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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微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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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沫知拿着东西，站在厨房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干巴巴啃着面包片，看着浮梵没什么表情的侧影，想起来他刚刚站在窗前的样子和那句道歉……鬼使神差地，他开口了，声音因为含着面包有点含糊：“喂，那个非否……你知道吧？就那个画师。”
浮梵地手指轻颤了一下，抬眼看着他：“怎么？”
“他给我退定金了。”以沫知走到沙发另一端坐下，离浮梵隔了一个人的距离，“说是遇到点麻烦，稿子要延期。我看就是网络上吵得太凶了。”
他灌了一口酸奶，压下嘴里的干涩。
“你说那些人是不是闲的没事？没实锤就瞎喷，跟风骂人可带劲了。人家画了那么多年的画，突然被扣了一个AI的帽子，谁受得了啊？”
他说的时候带一点情绪，手里的酸奶盒有一点变形。
浮梵沉默着，没接话。客厅里只有以沫知吸溜酸奶和电视里男女主对话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以沫知以为他又要甩出那句“管好你自己”或者干脆不理他的时候，浮梵低声开口了：“……是很烦。”
简单的三个字，没什么情绪，却让以沫知愣了一下，他转头看着浮梵，对方垂着眼，视线落在他手中漆黑的平板屏幕上。
“你也觉得烦？”以沫知试探着问，心里有点意外。他还以为浮梵这种“遗世独立”的人，对网络纷争根本不屑一顾。
“嗯。”浮梵应了一声，还是没有抬头，“谁被泼脏水都不好受。”
这话听起来越来越有感同身受的味道？以沫知心里嘀咕。难道浮梵真的在网上被人骂过？就他那性格，被人挂出来骂……好像也不奇怪。
这个念头让以沫知没有那么气了，甚至和浮梵有了一个共同的话题。
“就是啊。”似乎找到了共鸣，忍不住吐槽：“那些分析贴你看了吗？说的头头是道，什么光影过渡生硬、线条不自然，我看他们连根直线都画不直。还有那些喊着抵制AI，真抵制假抵制谁知道呢，说不定自己私下就用呢，跟风踩人显得自己多正义似的……”
他越说越有劲，把在微博评论区看到的一股脑全都倒出来。浮梵没怎么搭腔，只是偶尔“嗯”一声，表示在听。他依旧低着头，手指在平板边缘摩挲，紧绷的肩膀放松了许多。
等以沫知吐槽得差不多了，酸奶也喝完了，两人再次安静下来，只剩下电视的声音。
“那个……”以沫知清了清嗓子，看着自己手里的酸奶盒，“谢了。”
浮梵抬眼看着他，眼神带着一丝询问。
“面，还有那个道歉。”虽然那时候的那句“抱歉”声音很轻。
浮梵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两秒，然后移开，重新落回平板上，淡淡“嗯”了一声。他手指一动，点亮了屏幕，冷光又照亮他的脸。
“早点睡。”浮梵丢下这句话，起身拿着平板往自己房间走。
“哦。”以沫知轻轻应了一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
咔哒，门轻轻关上。
以沫知坐在沙发上，看着面包袋子和空酸奶盒，又看了看浮梵的房门。心里那股莫名的憋屈和火气，随着那吐槽散了不少。
他起身收拾掉垃圾，关掉了电视和氛围灯，客厅陷入一片黑暗。
只有窗外恒璟璀璨的灯光透进来。
以沫知回到自己房间，洗完澡换上睡衣之后，他拿起床上的小老鼠，捏了捏它柔软的肚皮。
“奶奶……你说……他是不是也没有那么讨厌？”他对着小老鼠嘀咕。它又不会回答，只是安静呆在它手心。
他躺倒床上，刷了一会儿手机，关于非否的争论还在继续，但是他好像没那么在意了。
眼皮渐渐沉重。
临睡前，他迷迷糊糊地想：明天要不要和他加个微信……
