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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她怎么如此喜新厌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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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盯着洛乐身后的亚瑟,熔金的瞳孔危险地眯成一条细缝,里面翻滚着赤裸裸的、毫不掩饰要将“新孩子”挫骨扬灰的杀意。
“一个……需要您亲自拂去尘埃的、尊贵的‘小少爷’?”那“小少爷”三个字,被他念得极尽轻蔑,尾音上扬,带着刻骨的嘲弄。那语气,活脱脱一个被喜新厌旧的“父亲”彻底抛弃、满腔怨毒无处发泄的……“长子”?
洛乐被他那如有实质的控诉和哀怨气场震得浑身僵硬,碧蓝的眼眸里充满了荒谬感。怎么好像……她真做了什么十恶不赦、始乱终弃的亏心事一样?
亚瑟如同被登门入户的“野男人”(在亚瑟视角,他才是正统)当着母亲的面挑衅的“嫡子”,面对奥兰多那几乎要将他洞穿的冰冷视线,非但没有退缩,那双清澈的碧蓝眼眸反而迎了上去,充满了毫不畏惧的冰冷敌意。
就如同他知道“厄运之刃”的危险可怕,可依旧会因为担忧可能被欺负的洛乐,而毫不畏惧的趴在窗户上,当一个不解风情的头铁氛围破坏者。
“这是我和……她的事情,”亚瑟清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高冷与引人火大的轻视,“和你这个外人……有什么关系?”
“外人?…关系?”奥兰多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在死寂的空间里回荡,冰冷刺骨。“好一个‘外人’!”他猛地向前踏出一步!
洛乐瞪大了眼睛。她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
一边是看起来清瘦稚嫩的银发少年,看起来像现实世界里的初中生,谁能想到看起来可爱乖巧的妹妹头是个说话高傲的刺头……真不知道这谁带的孩子,说话毫不留情面。
一边是浑身散发“生人勿近,靠近者死”危险气质的黑发男人,看起来活像现实世界包养情人的外企混血老板被挑衅权位,……等等,为什么她会联想到包养情人。不过眼前可怕的寂刃显然不是个宽容大度不和小孩子计较的主。
她抱抱自己内心的小人,叹了口气,试图缓和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在火药桶爆炸前延续一根长长的捻子:
“等等!——等等……不要再打了!”
她拉住身后看起来下一秒就要扑上去咬人的亚瑟。仿佛看到一只在主人脚边撒欢的棉花糖准备扑上去与过路对自己主人饶有兴趣的杜宾吠叫。
“你们不要再打了…亚瑟……还有那位……”她从善如流拉架的话卡了壳,这才想起,还不知道寂刃的名字,“我们可以出去好好聊聊!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她希望能扯开话题,大家坐下来喝喝茶,吃点点心,好好聊一聊,没有什么说不开的误解。
名字。
这两个字如同点燃炸药桶的最后一点火星。
洛乐喜提全场最佳拱火mvp荣誉。
奥兰多像是听到了最荒谬、最刺耳的笑话!她为那个小怪物拂去尘埃,眼神温柔!却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还问“误会”?他心中积压的千年怨怼、被眼前这一幕勾起的滔天妒火、以及“父亲大人”全然陌生的眼神带来的剧痛,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呵……名字?误会?”奥兰多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冷,充满了破碎的癫狂意味,在这死寂的空间里回荡,令人毛骨悚然。“好!好得很!我的‘父亲大人’!您果然……永远只在乎新捡到的‘东西’!”
