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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17章：代码天赋的余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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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村打印店的日光灯管发出濒死般的嗡鸣，光线在陈雪新贴的“奥运纪念册特惠”海报上投下惨白的光晕。空气里漂浮着热熔胶的甜腻、油墨的刺鼻，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辣椒酱气息——是陈雪中午拌面留下的。朵朵蜷在角落的小板凳上，蜡笔在废打印纸背面涂抹着歪扭的图案，蜡油蹭在纸角“阳光工程”的残印上，融成一片混沌的暖黄。
苏晴坐在吴舟对面，隔着一张堆满废弃硒鼓和散乱电线的折叠桌。她面前摊开的笔记本电脑屏幕幽幽亮着，正是字捷跳动内容编辑后台的预览界面。那篇《从门户到算法：内容分发的技术演进》静静躺在编辑框里，标题下方，“Django框架”四个字被精准修正，再无刺眼的错误。预览窗口里，图文排版流畅清晰，数据区块调用精准无误。
她盯着屏幕，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桌沿一块翘起的木刺。复试结束后总监那句“排版和框架理解进步很大”的评语还在耳边回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和审视。她抬起眼，目光复杂地落在吴舟身上。他正埋头在一堆打印纸里，用铅笔勾画着什么，侧脸在昏暗光线下显得轮廓分明，却又笼罩着一层她从未看清的迷雾。
“吴舟，”苏晴的声音打破了打印机的喘息间隙，“复试…过了。”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总监说…排版和框架理解进步很大。”她没提那个诡异的、自动修正的预览错误，也没提总监眼中一闪而过的疑虑。
吴舟笔尖未停，只在纸页上发出沙沙的摩擦声。“嗯。”一个单音节，听不出情绪。
苏晴抿了抿唇，从帆布包里抽出一叠装订好的A4纸，推到桌子中央。“字捷要求补充作品集…电子版和打印版都要。”她声音低了些，“我…弄了个网页链接，但排版总是不对劲…”她点开浏览器收藏夹里一个网址。
页面加载缓慢，劣质服务器拖出的进度条像垂死者的心电图。终于，一个配色刺眼、布局混乱的网页艰难地呈现出来：大块荧光绿背景撞上艳粉色标题栏，图片尺寸不一像打补丁，文字段落挤作一团，导航栏的按钮歪歪扭扭，鼠标悬停时还爆出像素颗粒感十足的劣质动画特效。右下角甚至有个自动播放的Flash音乐播放器，正断断续续地嘶吼着网络神曲。
“毕业设计？”吴舟终于抬眼，目光扫过屏幕，像手术刀划过病灶。
苏晴脸颊微热：“嗯…用Dreamweaver做的…模板改的。”她想起复试时总监看到这个链接时嘴角那抹几乎压不住的嘲讽。
吴舟没说话。他放下铅笔，铅笔滚到桌角，撞上半瓶凝固的辣椒酱。他伸手，手指越过桌上散落的电阻电容和朵朵掉落的半截蜡笔，覆上苏晴放在触控板上的手。他的手干燥、微凉，带着薄茧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松香焊锡气味。苏晴的手背皮肤细腻，却瞬间绷紧，像受惊的鸟。
“借过。”吴舟的声音平静无波。他轻轻将苏晴的手移开，指尖划过她微凉的皮肤，带起一阵细微的战栗。然后，他的手指落在了触控板上。
动作开始了。
没有打开任何可视化编辑器。他直接点开浏览器的开发者工具（F12）。黑色背景的代码窗口瞬间弹出，密密麻麻的HTML、CSS、JavaScript如同瀑布般冲刷而下！苏晴看得眼花缭乱，那些div、class、function如同天书。
吴舟的指尖在触控板上滑动，光标精准地定位到一段臃肿的CSS代码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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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眉头都没皱一下，手指飞动。大段冗余代码被无情删除，只留下核心的容器定义。然后，他敲入几行苏晴从未见过的语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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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中央那块刺眼的荧光绿瞬间消失，被一片清爽的淡蓝取代，混乱的布局如同被无形的手抚平，自动分割成比例协调的两栏！
