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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49章：反被感谢的举报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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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村打印店的空气像块吸饱了馊水的海绵，闷热、粘稠，裹挟着油墨的甜腻、热熔胶的焦苦和一股若有若无的、隔夜饭菜的酸腐气。日光灯管滋滋作响，光线在陈雪新贴的“奥运纪念册清仓”告示上投下摇晃的光斑。朵朵蜷在角落的小板凳上，蜡笔在废纸背面涂抹着歪扭的“魔法打印机”，旁边散落着几张印有“个体工商执照”复印件的废纸。
“砰——！”
虚掩的玻璃门被粗暴地撞开！门轴发出垂死的呻吟！一个身影裹挟着浓烈的、混合着廉价古龙水和汗酸的气息冲了进来！
“姓吴的！你给我滚出来！！”
尖利的女声如同淬毒的玻璃渣，瞬间撕裂了店内的平静！张扬母亲站在门口，头发凌乱，精心打理的卷发塌陷了一半，昂贵的香奈儿套装皱巴巴地贴在身上，领口歪斜，露出脖颈上粗俗的金链子。她脸上精致的妆容被汗水和泪水冲刷得沟壑纵横，猩红的指甲油在惨白灯光下像凝固的血滴。她胸口剧烈起伏，浑浊的眼珠里燃烧着歇斯底里的疯狂和刻骨的怨毒，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母兽。
陈雪正在柜台后核对账目，闻声猛地抬头，脸色瞬间煞白如纸！她下意识地一把将朵朵搂进怀里，手指因用力而发白，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前世被债主堵门泼漆的噩梦瞬间重现，冰冷的恐惧像毒蛇般缠上脊椎！
“张……张太太……”陈雪的声音干涩发颤，像砂纸摩擦锈铁。
“闭嘴！贱人！”张扬母亲根本不看她，淬毒的目光死死钉在刚从里间走出来的吴舟身上！她像颗炮弹般冲到柜台前，涂着猩红指甲油的手指几乎戳到吴舟鼻尖，唾沫星子飞溅：“吴舟！你这个下三滥的杂种！阴沟里的臭虫！你把我儿子害惨了！！”她声音拔高，带着哭腔的嘶哑，“他……他被抓了！拘留！十五天！档案都毁了！前途全完了！都是你！都是你害的！！”
她猛地抓起柜台上一叠刚打印好的奥运纪念册封面，狠狠砸向吴舟！“哗啦！”纸张四散飞溅，像白色的雪片，落在吴舟脚边。她又抓起一个墨水瓶，作势要砸！
“妈妈！”朵朵吓得尖叫，小脸埋在陈雪怀里，蜡笔脱手滚落在地。
“张太太！你冷静点！”陈雪死死护着女儿，声音带着哭腔，“有话好好说……”
“好好说？！”张扬母亲猛地转身，猩红的指甲几乎划到陈雪脸上！“跟你这个扫把星寡妇有什么好说的？！克死自己男人！又来克我儿子！你们一家子都是瘟神！！”她歇斯底里地吼叫，声音因激动而破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撞出回响，“我儿子要是毁了！我要你们陪葬！一个都别想跑！！”
她猛地扑向柜台角落那台老旧的方正电脑！双手抓住显示器边缘，用力一掀！“哐当！”一声巨响！显示器重重砸在地上！屏幕瞬间爆裂！蛛网般的裂纹蔓延开，幽蓝的光挣扎着闪烁了几下，彻底熄灭！碎片和灰尘四溅！
“啊——！”陈雪尖叫一声，抱着朵朵惊恐地后退，撞在身后的货架上，几卷铜版纸“哗啦”滚落！
朵朵放声大哭，小身体在妈妈怀里瑟瑟发抖。
张扬母亲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看着地上的狼藉，脸上闪过一丝扭曲的快意。她猛地转头，再次扑向吴舟，伸手就要抓他的衣领！“你……”
吴舟没动。他甚至没看地上碎裂的屏幕。他的目光越过张扬母亲癫狂的脸，落在她身后。门口的光线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深蓝色的制服，肩章在昏暗光线下闪着冷硬的光，帽檐下是王警官那张熟悉的脸，眼神锐利如鹰隼，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冷的弧度。
“张太太，”王警官的声音不高，却像一块冰砸在地上，瞬间冻结了所有的喧嚣，“闹够了吗？”
张扬母亲的动作猛地僵住！像被按了暂停键。她缓缓转过身，看到王警官的瞬间，脸上的疯狂瞬间褪去，化为一片惨白和难以置信的惊恐！她嘴唇哆嗦着：“王……王警官……我……我儿子他……”
“你儿子张扬，”王警官慢悠悠地踱步进来，皮鞋踩在散落的纸张上，发出“沙沙”的轻响，目光扫过地上的狼藉，最后落在张扬母亲惨白的脸上，“因寻衅滋事、故意伤害，被依法拘留十五天。”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冷，像淬过毒的刀锋，“而且，他在拘留期间，抗拒管理，打伤了值班狱警。情节恶劣，可能面临追加处罚。”