以沫知被自己这想法惊到了，猛地睁开眼睛，睡意全无，坐起来。
“靠……我有病吧……”以沫知小声臭骂自己。他瞪着前面的墙壁。要浮梵的微信？疯了吗？他们现在算什么关系？被迫同居的冤家？互相看不顺眼的旧识？还是勉强可以在一个屋檐下吃碗饭的……陌生人？
他躺下身子，在床上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想把那荒谬的想法压下去。可是念头一冒出来，怎么也止不住。
要微信干什么？方便吵架？还是方便问他“喂，吃什么饭”？后一个想法让他自己都觉得可笑又别扭。明明都在一个地方住着，出门就是客厅，对面就是浮梵，有什么事不能当面说？非要绕个弯子加个微信？显得多生分一样……虽然他们之前美好的关系早就破碎。
可是，在外面的时候，他吐槽非否被网暴的时候，他那句“是很烦”，很微妙的共鸣感。那感觉……有点奇怪，好像他们之间的很厚的一堵墙裂开了一条缝隙。
就因为这个？就因为他没有冷嘲热讽说了句人话？以沫知，有点出息吧！
以沫知在心里狠狠鄙视自己。
黑暗中，各种声音被无限放大。窗外的车流声和鸣笛声，甚至空调出风的声音也被放大。
他数羊，数到第三百只羊都在脑海里跳起了踢踏舞；他回忆直播时粉丝讲的八卦，结果越想越精神；甚至开始默背圆周率，背到地二十位就卡壳了。
手里的小老鼠被他揉来揉去，快变形了。“奶奶……”他对着小老鼠无声诉苦，“我完了，我脑子好像出问题了。”
失眠的夜额外漫长。他在想浮梵会不会已经睡着了。这更焦躁了。凭什么那家伙就能睡得那么安稳？
直到天空开始泛白，城市的轮廓在熹微的晨光中逐渐清晰，以沫知才在混乱的思绪中，迷迷糊糊睡去。
刚闭上眼没多久，刺耳的手机闹钟就响了起来。以沫知痛苦的呻吟一会儿感觉脑袋很重。他挣扎着关掉闹钟，眼睛酸涩得几乎睁不开。
昨晚那个要微信的念头，在睡眠不足的加持下，显得更加荒唐和遥远。
他甩甩头，试图把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甩出去。今天还有正事，他约了一个恒璟本地的配音工作室谈合作，上午十点。
顶着两个黑眼圈，以沫知脚步虚浮地飘出房间，浮梵已经起来了，他正站在冰箱前拿水。穿的是家居服，头发有些凌乱，但是看起来比以沫知有精神。
浮梵看着以沫知那副仿佛被吸干了精气的模样，动作顿了一下，目光在他眼下的乌青停留了一瞬，什么也说，只是拧开瓶盖喝了一口。
以沫知想起来昨晚自己失眠的罪魁祸首，顿时浑身不自在，眼神飘忽，不敢看浮梵的脸，怕下一秒控制不住自己就上去要微信，闷头就往卫生间冲。
“我先用！”他几乎抢着说，声音有些紧张变调。
浮梵看着他仓皇的背影消失在卫生间门后，拿着水瓶的手停在半空，脸上掠过一丝困惑。
“抽什么风……”浮梵小声说了一句。
以沫知对着镜子，看着自己憔悴的脸和乱糟糟的头发，烦躁抓了抓。他飞快洗漱，动作麻溜地像是后面有鬼。等他出来的时候，浮梵已经坐在客厅沙发上，腿上放着平板，手指在屏幕上划拉着什么，神情专注。
以沫知目不斜视，快步走到玄关处，想要逃离这个让他心神不宁的地方。
“去哪？”浮梵的声音突然从一侧传来，声音不大，却让以沫知像是被点了穴一样僵在原地。
他反应过来，让自己表情自然一些：“要你管？谈点事。”
浮梵没说话，视线还是在平板上，似乎只是随口一问。
以沫知以为他发神经。他赶紧换鞋，抓起帆布包，逃也似的离开了家。关上门的那一刻，他才觉得堵在胸口的那股气顺畅了些。
恒璟的早高峰依旧喧嚣。以沫知挤在地铁里，人贴着人。
身体的疲惫让他昏昏欲睡，但是脑子却异常活跃。昨晚浮梵站在窗前的身影，还有昨晚睡不着在想些什么，让他心烦。
最近总是这样。
算了算了，不想了！一会儿还要谈正事！以沫知心里想着，抬手轻轻掐了一下自己的脖子，努力让自己集中精神。
配音工作室的洽谈还算顺利。对方对他的声音条件很感兴趣，初步定下了一个为某个游戏新角色录制宣传语音和互动台词的合作，细节还需要后续沟通。
从工作室出来，已经是中午一点多。阳光炽热，晒的地面发烫。
