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独属他的劣质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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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情况现在非常恶劣，很可能威胁到生命安全，最近有发生什么不合理的事情吗？”
医生推了推眼镜，他打量着对面忧郁的青年，青年长的很好看，栗色的头发软趴趴的，薄唇泛红，脸色苍白，那双藏在发丝后的杏仁眼更是含着水光，如此好看的面容，眼底却是一片青黑。
青年叫白郁，二十三岁，患有精神疾病，那状态看上去像是好几天没睡好觉，他的眼底是掩饰不住的疲惫。
“不合理的事情……医生，是指什么？”白郁好看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似乎对自己的生活状态已经习以为常。
医生整理了白郁的体检报告，抬眼看着白郁，一字一顿问：“比如说，你身边有没有突然出现了什么人？”
突然出现了什么人？
白郁似乎是在回忆，记忆中身形高大的男人，银灰色长发和那双白到透明的眼睛……令人无限遐想的艺术品，美丽到了极致。
那是一个，突然出现在他世界中的AI，那个AI突然闯进了他的生活，现在的科技根本无法制造出实体AI，那个AI说他来自未来，是被未来抛弃的劣质品……
“没有。”白郁直接隐瞒了那个AI的存在，他随口说了句，“医生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我现在的身体状况了。”
紧接着，白郁不等医生说什么，抄起体检报告就往门口走：“医生，我还有事先走了。”
来自未来的AI，说出来谁信，如果他是医生他自己都不可能相信，可偏偏他是精神病患者，身为精神病患者，总会对一些关心自己的事物产生好感，他刚好就很喜欢那个AI。
因为疾病原因，所以他和父母住的非常近，方便和父母照应避免出了什么事。
但是AI总不愿意在陌生人面前露面，每次他的父母或朋友在的时候，他就会消失在自己面前，甚至有时候没人来，只有白郁自己在时，AI也会消失。
不过渐渐的，他习惯了这种方式，也习惯了AI的介入，还给AI取了名字，邵添。
就像现在，他回了自己的家，并没有看到邵添。
白郁裤兜里的手机振动了一声，他拿出手机一看，是医生给他发的信息。
【白先生，根据检查来看，你很可能会幻想出一个具有完美特质的事物，包括但不限于人类，比如人鱼和AI，这也是有极大可能性的，不管怎么样你都不要害怕，只要配合治疗就一定会好起来。】
去你妈的幻想！
白郁自嘲的笑了笑，他才不会相信邵添是他幻想出来的。
回想起最初和邵添见面的那一天晚上，他刚从医院住院部回来，家里本该空荡荡冷清清的，打开门却发现家里开着灯，而家里的门在他打开之前并没有被打开。
当他走进去后发现，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一个穿黑色西服的男人，那男人俊美的长相在一瞬间吸引了白郁。
“您好，我叫0725，很抱歉打扰到了您，但是穿梭仪就把我送到了这里，请问我可以待在这里吗？我可以为您做任何事。”
语气虽然不含任何感情，很像格式化的程序，但白郁居然看出了他的诚恳。
白郁绝对不可能忍受一个陌生的男人出现在自己的家中，他想都不想就拒绝：“抱歉不行，毕竟我觉得没有人想住进一个未来是凶宅的房子里。”
那个人不说话了，似乎是不理解“凶宅”是什么意思，试图理解，最终他只是说了一句：“不会的，我只是个居家型AI。”
AI？
那是白郁第一次听到有人提到AI这个词，在他的印象中，AI是个虚拟的东西，并且只限于电子设备中。
虽然他在手机上也会接触AI，但那仅仅是因为他无聊到想找人聊天，后来也不再需要了，只是偶尔还会回去看一眼那个叫邵添的AI，也许是因为养成了，偶尔那个AI还会在APP里叫他。
