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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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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珂望着已经恢复人形的苏景程,嘴角不禁微微抽动,语气中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荒谬感:“苏景程?在妖界,‘我爸是李刚’这种话也管用?”
“差不多吧。”苏景程一脸坦然,甚至带着点理直气壮,“主要是我妈的凶名……嗯,或者说赫赫威名太过深入人心。当年修炼界但凡有点名号的人物,几乎都挨过我妈的铁拳招待。”他耸耸肩,语气里透着一丝无奈和认命,“刚才那位道士真动起手来,大概比我强那么一点。技不如人,就得认,对吧?”
看着对方这副“背景通天”的纨绔子弟做派,曾珂一时语塞。不过转念一想,虽然没动手,目的也算达到了,结果总是好的。“不管怎样,谢谢你出手解围。”她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坚毅,“我也会拼命练功的,不会再这么被动。”
“谢倒先不必,”苏景程摆摆手,神情变得正经起来,“我小妹这两天会过来。为了彻底隔绝狼妖再对你下手,只能请她出马了。那个李月欣我收拾起来还算轻松,但李月玄?”他摇摇头,直言不讳,“我是真打不过。”
曾珂有些好奇:“你们狐族……难道就只有一个九尾狐撑场面?”
“我真是谢谢您嘞!”苏景程差点被气乐了,“当是大白菜呢?还一买一箩筐?一个九尾狐坐镇还不够?你知道我们狐族凭什么成为华夏守护者吗?”他挺直腰板,带着一种复杂的自豪感,“就因为我那位最亲爱的妈妈——她是九尾狐!”从他记事起,狐族与狼族,这两大妖界顶尖势力的明争暗斗就从未停歇。一切的终结,源于他母亲踏入狐族遗迹,成功进化为九尾妖狐。那绝对的实力碾压,如同悬在狼族头顶的利剑,瞬间粉碎了他们掀起大规模战火的胆量。然而,表面臣服下的狼族从不消停,小动作不断:今天“误打误撞”平掉一个依附狐族的小领地,明天又“不小心”把某个落单妖狐揍得生活不能自理……恶心事干了一箩筐,偏偏认错态度“诚恳”,行为却死不悔改。为了维系那脆弱的和平,也为了当下华夏来之不易的局面——没有人能承受妖族全面开战那毁天灭地的后果。若是华夏倾覆,守护者又有何意义?
“所以……”曾珂眉宇间的无语几乎要溢出来,“你出门在外行走,就全靠九尾狐儿子的名头撑场子?”这怎么看都像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做派。
“嗯?当然不是了!”苏景程仿佛受到侮辱,立即反驳,“我还有我老爸呢!还有我家最最亲爱的小妹!”他掰着手指头数道。
曾珂直接被气笑了,没好气地问:“你就不能……稍微有点自己的出息?”
“出息?谁不想有啊!”苏景程脸上瞬间写满了悲愤,“你以为容易吗?家里只有小妹苏墨涵是亲生的血脉!我们兄弟仨,苏景程、苏景渊、苏景荣,那就是放养长大的!”说到痛处,他几乎要捶胸顿足,“从小到大,什么修炼资源、宝贝灵药,全都是苏墨涵的专场!轮到我们兄弟仨?不是老爹的棍子就是老妈的巴掌伺候!”他哀叹一声,感觉自己比路边的小白菜还要凄凉。
“我也想光芒万丈啊,可实力……它不允许啊。”他的声音低沉下来,透着深深的无奈,“修炼一途,天赋决定上限。小妹天生根骨奇佳,资质逆天。我们兄弟三个?资质平平,拿什么去跟她争?争个寂寞吗?”他摊手,彻底躺平。
这……曾珂心头一震,连妖怪的家族内部也逃不过这种血淋淋的继承之争吗?
