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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神术.朽骨重肉 ...

  •   洛乐抬手,指尖蹭过唇边,拭去一抹刺目的猩红。缠绕在手上的绷带早已灰扑扑的,此刻又洇开新的血色,平添几分脆弱与战损的美感。

      血腥气味如同暗夜中晦涩迷离的香氛,混着方才她笑声点燃的耻辱怒火,宛若一瓶效果复杂的毒药,令奥兰多身躯滚烫,喉骨艰涩地滑动。

      他是她豢养了数年的宠物,对主人的气息、体香的感知早已刻入骨髓。
      他没嗜血的爱好,作为父亲大人精心饲养,细致打理的家猫,他还延续着千年前主人驯化后的好习惯。性情“温顺”稳定、姿态优雅得体,着装绅士考究。

      即便被她所抛弃,他依旧延贯旧习。
      用最昂贵的护理素打理那身如绸缎般顺滑美丽的毛发,用最繁重华美的衣袍将这身渴望献祭的身躯层层包裹,只为在某一天,献上自己,等她亲手拆开礼物的包装。

      等待她的手,临幸。

      她侧头轻笑,轻颤的柔软发丝如同旧时代的熔金,绷带遮掩了她的脸颊,却挡不住那耀眼的温煦。
      “既然这位先生决定停战了,不如我们握手言和,约个时间,改天坐下聊一聊,如何?”

      她转头看向亚瑟,亚瑟低着头有些情绪低落。她毫不客气rua在那乖巧的妹妹头上,银发触感柔软,不及看起来清冷。
      亚瑟还沉浸在被嫌弃的自我厌恶中,被揉头安抚中断了他的悲伤。
      久久不曾与人有亲密肢体接触的亚瑟,身体肉眼可见的僵硬,“嗯…好…”
      洛乐这才转回视线,望向奥兰多,笑容温雅得体无懈可击,仿佛方才的生死交锋只是场误会:"寂刃先生意下如何?"那轻松自在、仿佛尽在掌握的仪态,若非唇边残留的朱痕和绷带上的污浊,根本看不出她负了伤。

      虚幻的躯体和难以平息的焚身燥热令奥兰多眼神愈发幽暗,那一点血腥,催化了他沉寂已久的渴念。

      ……好想。

      奥兰多喉结不受控制地重重一滚,熔金的眼眸沉淀为一片晦暗的深海,翻涌着危险的漩涡与赤裸的占有欲。
      他死死盯着她染血的唇瓣,那脆弱颈项上缠绕的绷带,目光如有实质,带着灼人的侵略性,仿佛要穿透布料,烙印下滚烫的印记。

      好想攫住那双染血的手,用它们平息这因她而起的滔天烈焰。

      好想听那清脆悦耳的笑声,在她喉间破碎成不成调的喘息呜咽。

      好想亲眼看着那张明艳的脸庞,因他而染上最动人的、濒临破碎的潮红……

      虚幻的灵体因这难以餍足的欲.火而震颤不稳,他低沉的声音带着力量枯竭的沙哑,如同风中残烛,却异常清晰地、裹挟着某种缠绵悱恻的狠戾,钻进洛乐的耳膜,每一个字都像在滚烫的喉间碾磨而出:
      "下次再见……"

      他顿了顿,熔金的眼瞳如同锁定猎物的凶兽,死死锁住她,要将她的身影彻底烙印,"……父亲大人那里……" 那声称呼被他念得低沉沙哑,充满了禁忌的张力,"我会亲手……处、决。"

      话音落下的瞬间,构成他身体的浓郁暗影如同燃尽的余烬,疯狂地四散逃逸,迅速消弭于无形。最后一点熔金般炽热的光,在她眼前不甘地跳动了一下,如同一个滚烫的烙印,灼过她的睫毛,最终彻底熄灭。

      洛乐看着空无一物的前方,仿佛卸下重担般轻轻摆了摆手,声音带着刻意为之的轻松:“好走,不送。” 空气中,尚未散尽的血腥味与那股危险而暧昧的欲望气息悄然交织。

      而后,她后知后觉地蹙起秀气的眉,低声喃喃:“处决……?那里?”

      那里是哪里??

      她说错话的嘴吗?洛乐的笑最后僵在嘴角。不是吧,西幻的暗杀者都这样记仇吗?