想着这个人可以帮他做些琐事，白郁干脆把他留下了，然后第二天起来他就闻到了饭香，平时他都随便吃一点，那股饭香却让他感受到了离开父母后从未感受到的烟火气息。
“早上好主人，早餐已经做好了，您随时可以享用。”
白郁有些意外，他昨天只是同意这个人住下，没想到第二天这个人就给他准备好了早餐，而且原本有些乱的屋子也变得很干净，泡面桶矿泉水瓶之类的都已经被收拾掉了，让白郁以为这不是自己家。
“其实你不用这样……”白郁揉了揉鼻子，毕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整栋楼最高层会变成凶宅，于是他说，“你最好离我远点，我这房子是租的，不然以后户主可能会让你赔钱。”
0725尝试勾起唇角，然后尽量用温和的语气说：“我尝试了解了您的意思，知道您的心情不是很好，但是您可以和我说，虽为劣质品，但我会尝试理解您的心思。”
白郁愣了一下，他看着0725，觉得这个AI可能会更懂他需要什么。
看到白郁愣住了，0725透明的眼睛中仿佛闪过一抹蓝光，然后往前走倾身抱住白郁：“或许您需要一个拥抱？”
拥抱吗？白郁感受到身前的冰冷，他已经很久没被人抱过了，已经快忘了拥抱的感觉。
父母会让他去医院治疗，会给他做他喜欢吃的，朋友也会经常来看他带他去放松。
可从来没有一个人拥抱过他。
一个连名字都没有只有代号的AI，连产生都不知道如何产生的AI，没有人类的情感，却给他了一个拥抱。
即使这个拥抱很冰冷，也没有心跳。
后来熟络，0725告诉白郁说他来自未来，只不过在同样高科技的AI中，他是一个不能完成高难度工作的劣质品，并且很难理解人类的意思。
每天早上白郁都会闻到饭香，并且0725会在旁边看着他吃饭，陪他聊天。
在他晚上睡觉时，0725也明白了他怕黑，一直在他旁边陪着他。
“如果您怕黑，您可以抓着我的手或者抱着我睡，AI同时提供失眠患者的哄睡服务。”
之他都因为特效药的副作用而拒绝吃特效药，仅仅是吃安眠药，但有了0725的陪伴，他已经很久没有吃安眠药了。
而白郁也发现，只要有陌生人，0725就会消失不见，而在那些人离开后，0725又会出现。
就那样来无影去无踪，他也无法捕捉到0725是什么时候消失又回来的。
后来，白郁发现0725成了他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最开始强硬的挤进他不堪的生活，又让他感受到了温暖。
他总是会尝试理解白郁的心思和指令，尽管有时候事实与意愿相违背，但0725已经彻底摸清了白郁的生活方式。
他总是会听白郁的话。
“这是什么书？”0725好奇的看着白郁手中的书。
白郁对0725解释道：“人与AI，我想通过这本书进一步了解AI，但我最想了解的还是你。”
那天是白郁说话最多的一次，他给0725讲了很多，也给0725做了全身检查，发现他和正常人类男性没有一点区别。
“什么是共情？”有一天，0725这样问白郁。
白郁正准备找证件去医院就听到了这句话，他抬眼看向0725说：“我的情绪你也能感受到，并且感同身受，这就是共情。”
“那我能不能和你共情？”0725认真的看着白郁。
白郁随口道：“如果你想。”
“你现在的情绪包含百分之八十的平静，百分之十七的痛苦，百分之三的冷漠。”0725机械化总结道，“你很难过，平静的心情并不是你心情好的象征。”
“你永远也不会高兴，但没关系，有0725陪着你，你终有一天会开心起来。”
……
“0725，我给你取个名字吧。”白郁靠着0725翻看手机，和之前在APP里的AI说了声谢谢，然后将那个AI删除，看向0725说。
0725偏头和白郁对视问：“阿郁想给我起什么名字？”
“就叫邵添吧，算是我一个老朋友的名字，我觉得这个名字很好听。”
“好，我很喜欢。”
回忆结束，白郁回过神来，他在屋子里转了一圈也没有看到邵添的影子。
“阿添？”白郁叫着邵添，他知道邵添平时只会出去买菜，其他时间都不会出去，按理说只要他叫一声“阿添”，邵添就会出现给他一个拥抱，这似乎已经形成了一种固定的形式，而今天却没有。