鬼屋的员工早已疏散。苏景程不停地在屋里踱步,一个接一个地联系各地的阴鬼差,声音急促而凝重。他迫切地想知道,狼族这次的袭击仅仅是个东江的偶然事件,还是一个全面开战的危险信号?看着他时而消失又出现的身影,以及电话里传出的只言片语,曾珂知道事情远比她想象的严重得多。最终的定论,还要看汇总而来的情报。
屋子里骤然安静下来,只有苏景程低沉的讲电话声。曾珂紧绷的神经稍微松懈,思绪便如决堤的洪水般,瞬间将她卷入无尽的黑暗漩涡。“为什么……我会这么弱?”这个念头像毒刺一样反复扎着她的心。“如果我再强一点,哪怕只有一点点,茜姐和老张就不会……就不会落得魂飞魄散,永不超生的结局……是我,都是我的无能,才害了他们……”自责的毒液侵蚀着每一寸理智,“废物!我真是没用至极的废物!” 绝望和自我厌弃如同沉重的枷锁,压得她喘不过气。“跟着那位道长……我真的能学会法术吗?真的能变得强大,手刃李月欣,为老张和茜姐报仇雪恨吗?我……我能做到吗?”紧绷的神经轰然断裂,巨大的失望化为滚滚而来的负面洪流,彻底将她淹没。她再也支撑不住,颓然趴在冰冷的桌面上,瘦削的肩膀无法抑制地、无声地剧烈抽动起来。
苏景程刚挂断一个电话,正感口干舌燥,恰好瞥见这一幕。看着那个从小在阴影里长大的敏感女孩又一次深深陷入自我厌弃的泥沼,他心头不由得一软,想上前安慰几句。
“喂,别哭了。”他走到桌前,语气尽量放得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你以为你面对的对手是谁?那是狼族!是妖界顶尖的存在,现在的你,根本不在一个层级上对抗他们。在这里自怨自艾,哭肿眼睛,半点用处都没有!”他提高了声调,试图震醒她,“你现在唯一、也是唯一的路,就是站起来,振作精神,让自己尽快成长为一个真正能独当一面的阴鬼差!懂不懂?”
曾珂抬起头,泪眼婆娑。自幼失去双亲的创伤,让她敏感、脆弱、充满戒备。她像一头受惊的小鹿,总用厚厚的茧将真实的自己包裹起来,自卑如同跗骨之蛆,时刻啃噬着她的信心。她渴望靠近他人,汲取温暖,内心却有一个声音不断尖叫:“你这样的人,配得到关心吗?”矛盾重重的心情让她始终在自己的小天地里徘徊不定。当外界不再有明确的指引——奶奶走了,王茜也走了,所有的依靠瞬间坍塌。前方的路一片混沌,没有方向,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黑暗。越是迷茫,恐慌便越是汹涌。“我……我到底该怎么办啊?”她喃喃自语,声音里满是恐惧和无助。
苏景程本想在电话间隙拉她一把,然而各地针对阴鬼差的袭击报告如同雪片般飞来,情势危急得让他分身乏术。更让他头痛的是,作为一个肩负重任的阴鬼差,性格如此软弱绝非幸事。曾珂本就是赶鸭子上架,偏偏还是个极度内向敏感的主儿,实在算不上理想人选。但眼下又能如何?阴鬼差不是一蹴而就的位置,往往需要几代人的积累和传承,仓促之间根本找不到合适的人选顶替。无论如何,曾珂都必须咬着牙走下去!过度的安慰此刻只能让她更加依赖,更加软弱。乱世当用重典!苏景程心中有了决断——必须逼她独立,必须强迫她站到最前面,去承担,去决断,用最快的速度淬炼她独当一面的能力!
想到这里,苏景程收敛起那一丝心软,将手机暂时放下,目光如电般射向曾珂,语气严肃地抛出一个关键问题:“小珂珂,狼族的传承功法里,我从未听闻过有利用鬼魂进行修炼的手段。而从他们袭击的手法看,更像是直接生吞活剥,手段原始而狂暴。你觉得,他们是偶然间得到了某种失传的邪功秘典,还是……他们已经与外面的其他势力勾搭在一起了?”
曾珂还沉浸在自己灰暗的小世界里,这突如其来的、关乎全局的问题让她骤然一愣,茫然地脱口而出:“我……我不知道。”
“对!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这正是问题的关键!”苏景程目光灼灼地盯着她,语速加快,带着强烈的引导性,“现在,我们迫切需要知道答案!必须想尽一切办法去查明这背后的真相!”
