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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 3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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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的余晖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在律所光洁如镜的地板上投下长长的、橘红色的光影。段天成无心欣赏这城市黄昏的景致,他面前的卷宗摊开着,目光却有些涣散。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纸张的边缘,体内一股微弱却坚韧的气流正沿着特定的路径缓缓运行——这是他一天中为数不多能让自己沉静下来的方式。时间在翻阅案卷和凝神练气的间隙里悄然溜走,壁钟的指针不紧不慢地滑向那个象征着解脱的数字:5。
下班前的律所弥漫着一种松弛下来的氛围。交谈声、收拾文件的窸窣声、椅子拖动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当指针终于精准地指向“5”,段天成像一颗被发射的子弹,“噌”地从座位上弹起,目标直指门口的打卡机。这过于迅猛的动作引得旁边几位还在磨蹭的同事纷纷侧目。
“嚯!小段,你这是赶着去投胎还是抢银行啊?”一个中年律师端着保温杯,调侃道。
另一个年轻些的助理笑着接口:“段律,你这单身贵族,无妻无子的,回家那么急干嘛?晚上组个局呗?新开了家火锅店,据说不错。”
段天成一边飞快地在打卡机上按下指纹,一边头也不回地摆手,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各位,真有事!下次,下次一定!”他满脑子只有那个小小的公寓,那个名叫曾珂的女孩。一整天没见她,心里那份莫名的牵挂和想立刻见到她的冲动,强烈得压过了一切。他得第一时间回去,确认她的平安,分享他这看似平常却藏着惊涛骇浪的一天。
“他能有什么事?”一个慵懒又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妩媚声音突兀地插入,带着一股淡淡的、难以言喻的野性香气。李月欣不知何时已悄然站在段天成身侧,话音未落,她极其自然地伸出手臂,如同藤蔓般紧紧挽住了段天成的胳膊,将他牢牢钉在原地。她的动作看似亲昵,力道却大得惊人。
段天成的身体瞬间僵硬,一股寒意从被挽住的胳膊直窜头顶。他下意识地想要挣脱:“我什么时……”反驳的话刚出口一半,一股尖锐剧烈的疼痛骤然从胳膊内侧传来——李月欣的指甲精准地掐住了他臂弯最柔软的那一小块皮肉,狠狠一拧!
“唔!”段天成痛得闷哼一声,冷汗瞬间渗出额头。这绝不是一个普通女人该有的手劲。
李月欣微微侧头,饱满的红唇几乎贴上了他的耳廓,吐出的气息温热,话语却冰冷如刀锋,压得极低,只有段天成能听见:“不想曾珂出事,就给我闭嘴。”
“曾珂”两个字像淬了毒的冰针,狠狠刺入段天成的神经。他所有的挣扎、所有的愤怒,都在这一瞬间被冻结、粉碎。他猛地转头看向李月欣,那双总是带着点玩世不恭或锐利锋芒的眼中,此刻只剩下惊惧和难以置信的恐慌。是她?!她要对小珂做什么?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他像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紧绷的身体瞬间垮塌下来,反抗的意志烟消云散,只剩下一种认命的、冰冷的绝望。他不再言语,任由李月欣挽着,像个提线木偶般,被她半拖半拽着走向电梯。
身后传来同事们混杂着羡慕、嫉妒和看热闹的议论。
“啧啧,段律师真是好福气啊,都是大美女倒追!”
“李律看着……气场好强,有点不好惹的样子。”
“拉倒吧,你就是酸!人家那叫明艳照人,懂不懂?”
“行了行了,干活吧!人比人,气死人!同人不同命哦!”
电梯门缓缓合上,隔绝了那些噪音。段天成靠在冰冷的轿厢壁上,感觉不到丝毫的温度。李月欣依然挽着他,甚至将头轻轻靠在他肩膀上,姿态亲昵得如同热恋中的情侣。她身上那股混合着野性与魅惑的香气此刻却让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只有他自己知道,这看似温柔的肢体接触下,潜藏着怎样令人窒息的恐怖力量。他清晰地感知到两人之间巨大的鸿沟——他引以为傲的格斗技巧、法律智慧,在对方非人的力量面前,渺小得如同尘埃。反抗?他甚至生不出这个念头,那只会带来更可怕的后果。一种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无力感和绝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他该怎么办?小珂……她现在安全吗?
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端。
曾珂握着已经挂断的手机,站在小小的公寓窗前,眉头紧锁。窗外华灯初上,车流如织,但她的心却像沉在冰冷的湖底。苏景程那边只给了个模糊的“调查一下”的回复,这非但没有缓解她的焦虑,反而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了更多不安的涟漪。
“师兄他……肯定会遇到麻烦,而且是和李月欣有关的麻烦!”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如同藤蔓般疯狂缠绕住她的心脏,越收越紧。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攫住了她,让她坐立难安。不能再等了!必须去律所找他!