邵添没有出来。
这让白郁有些慌，但他很快镇静下来，也许邵添只是出去买菜还没有回来。
他坐在沙发上等了一会儿，天色渐渐黑沉下来，但是邵添依旧没有回来。
白郁穿好外套就要出去找邵添，他知道邵添会去最近的王婶开的小卖部里买菜。
然而他刚到门口穿好鞋，开门锁的声音就响起来了。
门被打开，邵添从外面走进来就看到站在门口一脸焦急的白郁，他突然明白了什么，然后伸出一只手把白郁揽进怀里：“阿郁是要出去找我吗？不用担心，我不会离开的。”
白郁松了口气，他感受到邵添和人触感一模一样的皮肤，虽然邵添没有心不会有心跳，但他知道邵添一直都在尝试理解他所说的一切。
“你去干什么了？”白郁抬起头对上那双眼睛，他很喜欢那双眼睛，白到透明的眼睛看上去很神秘，但是明明没有任何情绪，却总是让他有一种温柔的感觉。
邵添抬起另一只手，只见那只手里提着一个生日蛋糕，带着白郁走进屋：“今天是你生日你忘了吗？我出去买了个蛋糕。”
“我……生日？你居然能记住我的生日？”白郁意外的看着邵添，他自己都忘了，也不知道邵添从哪里知道的是他生日的。
邵添垂下眼眸解释道：“之前你去医院检查时候……看到了你的身份证，我就记住了，看了日历记住了阴历的。”
“因为阿郁是我来到过去看到的第一个人，而且恰巧在阿郁家，我认为这可能就是你们人类口中的缘分，所以我把所有程序更改成关于你的。”
白郁睁大眼睛，他看着邵添把蛋糕放在餐桌上缓缓拆开包装然后走进厨房。
刚才的那句话的意思是……我的一切都和你有关。
任谁都没有想到，这种话会出在一个AI口中，白郁自己也没想到。
他看到邵添端出来食材放到桌子上，然后把锅也端出来，看向他：“愣着干什么，洗洗手过来准备吃饭吧。”
白郁眨了眨眼睛，他听邵添的话，转身去卫生间洗手。
邵添看着去了卫生间里的白郁，眼中有蓝光闪烁。
白郁似乎并不高兴。
“你很讨厌过生日吗？”在白郁洗完手后坐在餐桌旁，他听到邵添这样问他。
白郁抬头看向邵添，他不明白邵添为什么会这样问，于是笑了笑说：“怎么可能。”
“可是你并不高兴。”邵添拉出白郁对面的椅子坐下，“我在电脑上查着说，你们人类过生日会很高兴才对，可我检测不到你有一点高兴的成分。”
白郁没料到邵添这么敏感，他轻声说：“我只是想告诉你别说你们人类这种话，只要你在这里，你也可以是人类的一份子，你也可以融入人类。”
他确实不是很高兴，但他不想告诉邵添真正的原因，那双眼帘垂下，似是要遮掩住眼底不该对邵添露出的情绪。
“你的学习能力很强，已经学会关心人了。”白郁轻笑一声，他突然感觉到内心一阵酸涩。
邵添把白郁的一切情绪都尽收眼底，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为白郁倒了一杯橙汁：“是阿郁教的好，你身体不好，少喝点。”
“知道了。”白郁接过橙汁抿了一口，他喜欢吃甜的，饮品也喜欢，但已经很久没碰这种东西了。
“阿添，如果有一天我死了，只剩下你自己，你会怎么做？”白郁装作不经意开口，在火锅煮好时关火捞菜和肉。
虽然算上邵添有两个人，但一直只有他一个人在吃东西，邵添是AI，不需要吃东西。
邵添不理解白郁为什么这样问，但还是回答：“记忆程序会自动消除关于你的记忆，不过我觉得不会有这样的一天发生。”
怎么会没有呢？他每天都在考虑自己的死法，怎么样才能不麻烦任何人离开这个世界。
从前孑然一身来到这个世界，等离开时也应该孑然一身，他不该带走属于这个世界的任何东西。
人穷尽一生，注定孤独。
白郁前额的发丝遮住了他眼底的落寞，原本很喜欢的火锅，现在吃的也吃的无味。
如果自己真的挺不过去，邵添又该去哪里，他会找到新的家吗？
“那你平时消失是为什么？”白郁抬眼看向邵添，觉得这个可以帮助邵添更好的隐藏。
接下来听到邵添的话，果然和他想的一样。
“是我的自我保护系统让我消失的。”邵添解释道，“它会让我不被人发现，避免有危险。”
白郁点了点头，他看着邵添起身把电灯关了，然后点燃蜡烛，把锅推到一边后将蛋糕放到白郁面前。