“你……你去查吧。”曾珂下意识地想退缩,习惯性地将自己定义为累赘,“我帮不上什么忙,只会拖后腿……”
“你可以和我一起查。”苏景程斩钉截铁地说,并未放弃希望,试图将她拽出逃避的深渊。
“不行,真的不行。”曾珂拼命摇头,将自己贬得更低,“我什么都不会,就是个废物,只会给你添乱,我……”
“曾珂!够了!”苏景程猛地一拍桌子,压抑许久的怒火终于爆发出来。这种根深蒂固的软弱和退缩,在这种危急存亡之际,确实就是最大的障碍!简直愚不可及!然而,残酷的现实再次提醒他——东江的阴鬼差,目前只能是曾珂!这个软弱却无法替代的存在!想到这里,他只得强行将翻腾的怒火再次压回心底。
他深吸一口气,走到曾珂面前,蹲下身,平视着她的眼睛,声音低沉而凝重,一字一句地说道:
“曾珂,你听着。有几件事,今天必须让你知道!”
“第一,关于你父母当年的车祸……疑点重重!我们回溯过往,发现那天他们原本是计划带着你一起出游的!只是因为你非要看完那集动画片,才决定临时改过二人世界。换句话说,”苏景程的眼神锐利如刀锋,“如果一切按原计划进行,那场死亡悲剧里,本该是三个受害者!是他们的爱,无意中让你成了那个唯一的幸存者!”
“第二,”他站起身,在房间里踱步,“后来我们调阅了事故现场附近所有的监控,发现那辆肇事的卡车,在撞车之前一直静静地停在路边,驾驶室里——空无一人!而那个跟你父亲开‘斗气车’,诱导你父亲情绪失控的另一个司机,在调查中发现,他在家里、在单位,都是一个出了名的老实厚道的好人,没有任何不良记录!整件事横看竖看,都透着一股精心策划的诡异!”
苏景程猛地停下脚步,转过身,目光如炬地钉在曾珂惨白的脸上:“种种不合常理的迹象,结合当下狼族对你——新任阴鬼差的疯狂袭杀,让我有充分的理由怀疑:整件事!从头到尾!根本就是狼族为你布下的一个必杀陷阱!他们的目标,自始至终都是你!你的父母……他们是替你挡下了这场无妄之灾,是白白牺牲的!听懂了吗?你面对的不只是觊觎华夏的狼族,更是谋杀你至亲的血仇大敌!”
苏景程一口气说完,也觉得口干舌燥,端起水杯猛灌了几口。他凝视着曾珂,等待着这番话带来的冲击。
听见这颠覆认知的残酷真相,曾珂彻底呆住了,宛如被一道惊雷劈中。巨大的信息量让她大脑一片空白,胸腔里仿佛被什么冰冷沉重的东西死死堵住。震惊、茫然、痛苦、还有一丝几乎被绝望吞没的……不敢确信!她能肩负起这份沉重如山的担子吗?她有力量为含冤惨死的父母讨回血债吗?连苏景程所说的是真是假,她都一时难以分辨……
然而,在内心深处那一片黑暗的泥沼中,却仿佛燃起了一朵微弱却执拗的火苗!一丝不甘沉沦的渴望,一种想要冲破这自怨自艾、想要抓住一丝光亮的迫切感,顽强地钻了出来。
她抬起头,眼中的泪水尚未干涸,但迷茫正在被一种近乎决绝的光芒取代。望着苏景程,她一字一句,极其认真地说道:“苏景程,说实话,我不知道自己能走到哪一步,我甚至无法确认自己最终能不能成为一个称职的阴鬼差。但是……”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我决定了!赌一把!赌你刚才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赌我……能够学会法术!能够真正变强!能够亲手——报这不共戴天之仇!”
看着女孩眼中终于点燃的、名为抗争的火焰,苏景程紧绷的面容松弛下来,嘴角不易察觉地向上扬了扬。他心中默念:
‘总算……这一通口舌没白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