苏晴倒吸一口凉气。她还没反应过来，吴舟的手指又点开了JavaScript控制台。那个嘶吼的Flash播放器代码暴露无遗：
******
他直接选中，删除！令人烦躁的背景音乐戛然而止，世界瞬间清净。
接着是导航栏。那些歪扭的按钮代码里充斥着过时的table布局和blink闪烁标签。吴舟的手指在触控板上划动，精准选中，删除。敲入新的CSS：
******
瞬间，歪扭的按钮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排间距均匀、圆角优雅、悬停有渐变效果的蓝色导航链接！鼠标移上去时，颜色平滑过渡，毫无卡顿。
苏晴的眼睛越睁越大，呼吸都屏住了。她看着吴舟的手指如同拥有魔力，在冰冷的代码间跳跃。他调整图片尺寸，引入简单的响应式设计（******），让图片在不同屏幕下自动适应；他优化字体，引入Google Fonts的在线字体链接，替换掉系统默认的丑陋宋体；他添加细微的阴影（******）提升层次感；他甚至用几行CSS动画，让页面加载时标题淡入（******）……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一丝停顿和犹豫。仿佛那些复杂的布局逻辑、优雅的交互效果、前沿的CSS3特性，早已刻在他的骨髓里，成为了一种无需思考的本能。他的眼神专注而平静，屏幕上滚动的代码映在他深邃的瞳孔里，如同星辰运转的轨迹。汗水顺着他专注的侧脸滑下，滴在键盘的空格键上，洇开一小片深色，他却浑然不觉。
打印店的嘈杂仿佛被隔绝在外。老油印机的低吼，陈雪敲击计算器的嗒嗒声，朵朵哼唱的儿歌，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只有吴舟指尖在触控板上滑动、点击的细微声响，以及代码被修改、保存后页面刷新的沙沙声，构成了一个奇异的、只属于代码的世界。
当最后一处图片边距被调整完美，吴舟松开触控板，身体微微后靠。屏幕上，一个简洁、优雅、专业，充满现代感的作品集网页静静呈现。柔和的色调，清晰的布局，流畅的交互，与之前那个灾难现场判若云泥。
“好了。”吴舟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是长时间专注后的疲惫。
苏晴怔怔地看着焕然一新的网页，又缓缓转过头，看向吴舟。她的目光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以及一种更深沉的困惑。“你…”她的声音有些发颤，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桌面上被铅笔勾画过的痕迹，“…你不是最讨厌前端吗？你说那些标签、样式…是‘屎山’，是‘视觉污染’…”
她清晰地记得，大学时小组作业做网页，吴舟负责后端，对前端代码嗤之以鼻，甚至因为一个div嵌套问题跟负责前端的同学大吵一架，摔门而去。那时的他，眼里只有冰冷高效的后台逻辑，对所谓“花里胡哨”的界面充满不屑。
吴舟没有立刻回答。他抬起手，揉了揉因长时间低头而有些僵硬的脖颈。目光落在屏幕上那行优雅的CSS网格布局代码上，眼神有些飘忽。前世在字捷跳动，他熬了无数个通宵重构的电商后台，那些精妙的分布式架构、高并发处理，最终不也是要透过这样一个前端界面，才能被用户感知到价值吗？他厌恶的或许从来不是前端本身，而是那些为了赶工期堆砌出的、毫无美感和逻辑的垃圾代码，就像他前世最终被压垮的身体，也是被无数垃圾需求堆砌而成的。
“有些东西，”他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平淡，“讨厌归讨厌。”他的指尖无意识地在油腻的桌面上轻轻敲击，那是一种程序员调试代码时特有的节奏，如同刻在肌肉深处的记忆。“扔不掉。”
他的目光扫过苏晴震惊的脸，又落到角落里。朵朵正举着一张新画的蜡笔画跑过来，画上是三个歪扭的小人，中间那个手里拿着一个发光的方块（电脑？），方块上画满了波浪线（代码？）。画纸边缘，还粘着一点打印机的黑色墨粉。
吴舟接过画，粗糙的指尖拂过那稚嫩的笔触。窗外，城中村狭窄的天空被霓虹染成暧昧的紫红色，远处高楼巨大的电子屏正轮播着字捷跳动的招聘广告，年轻程序员自信的笑容在光影中闪烁。他背包里，成捆的钞票和冰凉的塑料上网卡紧贴着后背，那是他斩断过往的利刃，也是通往未知的船票。而指尖残留的代码触感，如同幽灵般缠绕的余温，提醒着他，无论重生多少次，有些烙印，早已深入灵魂，成为无法剥离的一部分。他随手将朵朵的画压在键盘下，画纸上那发光的代码方块，在昏暗的灯光下，仿佛真的在微微闪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