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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   第十一章藏器

      巴黎郊外的古堡晚宴,水晶灯的光芒映着墙上的油画,拿破仑时期的鎏金餐具在长桌上泛着冷光。林望舒对面坐着的,是法国奢侈品巨头LVMH集团的继承人安托万,他指尖夹着的雪茄烟雾,像一道若有若无的屏障。

      “林先生,”安托万的法语带着贵族式的慵懒,“你们想收购波尔多的‘拉菲古堡’,光有钱是不够的。这座酒庄的酿酒师家族,侍奉庄主三百年,他们只认‘能看懂橡木桶年轮’的新主人。”

      林望舒没接话,反而指着窗外的葡萄园:“安托万先生,您看那些葡萄藤,冬天要被埋进土里,春天才肯发芽——就像有些本事,不能总挂在嘴边,得藏着,等需要的时候再露。”

      他从西装内袋里取出一个紫檀木盒,打开,里面是块巴掌大的旧木板,纹理间还留着暗红的酒渍。“这是1855年世博会时,拉菲酒庄用的第一只橡木桶的桶板。我祖父年轻时在波尔多学酿酒,帮酒庄修复过那只桶,老酿酒师把这块板送给了他。”

      安托万的眼睛亮了。1855年是波尔多酒庄分级的元年,那块桶板在酿酒师家族眼里,比黄金还珍贵。

      “您可能不知道,”林望舒轻轻摩挲着木板,“我在勃艮第有个私人酒窖,藏着1945年的罗曼尼康帝——那年的葡萄遇了冰雹,产量只有平时的三成,却是百年一遇的好酒。去年酒庄的老酿酒师八十大寿,我把那瓶酒送了他,他现在总跟人说,‘中国人比我们更懂等待的滋味’。”

      安托万放下雪茄,身体微微前倾:“林先生也懂酿酒?”

      “谈不上懂,只是喜欢琢磨。”林望舒笑了,“就像这橡木桶,新桶太烈,会抢了葡萄的味;用了五年的桶最好,既能让酒呼吸,又不会喧宾夺主。做生意也一样,太想表现的人,反而成不了大事——得像老桶,把自己的‘劲’藏在木纹里,慢慢渗进酒里。”

      三天后,安托万带着拉菲酒庄的首席酿酒师雅克,来见林望舒。雅克是个干瘦的老头,手里拿着个放大镜,一见面就盯着那块桶板看了半小时,最后抬头说:“这块板的年轮里,有1854年的旱灾印记——林先生,您知道那年的葡萄是怎么活下来的吗?”

      “是酒庄用马拉着石碾,把土壤压得更保水。”林望舒答得流利,“我在祖父的笔记里看到过,他还画了当时的石碾图。”

      雅克愣了愣,忽然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打开,是枚铜制的酒塞,上面刻着“1855”。“这是我家族的传家宝,老祖宗留给‘懂酒骨’的人。林先生,拉菲酒庄,我们认您。”

      交易成了。没人知道,林望舒为了研究拉菲的历史,在波尔多的图书馆泡了三个月,把从1855年到现在的气象记录、酿酒日志抄了满满三大本;更没人知道,他祖父根本没学过酿酒,那块桶板是他花了三年时间,从一个古董商手里淘来的——但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让别人相信,他藏着“懂酒”的真本事。

      消息传到苏州老宅时,林砚秋正在书房整理旧物。林未晞蹲在旁边,看着老人从一个旧木箱里翻出个褪色的布包,里面是把锈迹斑斑的铜钥匙。

      “太爷爷,这钥匙能开什么呀?”

      “能开三十年前,你爷爷在香港开的第一家当铺的保险柜。”林砚秋擦着钥匙上的锈,“那时候他刚创业,别人都以为他只会收古董,其实他藏着个本事——能一眼看出青铜器的‘范线’,辨得出真假。有次一个骗子拿假鼎来当,你爷爷没戳穿,只说‘这鼎缺个盖子,我帮你找’,转头就请了博物馆的专家,最后骗子不仅没骗到钱,还得赔我们鉴定费。”

      他把钥匙递给林未晞:“你看这钥匙,看着锈得不能用了,其实齿痕还在——藏本事就像藏钥匙,不用天天擦得发亮,只要关键时刻能插进锁孔,转得动就行。范蠡当年在定陶,别人只知道他会做生意,不知道他还会看星象,能预测旱涝——他把这本事藏着,等天灾来了,别人慌了,他早就备好了粮食。”

      林望舒的电话打进来时,他正在拉菲酒庄的酒窖里,跟着雅克学看橡木桶。“爷爷,雅克说要把女儿送到中国学茶艺,说‘东方的藏器之道,比西方的张扬更有味道’。”

      “嗯,”林砚秋的声音带着笑意,“把我那套明代的紫砂茶具送他——藏器的人遇到懂器的人,就像好酒遇到好杯,是缘分。”

      挂了电话,林未晞拿着那把铜钥匙,在阳光下晃了晃:“太爷爷,为什么要把本事藏起来呀?”

      “因为真正的本事,像深水里的鱼,一露头就会被钓走。”老人指着书架上的《茶经》,“你看这书里写的,‘上者生烂石,中者生砾壤’,好茶都长在别人不注意的地方。你爸爸藏着懂酒的本事,不是怕人知道,是怕人没准备好就来挑战——等他把本事亮出来时,别人已经输了。”

      巴黎的夜色里,林望舒站在拉菲酒庄的塔楼,看着月光下的葡萄园。雅克刚教他怎么听橡木桶里的“呼吸声”——酒在桶里发酵时,会发出细微的“滋滋”声,声音匀的是好酒,乱的是次品。这本事,就像藏在年轮里的秘密,不凑近了听,永远发现不了。

      他忽然懂了“藏器”的真谛:不是没本事,是不轻易露本事;不是怕比不过别人,是在比之前,就把别人不知道的本事练到极致。就像那些冬天埋在土里的葡萄藤,看似蔫了,根却在土里拼命往下扎,等春天来了,一使劲,就能结出最甜的果。

      那些天天把本事挂在嘴边的,就像没成熟就摘的葡萄,看着光鲜,其实酸涩得很。而懂得藏器的人,才像陈年的酒,越藏越香,越品越有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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