解决了生计问题本应该高兴，以沫知没吃早饭却没什么胃口。昨晚没睡好带来的后果全面发作，再加上他本来就身体不好，头疼，胃也隐隐不舒服。他在路边便利店随便买了一点关东煮和一瓶水，边走边吃，外面太热了，他只想回家。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月见互动岛的推送，他没有看，把手机挂在小拇指上。
吃完的时候也到了楼下，他一边等电梯一边点开推送。
宋浅退圈了？！以沫知顿时感觉天塌了，所以那场演唱会主题“告别”是真的告别啊？现场粉丝不得成泪人？原来还算舒畅的心情瞬间跌落。他点开搜索框，搜素“非否”，想看看事情有没有反转。
热度已经降的差不多了，粉丝依旧有在骂，逐渐少了起来。
点开微博，最新动态依旧停留在那条宣布延期的消息上。评论区骂声小了许多，不过逐渐变脏。有人说他“卷钱跑路”。
“有病……”他烦躁退出微博，电梯来了。
那个被他强压下去的念头又冒了上来，又像水底的泡泡一样，咕噜咕噜冒了上来。
浮梵的微信。
没有人吐槽。难道回家之后对着那张冰山脸说“喂，你看网上那些人把非否骂成什么样了”？的画面，以沫知自己觉得自己脑子真的有问题。
他灌了几口水，出了电梯。
没走两步，冰水冰得他胃一阵抽搐，更难受了。
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去，已经是下午三点多。打开门，客厅里静悄悄的，浮梵的门关着。以沫知莫名其妙心里松了口气，又有点空落落的。
他换了鞋，轻手轻脚地走回自己房间，打开空调，一头栽倒在床上。
身体累极了，脑子还是不肯休息。
他翻过身，瞪着天花板，太阳穴突突的。
胃也开始造反，隐隐作痛。
“自作孽不可活……啊啊啊……”他缩在床上，把小老鼠紧紧抱在怀里，试图汲取一点温暖和安慰。
迷迷糊糊间，他听到外面似乎有动静，水流声和轻微的锅具碰撞声。
以沫知没有力气去管，也不想去管。他只想睡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半梦半醒间，他听到自己房门被轻轻敲了两下。
以沫知现在连手都不想动，躺在床上跟死水一样。
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浮梵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一个碗。
他看着床上蜷缩成一团手里抱着小老鼠，脸色发白的以沫知，脚步顿了一下，还是走了进来。
他把碗放在床头柜上。一股淡淡的、带着暖意的食物香气飘散开。
以沫知勉强睁开眼，看到床头柜上放着一碗……小米粥？粥熬的很稠，上面似乎还飘着几颗煮的稀烂的红枣。
“醒了就吃。”浮梵是声音没什么起伏，说完转身就走，没有多余的话，也没有停留。
房门被轻轻带上。
以沫知愣愣地看着那碗冒着热气的粥，又看了看紧闭的房门。空气还有食物的香味。
胃还在隐隐作痛，但是心里某个地方，好像被这碗突如其来的、热腾腾的粥轻轻熨帖了一下。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和身体难受，似乎被这温暖驱散了一点点。
他坐起来，眼前天旋地转的，静静坐了半分钟。
端起碗，拿起勺子。粥的温度刚刚好，不烫嘴。米香混合红枣淡淡的甜味，顺着食道滑下去，暖意扩散到冰冷的胃里，疼痛似乎真的缓解了不少。
他一口一口，慢慢地吃着。很简单的味道，甚至有点寡淡，但在此刻，却比什么都舒服。
一碗粥很快就见了底。胃里暖和了，身体也有了力气。他靠在床头，盯着空碗发呆。
浮梵他怎么会知道我不舒服？是早上看见自己的鬼样子猜到了？还是……听到了自己刚才回来的动静，特意去熬了粥？这算是关心吗？
胡思乱想让以沫知的心跳有些不稳。他想起来那个要微信的念头，此刻似乎不再那么荒谬了。至少，加个微信，下次胃疼或者…有什么事，不用非要面对面大眼瞪小眼，发个消息说一声“帮我煮碗粥？”好像也没有那么难以启齿？
这个想法让他脸上有点发烫。他甩甩头，把空碗拿到厨房洗干净。经过浮梵房间的时候，犹豫了一下。
万一他在休息呢？
还是没有去敲门道谢。总觉得有点别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