死寂的礁石滩上,海风呜咽着卷过硝烟与血腥,如同为这场荒诞的落幕奏响哀歌。
那只灰白色、卷毛蓬松如小羊羔的贝灵顿梗犬,不知何时又出现了。它嘴里叼着一条还在拼命甩尾挣扎的银色海鱼,鱼尾拍打着它湿漉漉的鼻尖。它没有像寻常猎犬般欢快地摇尾邀功,只是迈着异常沉重、小心翼翼的步子,慢慢走上这片被蹂躏得如同月球表面的礁石滩。
它径直走向那个倒在碎石堆中、生死不知的身影——潘。
“医生”那身银白色的猎巫人斗篷早已被鲜血和尘土染得污浊不堪,平日带着玩味笑容的脸上此刻一片灰败,嘴角凝固着暗红的血块。他双目紧闭,胸口只有极其微弱的起伏,仿佛风中残烛。几只细小的齿轮碎片散落在他手边,是他那把“断流”之刃最后的残骸。
它放下鱼,湿漉漉的鼻头轻轻蹭着主人染血的手指,喉咙里发出细小的、压抑的呜咽,圆眼睛里盛满了动物最纯粹的哀伤与不解。
远处礁石后。
卢西恩扒着冰冷的岩石边缘,颤抖着探出半个脑袋。预想中毁天灭地的动静消失了,死寂得可怕。他壮着胆子望去——
战场中心,一片触目惊心的狼藉。断裂的礁石如同怪兽的獠牙,焦黑的深坑里积着浑浊的海水。空旷的、被蹂躏得不成样子的礁石滩上,只剩下珍妮婶婶一个身影。
她像是完全感觉不到疼痛,双手十指鲜血淋漓——指甲早已翻折断裂,混杂着沙土和暗红的血污——正以一种近乎疯狂的、绝望的姿势,徒劳地用手拼命刨挖着地面!
“洛乐小姐……洛乐小姐!”她嘶哑的声音带着哭腔,一遍遍呼唤着,每一次挖掘都带起混着血水的沙石,仿佛坚信被掩埋在那下面,“你在哪儿啊……回答婶婶一声啊……” 眼泪混着脸上的尘土,冲刷出两道狼狈的痕迹。她的呼唤在空旷死寂的海滩上回荡,显得格外凄惶无助。
卢西恩一个激灵。
“洛乐小姐?!——”
洛乐头皮发麻。
“呵……呵呵呵……你想知道我的名字?”
奥兰多猛地抬起头,脸上那完美的线条因极致的情绪而显得有些扭曲,熔金的火焰几乎要喷薄而出。
“等你亲手为这个碍眼的小怪物下葬之后,我再告诉你!”
话音未落,奥兰多那只骨节分明、苍白如玉的手,对着亚瑟的方向,隔空,狠狠一握!
洛乐来不及想哪句话调动了他敏感的神经,她侧身移步,下意识挡在亚瑟前。然而很快她想起来这不是洛亚提那个强悍身躯。一股令灵魂颤抖的力量近乎碾碎她的五脏六腑,痛苦令她忍不住皱起眉,嘴角涌出一片腥甜,溅落在纯白的地面上,刺目惊心。
痛…太痛了。……知道他很强,没想到他会这么强!这具身体……太脆弱了!
奥兰多瞳孔一缩,那可怖的力量在他的令人的控制力下转瞬即逝,但那瞬间的冲击却还是伤到了洛乐。
“洛乐…”
“父亲大人…”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亚瑟慌张伸手去扶他:“……洛乐!你没事吧。”
“闭嘴!谁允许你叫她的?!”奥兰多如同受伤的择人而噬的凶兽,眼角赤红,死死锁定亚瑟。
亚瑟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哼!他感觉一只无形的、冰冷到极致的黑暗巨手,无视了他瞬间调动起的、由空间符文和混乱光暗能量交织的防御,直接扼住了他力量的核心!那是源自更高位阶法则的绝对压制和侵蚀。
“住手…”洛乐拉架的声音虚弱得如同蚊蚋,身体真是伤上加伤,她又咳了一声,有些懊悔刚才轻率的举动。
奥兰多猛地转头看向她,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被撕裂般的心碎与滔天的怒火:“洛乐……我的‘父亲大人’……您就这样……不顾性命地维护他?!”
