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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不靠谱旅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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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时雲坐在越野车的后座，车窗开了条缝，风卷着草叶的气息涌进来，带着点干燥的暖意。他偏头望着窗外，视线掠过连绵起伏的绿色草甸，那些缀在草丛里的小野花像星星一样散着，远处的湖泊蓝得发脆，像是谁把天空掰了一块浸在了水里。
很漂亮。
他心里这么想着，嘴角却没什么起伏。
放在膝头的手轻轻蜷了一下，指腹蹭过磨白的牛仔裤布料。三个月前他还能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雨兴奋地拉着人往雨里冲，能对着路边一只瘸腿的流浪猫讲上半小时废话，可现在，就算眼前铺开一幅梵高笔下的星空，他大概也只会安静地看几秒，然后移开视线。
“时雲，喝点水？”
前排副驾的田甜转过头，手里举着一瓶冰镇的矿泉水，眼睛弯成了月牙。她说话时眼角不自觉地瞟了眼隔壁车道的越野车——聂天正握着方向盘，侧脸线条冷硬，阳光落在他耳侧的碎发上，镀上一层浅金。田甜的脸颊悄悄热了热，赶紧转回头，把注意力重新放在孟时雲身上。
孟时雲摇了摇头：“不用，谢谢。”
田甜脸上的笑容淡了点，没再说什么，只是悄悄拽了拽正在开车的江策的衣袖。江策从后视镜里看了孟时雲一眼，目光沉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担忧，又不动声色地扫了眼田甜泛红的耳根——这丫头从出发起，视线就没怎么离开过聂天的车。
这次旅行是江策提议的。
孟时雲出事后，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魂魄，朋友们急得团团转。王利军拍着桌子要带他去打拳发泄，夏浔翻遍了通讯录找心理医生的联系方式，最后是江策按住了所有人，说或许换个环境会好点。他最先找了田甜——毕竟是他为数不多能聊得来的女性朋友，没想到田甜一口答应，还说能再拉来两个朋友，“都是很靠谱的人”。
于是就有了这趟说走就走的旅行。江策出车出钱，田甜负责订露营装备和零食，还带来了聂天和季璟——聂天开着自己改装过的越野车，后备箱里塞满了应急工具和备用油箱，全程没怎么说话，只在田甜介绍“这是江策，我朋友”时，朝江策点了点头；季璟抱着相机，对着窗外的风景拍个不停，偶尔和田甜说笑两句，看孟时雲、江策他们的眼神里带着点初见的好奇。
夏浔坐在江策的车里，此刻正通过对讲机说话，声音带着她特有的、居高临下的清晰：“江策，保持车距，前面好像有岔路。”
“收到。”江策应了一声，打了把方向盘，“季璟，你那相机能不能拍远点？看看哪条路是对的。”
对讲机里传来季璟的笑声：“稍等——左边那条路尽头好像有羊群，右边是荒地，赌五块钱左边？”
“我赌右边。”王利军的大嗓门从江策车后座传出来，“羊群走的路不一定是对的，说不定是牧民瞎逛的。”
夏浔嗤笑一声：“王利军，你懂个屁。”
“哎我说夏大小姐，你怎么说话呢——”
“闭嘴，听江策的。”
对讲机里安静了两秒，江策无奈地笑了笑：“左边吧，跟着羊群走总不会错得太离谱。”
车队拐进左边的路，刚走没十分钟，就看见路边停着一辆半旧的面包车，车旁站着三个人。