      他是不喜欢被问名字,还是不喜欢喝水,还是不喜欢和人聊天…?
      应该是不喜欢喝水!洛乐一锤定音。她忘了,不是所有猫都爱喝水,它们还是需要一点猫条或者小鱼干。

      不过…处决……是什么口癖。

      她想起对方最后那个意味深长、令人心悸的眼神,不由得抚了抚身上的鸡皮疙瘩。

      “走吗?” 清冷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腹诽。亚瑟不知何时已调动起银白的空间魔力,一个稳定的漩涡出现在两人面前。
      他拢了拢身上破碎的战损衣袍,偏头看向她,银发垂落,遮住了微微发红的耳尖。

      洛乐眼睛一亮,伸手试探性地点了点那魔力漩涡的边缘——很好,温顺平和,不是她那半成品的玩意搞出来的狂暴空间乱流。

      “走!别让珍妮婶婶等急了,让一位长辈操心,可不是一位靠谱的成年人该做的。”

      曾经嶙峋奇诡的礁石滩,此刻已彻底沦为一片狼藉的废墟。巨大的冲击坑如同大地的疮疤,深不见底,边缘散落着被暴力粉碎的岩石残骸,棱角狰狞。
      海水在坑底淤积,浑浊不堪,混合着硝烟与血腥的咸腥气味弥漫在咸湿的海风中。断裂的珊瑚、被连根拔起的海草,以及一些无法辨认的金属碎片,散落在扭曲变形的地面上,无声诉说着不久前那场毁灭性的交锋。

      洛乐和亚瑟的身影突兀地出现在这片末日景象的边缘,如同从另一个世界跌落。
      他们的出现,让正在焦头烂额挖掘废墟的卢西恩猛地一哆嗦,紧接着,那标志性的、堪比受惊土拨鼠的尖利叫声刺破了压抑的空气:“啊啊啊——!!!”

      洛乐被这毫无预兆的噪音震得耳膜嗡嗡作响,下意识闭紧了一只眼睛,另一只手迅速捂住了靠近声源的那只耳朵,眉头紧锁,一脸“又来了”的无奈。

      这声尖叫也惊动了旁边同样灰头土脸的珍妮婶婶和卢西恩的几个侍从。

      珍妮婶婶立刻停下了徒劳的挖掘,布满血丝的眼睛在看到洛乐的瞬间亮了起来,激动得嘴唇都在颤抖。
      她双手沾满了湿冷的、混合着暗红色血渍的泥泞,指甲缝里嵌满了沙砾。洛乐顾不上卢西恩还在制造噪音,一个箭步上前,毫不犹豫地一把握住了珍妮那双因激动和寒冷而不住颤抖的手。
      “婶婶!”洛乐目光紧紧锁在那双沾满血泥的手上,“怎么回事?手怎么弄成这样?”她的眉头拧得更紧了,指腹能清晰感觉到泥浆下皮肤的冰冷和粗糙。

      不远处,潘多拉之手小队的幸存者们正接受卢西恩护卫们简单到近乎敷衍的包扎,气氛沉重得如同铅块。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绝望的气息。
      冰刃躺在铺开的斗篷上,胸口一道深可见骨的撕裂伤虽然草草裹住,但渗出的血迹仍在扩大,她脸色惨白如纸,气息微弱。
      织网者倚在一块碎石旁,左臂以一个怪异的角度扭曲着,额角破裂,鲜血糊住了半张脸。
      铁砧半边身体被某种可怕的力量冲击得血肉模糊,昏迷不醒,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带着血沫。
      钓叟……他失去了双臂的肩部被粗暴地用布条勒紧止血,眼神空洞地望着天空,仿佛灵魂已经随双臂一同被斩断。
      而医生潘,则静静地躺在那里,胸口毫无起伏,脸色呈现出一种不祥的青灰色,身体冰冷僵硬——那已是一具失去所有生机的空壳。

      一个穿着朴素长袍、胸前别着生命圣徽徽记的年轻法师正满头大汗地检查着伤势最轻的织网者。

      他指尖亮起微弱的翠绿色光芒,小心翼翼地触碰着伤口边缘,但绿光很快就像被无形力量吞噬般消散了。
      他脸色煞白,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和无力感:“不行……这种程度的伤势,蕴含的破坏力太诡异了……我的生命魔力根本无法渗透……强行驱逐反而会加速崩溃……”

      他颓然收回手,额上冷汗涔涔,“我只是个二阶法师……无能为力……”
      旁边一个护卫闻言,倒抽一口冷气,看向潘多拉之手众人的眼神充满了怜悯,仿佛在无声地宣告着他们的死刑:“二阶法师都……解决不了……?”

      珍妮婶婶感受到洛乐的紧张,连忙反过来用沾满泥污的手轻轻拍了拍洛乐的手背,努力挤出一个宽慰的笑容,尽管那笑容在污痕和疲惫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心酸:
      “我没事,洛乐小姐,别担心,就是刚才挖石头找你们的时候蹭破点皮……你回来就好,平安回来就好……”

      她说着,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压低了声音,带着后怕,“对了,那个……那个可怕的、像影子一样的怪物呢?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她顿了顿,像是才想起另一个人,带着一丝感激和困惑,“还有……那位黑发的先生呢?是他救了我们……他……”

      洛乐一时语塞,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她该如何解释那个“可怕的怪物”此刻就沉默地站在她身边?又如何解释那个“救人的先生”才是幕后真凶?

