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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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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择时
孟买的季风季,暴雨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林氏南亚总部的玻璃幕墙上,汇成一道道水痕。会议室里,印度合伙人阿米尔正对着一份亏损报表唉声叹气,他的丝绸贸易公司,三个月来订单量跌了七成。
“林少,”阿米尔抹了把脸上的汗,混着雨水的潮气,“您再不出手,我们的百年老店就要破产了!那些欧洲的采购商,现在只认中国的化纤,谁还买我们的手工丝绸?”
林望舒望着窗外被雨水淹没的街面,小贩们正把摊位往高处挪,只有卖雨伞的老人不急不忙,慢悠悠地打开伞——他知道,雨最大的时候,伞最好卖。
“阿米尔先生,您种过水稻吗?”林望舒忽然问,“我在恒河边见过农夫,雨季刚开始时不插秧,非要等第一波洪水退了才下种——他们说,洪水会带来上游的沃土,这时候插秧,收成才好。”
阿米尔愣住:“可我们等不起了……”
“不是等,是选时机。”林望舒打开平板,调出一组数据,“您看,欧洲的环保法案下个月生效,化纤制品的关税要涨30%,而手工丝绸属于‘可持续材料’,能免税。现在采购商不买,是在清库存,等法案生效,他们会抢着来订。”
他指着报表上的库存清单:“这些桑蚕丝,现在看着是积压货,下个月就是香饽饽。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降价促销,是把最好的料子挑出来,做成‘环保限量款’,先送样给巴黎的设计师——他们正在为法案生效后的新品发愁,我们这时候送上门,正好解他们的急。”
阿米尔还是犹豫:“可资金链快断了……”
“我让香港的分行给您贷一笔款,用库存做抵押。”林望舒补充道,“利息按最低算,但有个条件——您得让织工们现在开始学‘数码提花’,把传统纹样输进电脑,既能保留手工味,又能批量生产。等欧洲订单来了,我们能接得更快。”
暴雨下了七天七夜。当阿米尔的织工们在车间里练习数码提花时,欧洲的采购商们果然开始四处找手工丝绸。第八天雨停时,巴黎最大的时装品牌发来邮件,一口气订了五十万米“环保限量款”,价格比平时高两成。
阿米尔在电话里声音发颤:“林少,您怎么知道雨停的时候,订单就来了?”
“因为雨不会一直下,就像市场不会一直冷。”林望舒看着窗外初晴的天空,阳光正从云缝里钻出来,“关键是雨下的时候,你有没有备好伞,有没有想好雨停了要去哪里。”
消息传到苏州老宅时,林砚秋正在后院的菜畦里栽菜苗。林未晞蹲在旁边,看着老人把辣椒苗小心翼翼地放进土里,却把茄子苗放在一边。
“太爷爷,为什么不先栽茄子呀?”
“茄子要等辣椒活了再栽。”老人拍了拍手上的泥,“辣椒喜热,茄子怕冷,现在地温还不够,急着栽下去会烂根。就像你爸爸在印度,不忙着卖丝绸,非要等环保法案生效——做生意就像栽菜,得看天、看地、看时候,差一天,收成就可能差一半。”
他指着墙角的丝瓜藤:“你看这藤,春天不怎么长,到了梅雨季,一天能爬半面墙。不是它懒,是在等雨水最足的时候发力。范蠡当年在无锡做粮食生意,秋收时别人都抢着囤粮,他却只收三成,等开春青黄不接时再收——他说‘谷贱伤农,谷贵伤民’,但做生意的,得在不伤农也不伤民的时候,赚自己该赚的钱。”
林望舒的越洋电话打进来时,他刚收到欧洲的第二批订单。“爷爷,阿米尔想把他女儿送到中国学设计,说要把印度丝绸和苏绣结合起来。”
“嗯,”林砚秋的声音带着泥土的气息,“让她秋天来——春天学苏绣太急,秋天的丝线更韧,学起来更顺手。”
挂了电话,林未晞看着刚栽好的辣椒苗,忽然问:“太爷爷,怎么才知道什么时候是最好的时机呀?”
“就像看天上的云。”老人指着天边的火烧云,“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老祖宗早就把规律总结好了。你爸爸在印度,不是掐指算出来的时机,是把环保法案、关税政策、采购商习惯都摸透了——时机这东西,就像埋在土里的种子,你得先知道它什么时候发芽,才会在它冒头的时候,刚好浇上水。”
孟买的暮色里,林望舒站在阿米尔的丝绸工坊外,看着织工们正把新织好的“中印合璧”纹样绸缎卷起来。夕阳给丝绸镀上一层金辉,像流淌的河。
他忽然懂了“择时”的真谛:不是等运气,是等规律;不是守株待兔,是顺着天时、地利、人和的脉络,在最恰当的节点,轻轻推一把。就像季风季的雨,来得猛,去得也快,懂得在雨中备足船、在雨后扬起帆的人,才能顺着水流,驶向最远的岸。
那些总在抱怨“时机不好”的人,其实是没看清,每个所谓的“坏时机”里,都藏着下一个“好时机”的种子——关键是,你有没有耐心,等到它发芽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