最扎眼的是个穿着花衬衫的男人，正拦着一对年轻男人说话，脸上堆着过分热情的笑，眼神却老往两人背着的名牌包上瞟。被拦着的两人里，一个穿着白色防晒衣，皮肤白得像瓷，眉眼清秀得有些过分，此刻正皱着眉，一脸不耐；另一个则一身剪裁合体的户外装，气质冷傲，下巴微抬，看花衬衫男人的眼神像在看什么脏东西。
“……你们看这荒郊野岭的，没个向导哪行啊？我刘钱宇在这一带熟得很，带你们找最好的露营地，只要五百块，保证不绕路——”
“滚开。”白衬衫男生的声音不大，却透着股不容置疑的娇气，他往旁边躲了躲，似乎嫌对方靠得太近，“我们不需要。”
“哎，小兄弟，话不能这么说啊——”刘钱宇不死心，伸手想去拉他胳膊，“这地方手机没信号，迷路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你放手！”
几乎是同时，一声怒喝炸响。王利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车上下来了，几步冲到刘钱宇面前，一把攥住他的手腕，眼神瞪得像铜铃：“光天化日之下讹人？你看他们好欺负是不是？”
刘钱宇被他捏得龇牙咧嘴，挣了两下没挣开，色厉内荏地喊道：“你谁啊？我跟他们谈生意呢，关你屁事！”
“谈生意？”王利军冷笑一声，手上加了劲，“谈生意需要动手动脚？需要盯着人家包看个不停？我看你就是想宰客！”
“你胡说八道什么！”刘钱宇急了，另一只手挥过来想推开王利军，“放开我！不然我不客气了！”
“不客气？”王利军这辈子最吃软不吃硬，当即火了，手一松，顺带着往前一推，刘钱宇踉跄着后退几步，还没站稳，王利军的拳头已经挥了过去，结结实实地砸在他脸上。
“砰”的一声闷响，刘钱宇捂着腮帮子蹲了下去，疼得龇牙咧嘴。
“王利军！”江策赶紧下车拉住他，“别动手！”
“江策你别拦我！这种人就是欠揍！”王利军还想往前冲，“光天化日之下欺负人，今天我非得让他知道什么叫道理！”
田甜已经跑过去蹲在刘钱宇旁边，小心翼翼地问：“你没事吧？要不要紧？我这里有创可贴……”她说着，偷偷抬眼看向聂天——他不知何时也下了车，正站在车门边，目光平静地扫过混乱的场面，在看到田甜蹲下去时，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田甜的心跳顿时漏了半拍，脸颊又开始发烫。
刘钱宇捂着脸，看见田甜递过来的创可贴，又看看怒目圆睁的王利军，眼里又怕又恨，却不敢再吭声。
就在这时，那个白衬衫男生忽然开口了，声音清清脆脆，带着点出乎意料的果断：“宁鸽，我们跟他们走。”
被叫做宁鸽的冷傲男人挑了下眉，没反对，只是淡淡瞥了眼江策他们一行人。
白衬衫男生走到江策面前，微微仰头看着他，虽然个子不算高，气势却一点不弱：“我们的导游跑了，现在没方向。你们看起来像是靠谱的团队，我们加入你们，费用我们出双倍。”
他说话的时候，手指轻轻绞着防晒衣的带子，动作带着点不自觉的娇气，可说出的话却条理分明，一点不含糊。
江策愣了一下，看了眼旁边的宁鸽，对方只是微微颔首，算是默认。他又转头看了看夏浔，夏浔抱臂站着，一副“你决定”的表情；王利军还在气头上，嘴里嘟囔着“这种一看就不好惹的”；田甜已经站起来，小声说“多两个人也热闹”，眼睛却又瞟向聂天——聂天刚好也朝这边看过来，视线在田甜脸上停了半秒，随即移开，落在了一直没说话的孟时雲身上。
孟时雲是被车门开关声惊动才下车的，他站在车边，安静地看着这一切，像个局外人。聂天的目光扫过他苍白的脸，又落在他攥紧裤缝的手上，没什么表情地移开了视线。
“举手之劳，费用就不用了。”江策最终笑了笑，“大家结伴同行也安全点。”
白衬衫男生眼睛亮了亮，像是松了口气：“我叫沈钰轩，他是宁鸽。谢谢你们。”