      而她口中的“怪物”——亚瑟,自始至终都安静地站在洛乐身后半步的位置,像一尊没有温度的雕像。
      珍妮婶婶提到“怪物”时,他长长的银白色睫毛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却依旧面无表情。此刻,他像是捕捉到了洛乐那瞬间的语塞和珍妮手上残留的痛楚,突然无声地向前一步。

      在洛乐和珍妮都未及反应时,亚瑟那只骨节分明、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手,轻轻覆盖在了她们交叠的手上。
      没有吟唱,没有光芒大放,只有一抹极其温暖、柔和、如同春日暖阳般的力量悄然释放出来。那力量温柔地渗入珍妮婶婶的皮肤,驱散了刺骨的寒冷和火辣辣的疼痛。

      珍妮只觉得手上那被碎石磨破、被泥污浸染的伤口处传来一阵舒适的麻痒,只见那些细小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结痂,最后连疤痕都淡得几乎看不见,只留下干净健康的皮肤。
      这神奇的一幕让珍妮婶婶呆住了,连声道谢。
      然而,洛乐心中却掀起了滔天巨浪——她绝不会认错!那是教廷核心才掌握的圣光治愈术!纯净、神圣、带着光明神力的特有印记!他怎么会……

      他竟然是教廷的人?!这个认知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洛乐的心脏。教廷……那个庞大、森严、与她过去有着千丝万缕复杂纠葛的组织……

      几乎是本能地,洛乐下意识地松开了珍妮的手,身体微不可查地向后撤了半步,眼神复杂地看向亚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和戒备。

      她这细微的动作,落入了亚瑟眼中。那双清澈如冰湖的碧蓝色眼眸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骤然碎裂,沉淀下一片更加深沉的晦暗。
      他抿紧了淡色的薄唇,下颌线绷紧,似乎将洛乐的后退理解为了对珍妮口中“怪物”称谓的介意。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情绪笼罩了他。

      他没有再看洛乐,也没有解释,只是沉默地、决绝地转过身,径直走向了那片伤兵满营的区域——潘多拉之手小队。
      这些骂了他三年“怪物”、“异端”,却也监护了他三年,某种程度上算是他唯一“熟人”的人。他对他们谈不上感激,也谈不上怨恨,仿佛只是路边的石头。

      亚瑟在众人或警惕、或茫然、或绝望的目光中站定。他缓缓抬起了双手,掌心相对,置于胸前。
      没有复杂的咒文吟诵,没有惊天动地的魔力波动,只有一种纯粹而古老的意念在凝聚。

      海面上,一轮巨大的、赤红如血的朝阳正冉冉升起,将天际线染成一片燃烧的橘红。
      就在这朝阳的光芒即将洒向海滩之际,另一股更加纯粹、更加炽烈的光辉骤然从亚瑟所在的位置爆发开来。

      它如同凭空诞生的第二颗太阳,瞬间将整个狼藉的海滩映照得如同正午白昼。礁石的阴影被彻底驱散,每一粒沙砾、每一道裂痕都清晰可见,甚至比真实的阳光更加明亮、更加具有穿透性。
      温暖到近乎灼热的光芒如同实质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整个礁石滩,包裹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冰冷的海风被驱散,深入骨髓的寒意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从灵魂深处涌起的暖流,涤荡着所有的疲惫、恐惧和绝望。

      法师们惊愕地发现体内枯竭的魔力如同泉涌般恢复、奔腾,精神前所未有的饱满清明;
      受伤的潘多拉之手众人更是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身上那些狰狞的伤口,在红光的照耀下,血肉无声地蠕动、连接、生长,断骨重塑,连最严重的铁砧那半边塌陷的胸膛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原状。

      更令人震撼的是,海滩上那些巨大的深坑、散落的碎石、断裂的礁石……竟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拨动了时间的指针,开始缓缓地、逆向地移动、弥合、重组……毁灭的痕迹正被一点点强行抹去,向着灾难发生前的状态回溯!

      这神迹般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忘记了呼吸,忘记了思考,只剩下纯粹的、顶礼膜拜般的震撼。

      恢弘神术的中心,亚瑟银色的短发在无形的能量流中狂舞。
      心神被眼前恢弘“神迹”彻底震撼、灵魂都在随之震颤的洛乐,思绪复杂。

      远方,塞勒姆帝国,至高圣座。
      那超越凡尘、凌驾于众生之上的神圣领域深处。冰冷、坚硬、仿佛由亘古不变的法则构筑而成的神座之上,一双眼眸倏然睁开。

      那眼眸的色泽如同诱人的焦糖,却剔透得毫无温度,深邃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与热,只剩下绝对的漠然与审视。

      跨越了无尽的空间与位阶的鸿沟。
      两个声音重叠,无声念出那个逆转生死的禁术名字——
      神术·朽骨重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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