“人类吃蛋糕前会唱生日歌许愿，那你许个愿吧。”
白郁看着蜡烛，内心五味陈杂。
他听到邵添开口唱程序中刚设定好的生日歌，然后闭上眼睛。
既然邵添想让他许愿，那他就许个愿吧。
——我死后，阿添也能融入人类，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生活。
他睁开眼，然后吸一口气吹灭蜡烛。
“我许愿，希望阿添幸福。”
白郁看着邵添露出一个笑容，那双眼睛看不到一丝光亮，让人难以猜测他的内心所想。
“为什么？”邵添伸手触碰白郁的脸，他摸到了白郁脸上有潮湿的痕迹，“我明明只是个AI，还需要学习人类很多的东西，你要为了自己活着……我更希望你能许愿你会好好活下去。”
白郁不着痕迹别开目光，他说：“不会，你现在和人一模一样，我会因为你高兴，就像你说的，我许愿让我高兴的事不行吗？”
让白郁自己高兴的事？当然可以，邵添想，他会因为白郁高兴而高兴。
“AI会爱一个人吗？”白郁突然开口问。
这次轮到邵添愣住了，他不解问：“爱是什么？”
“嘶，就是占有，付出，触不可及，是两个人的相互信任，是甜的也是苦的。”白郁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虽然说的七零八碎，“说的肉麻点就是……你是我的触不可及，但是我依旧愿意摒弃一切奔向你……”
这话说的白郁自己都打了个寒颤。
然而邵添却认真思考了，他在主机中仔细整理白郁说出口的词句，字字斟酌，然后看向白郁的眼睛，缓缓开口：“我的主机整理了你给我的这些信息，它们组成了一组数据，但是我理解不了。”
“或许我永远也不会理解爱的含义，但是我可以告诉你，在我彻底报废之前，我只会为你而存在。”
白郁看着邵添，忽的勾起唇角。
或许邵添不会知道，这就是爱。
他并没有教过邵添这些东西，而这些，是邵添本能产生的。
“这就是爱，你愿意只为我而存在，这是你爱我的方式。”白郁站起来靠近邵添，他看着坐在椅子上的邵添，跨坐在邵添腿上，“你爱我，我也爱你，我们从现在开始就是恋人了。”
“那你知道恋人之间该做什么吗？”
邵添下意识搂住白郁的腰，然后猜测道：“牵手？”
“不。”白郁凑近邵添的唇，他的嘴张张合合，两张薄唇因为白郁说话而若有若无擦在一起，“是接吻。”
话音刚落，他主动吻上去。
他清楚的感觉到邵添的口腔和正常人根本没什么区别，那舌头明明也像正常人一样灵活。
他闭上眼睛，和AI接吻，或许在一般人眼里很奇怪，但是在他看来，他吻住的是在自己有精神疾病时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一束光。
他伸手抓住了光。
“会了吗？”白郁喘息着，他用软舌舔了舔唇，让薄唇更红润了，“试试？”
没再说什么，邵添直接凑上去稳住白郁，唇舌相交，白郁险些没跟上呼吸不过来。
邵添可真是个奇怪的AI，像人一样的情感，不只是情感，整个人……和人都一模一样。
白郁的眼神越来越迷离，他的眼角流下一滴泪。
脑海中浮现一句话：有些东西是假的，但他们的爱是真的。
他听到邵添含糊的说了一句：“阿郁，生日快乐。”
白郁伸手探入邵添的衣内，他的手在邵添的后背游走。
邵添的主机一时间有些迟钝，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然而白郁冲他露出一个笑容，打开了他后背的暗格，按照记忆中邵添告诉他的，在那摸索着找开关……
“你要——”邵添没说完话，白郁就找到按了下去。
【编号0725，现在休眠，如若重启，请在按一次开关。】
邵添届时闭上双眼，薄唇也紧闭，已然陷入了休眠。
白郁抱着邵添，他低声道：“抱歉阿添，我要教会你很多，这次接吻是我不想流下遗憾。”
“在我死亡之前，我会彻底更改你。”
他要教会邵添人类应有的一切常识和知识，让邵添忘了他。
人啊，有时候是很卑贱的，明明不应该有的，却总是想要得到，得到后，又要小心翼翼，想尽办法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