“我是江策，这是王利军，田甜，夏浔，季璟。”江策简单介绍，指到聂天时顿了顿，“聂天。”又指了指孟时雲，“孟时雲。”
聂天在听到自己名字时，朝沈钰轩和宁鸽微微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孟时雲则只是安静地站着，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沈钰轩的目光在聂天身上停了停——这人看着就不好惹，又扫过孟时雲，最后落回江策身上，点了点头：“麻烦了。”
季璟举着相机，对着远处的湖泊拍了张照，又悄悄把镜头转向聂天的侧脸，按下了快门。田甜刚好看到，凑过去小声问：“拍他干嘛？”季璟眨眨眼，笑着低声回：“觉得他站在风景里挺合适的。”田甜的脸更红了，赶紧转过身去看别处。
就在这时，夏浔终于开了口，目光扫过在场的九个人——她认识的江策、王利军、孟时雲；田甜带来的聂天、季璟；刚加入的沈钰轩、宁鸽；还有她自己。
她皱了皱眉，语气带着点嘲讽：“你们谁知道现在往哪走？”
众人面面相觑。江策刚才的决定是跟着羊群，可谁也不敢保证一定对。王利军挠了挠头，季璟举着相机在研究远处的地形，沈钰轩和宁鸽是新来的，自然更不清楚。田甜小声问聂天：“你觉得呢？”聂天看了眼天色，淡淡道：“不确定。”
夏浔的目光最终落在了还蹲在地上的刘钱宇身上。
“喂，起来。”
刘钱宇抬头，一脸警惕：“干嘛？”
“你不是说你熟吗？”夏浔挑了挑眉，语气不容置疑，“当我们的向导，工资照付。要是敢耍花样……”她没说完，但眼神里的警告已经很明显了。
刘钱宇愣了愣，看了看王利军那砂锅大的拳头，又看了看夏浔那不好惹的样子，最后还瞥了眼江策手里那辆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越野车，心里飞快地盘算着。虽然被打了一拳，但这群人看起来出手不会小气，而且有这伙人在，总比自己单打独斗强。
他捂着腮帮子站起来，嘟囔了一句：“当就当，不过得先付定金……”
“王利军。”夏浔喊了一声。
王利军立刻瞪过去：“你还敢提条件？”
“好了好了。”江策赶紧打圆场，从钱包里抽出几张钞票递给刘钱宇，“这是定金，好好带路，不会亏待你。”
刘钱宇接过钱，揣进兜里，脸上终于有了点笑模样，也不喊疼了，拍着胸脯说：“放心！跟着我刘导，保证让你们走最快的路，看最美的景！”
风又吹过草甸，带着湖泊的湿气，比刚才更清爽了些。孟时雲站在原地，看着眼前这临时凑成的十个人——沉稳的江策，火爆的王利军，总在偷偷看聂天的田甜，高傲的夏浔，背着相机的季璟，沉默寡言的聂天，娇气却果断的沈钰轩，优雅冷傲的宁鸽，还有刚被收编的、一脸市侩的刘钱宇。
这些人里，有他熟悉的，有完全陌生的，有明显带着自己小心思的，也有像聂天那样，看不出任何情绪的。
他的目光轻轻扫过每个人，最后落在远处那片依旧湛蓝的湖泊上。
也许，这趟旅行会和他想的不太一样。
他轻轻吸了口气，然后，跟着大部队，重新上了车。
聂天是最后一个上车的，他拉开车门时，眼角的余光瞥见孟时雲缩在后座角落，车窗开着，风把他额前的碎发吹得乱动。聂天关车门的动作顿了半秒，最终还是“砰”地一声合上了车门。
车轮碾过草地，带着扬起的细小尘土，朝着未知的前方驶去。阳光正好，风也不燥，田甜偷偷看着后视镜里聂天的车，季璟在副驾翻看着刚才拍的照片，聂天握着方向盘，偶尔通过后视镜看一眼后面的车，江策在和夏浔讨论露营地，王利军还在骂骂咧咧，沈钰轩和宁鸽低声说着什么，刘钱宇坐在最后排，数着手里的钞票……
而孟时雲，终于把目光从窗外收回，落在了前面聂天那辆车的背影上。
属于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