开口:“吃什么?”
“都行!”
他起身去厨房,以沫知拿过遥控器,换了一个……汪汪队?
他蛮有童心的,突然是来兴趣了吧。
浮梵在厨房听到几个汪汪队的几个狗狗名称,嘴角抽搐了一下,心中暗想:“幼稚……”
浮梵先拿了挂面一小把、番茄一个、鸡蛋两个、生菜一小把。
他先把番茄切成块,鸡蛋打散,烧一锅水,水开下面条,半熟的时候加入番茄块。淋入蛋液,边倒边搅成蛋花,加了少许的盐、一点生抽调味。
最后放入青菜烫几秒,出锅前倒入一滴香油。
浮梵把面端上茶几。
“吃吧。”
吃完饭。
“你去洗碗。”浮梵突然开口,把自己的碗放在以沫知的碗上面。
“为什么?”
“我做饭你洗碗,天经地义。”浮梵说的有理,以沫知任命端起碗去厨房。
他洗的比较用力,浮梵靠在门框,等他快洗完的时候,淡淡开口:“碗跟你有仇吗?”
“我跟你有仇!”以沫知用力将抹布扔在水龙头上面,溅起几滴水珠。
他甩了甩手上的水。看也不看浮梵,气鼓鼓擦着手往自己房间走。
门关得比平时响一点,他把自己摔进床上,抓起小老鼠对它控诉:“你看看他!什么态度?会做个饭了不起啊?洗个碗还要被说!气死我了!”
小老鼠当然不会回答他,只是用那双圆溜溜的黑色的大眼睛看着他,小老鼠的表情还是那个翻着白眼呲个大门牙贱兮兮的表情。过了一会儿,以沫知觉得自己有些幼稚,把老鼠放在床上,顺手拿起手机。
微信有几条未读的消息,是大学室友群的。他瞥了一眼,没什么重要的事情,直接退出群聊。
他习惯性点开约稿平台,后台记录没有删除,刚进去依旧是和非否的聊天界面。
他上午没太注意,发完那条消息就睡着了。
现在才反应过来。
以沫知鬼使神差点击了退款确认,过了几秒,退款到账。
“啊?”以沫知愣住了。延期?退定金?这可不像非否。他之前约稿,这位大神虽然话少,但是交稿一向准时,偶尔还会提前。定金都退了,看来麻烦确实不小。
他又想起来微博上那些铺天盖地的争吵,还有非否那断崖式下跌的粉丝数,一股说不清的烦躁涌上来。
他倒不是那么心疼钱,就是觉得……很烦闷。
就一个画画的,被一群不明真相的人追着骂,现在连工作都受到了影响。
他切换到微博,点开#画师非否AI争议#的话题。
里面的风向更乱了。有人发出了更细致的所谓“AI痕迹”分析图,技术名词一堆,他发的语言更像是AI,看的让人头大;有人自称圈内人的匿名爆料,说得有鼻子有眼;也有不少粉丝在努力反驳,放对比图、放其他画师的观点支持,但淹没在质疑声中,很无力。
“有病吧……”以沫知低声抱怨,关掉了微博。他要转移注意力。
客厅传来电视的声音,是上次那个电视剧的声音。浮梵还在外面。
以沫知犹豫了一下。他其实想跟人说说这件事,说说非否,说说网上那些吵来吵去的言论。可是……浮梵?算了吧。那家伙除了画画就是冷着脸,跟他说这个,搞不好又要被怼一句“管好你自己”。
他点开直播软件后台,看看有没有新的粉丝留言或者打赏通知。
没什么特别的,新增粉丝里,以沫知的手指停在那个“F2”的头像。系统默认的灰色头像,资料一片空白,等级很低,什么都没有,一看就是一个刚刚注册的新账号。
“F2……”以沫知念了一遍。昨晚那个扫雷游戏,这家伙运气好到离谱,一次雷都没有踩中,最后莫名其妙退出了。挺奇怪又挺幸运的一个人,以沫知印象有点深。
他放下手机,百无聊赖地趴在桌子上。恒璟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江对岸的灯光秀把天空映得五彩,透过没拉紧的窗帘透进来一点光斑。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空调运作的声音和他低微的呼吸声。
肚子疼了一下,饿,刚刚那点面消化的差不多了,他最近消化得很快,容易饿。
“啊……”他把头埋在被子里哼哼唧唧一会儿,认命地站起身,打算出去找点吃的,总不能饿着肚子生气。
拉开房门,客厅只开了沙发的氛围灯和电视的亮光,光线昏暗。浮梵没在沙发上,而是站在落地窗前,背对着。
他手里拿着手机,屏幕的光照亮了他的脸,似乎在看什么。
以沫知放轻脚步,尽量不发出声音地溜到厨房。冰箱门一开,冷气扑面而来。
还是拿了一瓶酸奶,从零食柜拿了面包。
“那个面包,明天过期了。”
浮梵的声音冷不丁从身后想起来,吓得以沫知手一抖,差点把酸奶扔出去。
“你有病啊!”他把面包翻到背面看了看日期,确实明天到期。他撕开包装,叼了一片放在嘴里,含糊地说:“谢谢……”
浮梵没说话。目光扫过他手里的酸奶和面包,没说什么,走到沙发坐下,拿起旁边的平板,没有点亮屏幕,只是拿在手里,在想什么。
气氛很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