洛乐:……
他好像误会了什么,她觉得她才是需要被“维护”的那个。五脏六腑仿佛纷纷串门,身体也颤颤巍巍,如同濒临散架的机器。
他的视线掠过洛乐嘴角的血,鲜红的颜色像一把锐利的匕首,狠狠捅进了他的心脏深处。被抛弃的冰冷雨夜,被视作垃圾般丢弃的绝望,被遗忘的孺慕……所有深埋的、被黑暗滋养的怨毒与痛楚,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奥兰多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在扭曲的空间里回荡,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您知不知道,您豁出性命护在身后的这个小怪物……到底是什么肮脏东西?!”
“他是教廷最肮脏、最亵渎的试验品!是吞噬了无数同类才活下来的怪物!他体内流淌着光明与黑暗强行糅合的污秽之血!他靠近你,不过是因为嗅到了你血液里残留的神躯气息!那是他维持这具破烂身体不崩溃的‘续命药’!你在他眼里,不过是一块行走的、散发着诱人香味的‘补品’!”
亚瑟担忧洛乐的神情瞬间被慌乱和痛苦取代。他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身体因愤怒和恐惧而剧烈颤抖,碧蓝的眼眸中充满了被揭穿的痛苦和急于辩白的慌乱,“不是…不是他说的这样…我没有……我只是……”
奥兰多的话,像毒蛇的獠牙,精准地刺中了他内心深处最不堪、最恐惧的角落。
他急切地看向洛乐,想寻求一丝信任,却在对上洛乐那双复杂审视的眼眸时,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剩下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洛乐复杂的看了他一眼。
她再一次为刚才轻率的举动感到懊悔。他并不需要一个新手村白板勇者的保护。反而她又陷入被动的地步。
洛乐清晰的记得亚瑟汲取她血液时那种本能的渴望和随之而来的平静……奥兰多的话,至少部分印证了事实。
但令她心沉到海里的,却是“教廷”两个字。
是她想的那个圣辉教廷吗?
千年后变得如此混乱不堪,竟然还涉及如此黑暗的禁忌实验……
阿卡勒,他是怎么管的?
然而,不等她理清这复杂的思绪,奥兰多已然失去了最后的耐心。
“闭嘴!卑贱的虫子!”
在奥兰多眼里,亚瑟面目可憎的如同在“父亲大人”耳边煽风点火的小绿茶!!
他熔金的瞳孔彻底被暴戾的黑暗占据,那点凝聚于指尖的湮灭幽芒骤然暴涨,“既然你这么喜欢躲在这个白壳子里……那就和这个碍眼的垃圾,一起永远埋葬在这里吧!”
然而…几度濒临界限的使用力量,他这具由使魔承载的投影,开始剧烈波动,边缘变得模糊不清,如同信号不良的影像!
奥兰多的指尖那力量带着十字星消散的闪光,还没完全凝聚,就如同被大雨扑灭的火焰,冒了白烟。
他脸上那森然狠厉,势在必得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墨色的长发无风自动(也许是气的)。
熔金的瞳孔里,那毁天灭地的怒火还没来得及转化为毁灭的快感,就被一种突如其来的、名为“力量供给中断”的空白所取代。
这位在黑暗中统治千年、向来以优雅从容、掌控一切著称的“厄运之刃”,生平第一次,尝到了名为“尴尬”和“计划外宕机”的滋味。
而且是在他放完最狠的话、摆出最帅的姿势、准备上演终极BOSS碾压戏码的——高光时刻!
奥兰多:……
“噗…”一声极其轻微、却在此刻死寂空间里清晰无比的忍笑声,从洛乐的方向传来。
只见她指尖弯曲,死死抵在嘴角,试图压下那不合时宜的笑意,但那双弯成了月牙的碧蓝眼眸,和微微耸动的肩膀,彻底出卖了她。
奥兰多下意识地微微低下头,洛乐的笑声如同无形的压力,让他的头更低了些。几缕墨发垂落,恰好半遮住他俊美却瞬间僵硬的脸庞。周围仿佛有实质性的低气压乌云汇聚在他头顶,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强烈的“别看我,我想静一静”的自闭气息。
他悉心准备三天与“父亲大人”重逢,想令她展开笑颜,没想到达成这一成就的是进入成年后少有的窘态。
作为猫,他很乐意博她一笑,作为人……他将这账记在亚瑟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