“什……什么？！”张扬母亲如遭雷击！身体猛地一晃，差点瘫倒在地！她死死抓住柜台边缘，指甲在玻璃上刮出刺耳的锐响，“不……不可能！我儿子……他……他怎么会……”
“监控录像，人证物证，清清楚楚。”王警官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张太太，你现在这种行为，”他指了指地上的碎片和惊魂未定的陈雪母女，“涉嫌寻衅滋事，扰乱公共秩序，辱骂他人。情节严重的话，可以并处拘留。”
冰冷的字眼像重锤砸在张扬母亲心口！她脸上的血色彻底褪尽，嘴唇哆嗦着，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像冰水浇头，瞬间将她淹没。她看着王警官冷峻的脸，又看看角落里抱着孩子瑟瑟发抖的陈雪，最后目光落在吴舟那双深不见底、毫无波澜的眼睛上。一种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王警官不再看她，转向陈雪：“陈女士，需要验伤吗？或者，起诉她损坏财物、恐吓？”
陈雪抱着还在抽噎的朵朵，惊魂未定地摇头，声音微弱：“不……不用了……王警官……谢谢……”
王警官点点头，目光扫过地上的电脑残骸：“财物损失，照价赔偿。没问题吧，张太太？”
张扬母亲像被抽掉了骨头，颓然地点点头，眼神空洞，金链子垂在汗湿的脖颈上，像条死蛇。
“那就好。”王警官对身后跟来的年轻警察使了个眼色，“小刘，带张太太回去做笔录。损坏财物，该赔多少，算清楚。”
年轻警察上前，公事公办地对张扬母亲做了个“请”的手势。张扬母亲失魂落魄地跟着往外走，高跟鞋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背影狼狈得像条丧家之犬。
王警官没立刻离开。他走到吴舟面前，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和笔，例行公事地问：“吴舟同志，你这边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吴舟摇头：“没有。”
王警官合上本子，却没收回。他凑近一步，压低了声音，带着浓重烟味的气息喷在吴舟耳边，只有两人能听见：“上次你给的那份材料……张氏地产偷税漏税那事儿……”他顿了顿，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精光，“……帮了大忙。端了个大窝点，连带揪出后面几个保护伞。局里记功了。”
吴舟瞳孔几不可查地微微一缩。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前世在字捷调动，他提交的代码漏洞报告被束之高阁，最终引发重大事故，黑锅却扣在他头上。而现在，他随手抛出的“石头”，竟成了警方的功勋？巨大的荒谬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漫过脚踝。
王警官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沉得让吴舟身体晃了一下。“谢了。”声音很低，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意味。他收回手，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打印店。深蓝色的制服背影在门口的光线下剪出冷硬的轮廓，随即消失在城中村狭窄的巷道里。
店内死寂。只有朵朵细微的抽泣声和老油印机低沉的嗡鸣。陈雪抱着女儿，茫然地看着吴舟，又看看地上碎裂的屏幕和散落的纸张，眼神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恍惚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吴舟站在原地，没动。王警官那句“谢了”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心底漾开一圈圈冰冷的涟漪。他弯腰，捡起地上那张被张扬母亲撕破的、朵朵画的《魔法键盘》。画纸边缘卷曲，沾着灰尘和墨渍，金色键盘的线条被粗暴地撕裂。他指尖拂过那道裂痕，粗糙的纸面传来清晰的触感。
窗外，城中村的天空阴沉如铅。暴雨将至的闷热沉甸甸地压在胸口。吴舟将撕破的画纸小心折好，塞进帆布包内侧口袋，紧挨着那本鲜红的房产证和印着“林国栋”名字的素白名片。他不再是那个在代码牢笼里被随意拿捏、背锅的程序员。他是手握信息利刃的重生者，是警方“功勋”的意外贡献者，也是这片泥泞之地里，沉默的守护者与规则的制定者。他拉紧帆布包的肩带，里面沉甸甸的，是资本，是证据，是承诺，也是即将到来的、更猛烈风暴的入场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