她几乎是冲出了家门,脚步带着慌乱。地铁站人潮汹涌,闷热污浊的空气令人窒息。曾珂挤在沙丁鱼罐头般的车厢里,每一次停靠、每一次启动带来的摇晃,都加剧着她内心的焦灼。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分每一秒都像钝刀子割肉。她不停地看表,计算着时间,脑子里不受控制地闪过各种可怕的画面:段天成受伤了?被李月欣控制了?那个狼族的大小姐,她到底想干什么?每一次想象都让她的呼吸急促一分,手心沁出冰冷的汗水。
好不容易冲出地铁站,她几乎是拔腿狂奔。高跟鞋敲击着人行道,发出急促的哒哒声,引来路人侧目,但她全然不顾。风灌进喉咙,带起一阵刺痛,但她只嫌自己跑得不够快。律所所在的那栋大楼终于在视野中出现,曾珂喘着粗气冲进旋转门,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破肋骨。
“段天成!段律师在吗?”她冲到前台,声音因为奔跑和紧张而带着明显的颤抖,脸色苍白,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
前台的小姑娘抬起头,看到曾珂焦急又美丽的脸庞,眼中瞬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敌意和审视。怎么又是个找段律师的漂亮女人?之前那个李月欣已经够让人印象深刻了。
“你是谁?段律师的行程安排属于个人隐私,我们不便透露。”前台的声音带着职业化的冷淡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排斥。
曾珂急得几乎要跺脚:“我是他女朋友!我叫曾珂!他是不是还在办公室?或者刚走?”她的语气急切,带着不容置疑的确认。
“女朋友?”前台明显愣了一下,眼神中充满了困惑和八卦的火焰,“那……那李月欣律师又是他什么人?他们……他们刚刚一起走了啊,就在几分钟前,下班的时候。李律还……还挽着段律的胳膊呢,看着可亲密了……”她的话音里带着一种看戏的探究。
轰——!
仿佛一道惊雷在曾珂脑中炸开!“一起走了?”“挽着胳膊?”“亲密?”每一个词都像淬毒的针,狠狠扎进她的心脏。师兄明明知道李月欣有多危险,他怎么可能……不!一定不是自愿的!一定是李月欣用了什么手段!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巨浪,瞬间将她吞噬。她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走了?去哪里了?!”曾珂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撕裂般的惊恐。她甚至没等前台回答,猛地转身,像一头被激怒的小兽,朝着电梯的方向发足狂奔!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带着一种绝望的节奏。
前台和几个还在加班的员工面面相觑,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我的妈呀……这是上演哪一出?正牌女友抓奸?”
“段律这……玩的够花啊!李律和这位,哪个是正宫?”
“我看悬,李律那气场,这位看着温温柔柔的,怕不是被三了吧?”
“啧啧,贵圈真乱!还是老老实实加班吧,美女的世界我们不懂。”
“唉,同人不同命,羡慕不来……”
议论声被隔绝在电梯门外。曾珂独自站在快速下降的电梯轿厢里,冰冷的金属壁映出她苍白如纸的脸。她背靠着墙壁,身体微微发抖,刚才强装的镇定瞬间崩塌。眼眶不受控制地发热发酸,视线迅速变得模糊。
“师兄……师兄!”她低声呢喃,声音哽咽。李月欣为什么要带走他?她会对他做什么?那个狼族的大小姐,性格乖张暴戾,手段狠辣……段天成落在她手里……曾珂不敢再想下去。巨大的恐惧和无助感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她的脖颈,让她几乎窒息。她只能徒劳地、一遍又一遍地按着手机的重拨键,听着那单调而残酷的忙音,每一声都像是在她紧绷的神经上重重敲击。泪水终于决堤,无声地滑落脸颊,滴在冰凉的地板上。
地下停车场。昏暗、冰冷、弥漫着汽油和橡胶混合的沉闷气味。
一辆大红色的法拉利跑车如同蛰伏的猛兽,停靠在角落的专属车位上,流线型的车身在惨白的灯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像一滩凝固的鲜血。车内,气氛却压抑得令人窒息。
驾驶座上的李月欣,手指正随着车内音响播放的摇滚乐节奏,在奢华的真皮方向盘上轻轻敲击,神情慵懒惬意,仿佛只是在享受一次普通的约会。然而,副驾驶座上的段天成,却是另一番地狱景象。
他如同被浇筑在水泥中,身体僵硬地靠在椅背上,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证明他还活着。一层无形的、冰冷粘稠的力量(灵气)像最坚固的枷锁,将他从头到脚死死禁锢。他拼尽全力,连转动一下眼球都做不到,更别提开口说话或移动肢体。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体内的气机也被这股外力彻底压制、封锁,如同被冻住的溪流。绝对的无力感,像沉重的铅块,压在他的灵魂之上。
更让他痛苦万分的是口袋里的手机。它正疯狂地震动着,一下、又一下,隔着布料传递到他的大腿上,如同曾珂绝望的心跳和无声的呐喊。震动模式发出的低沉嗡鸣,在这死寂的车厢里显得格外刺耳,每一下都精准地敲打在他濒临崩溃的神经上。他知道,一定是曾珂!她发现了!她在疯狂地找他!她想警告他,想救他!
可他却连动一动手指,按一下接听键都做不到!这种眼睁睁看着爱人的求救信号近在咫尺,自己却如同石雕般无能为力的感觉,比任何酷刑都更令人绝望。他的内心在疯狂地咆哮、嘶吼:“小珂!别打!危险!快走!去找苏景程!”可这些呐喊,全都被困死在他凝固的躯壳里,化作了无声的悲鸣。汗水浸湿了他的额发和后背的衬衫,不是因为热,而是源于极致的恐惧和精神的剧烈挣扎。他的眼神如果能杀人,李月欣早已千疮百孔,可此刻,那双眼睛里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即将溺毙的绝望——对小珂安危的担忧,对自己处境的恐惧,对无法反抗的愤怒与无力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吞噬。每一秒的震动,都是对他凌迟处死的倒计时。
手机震动的嗡鸣终于停了下来,但仅仅几秒后,那催命符般的震动再次固执地响起,仿佛永不放弃。
“啧,真是执着啊。”李月欣终于停止了敲击方向盘,发出一声带着玩味和厌烦的轻嗤。她微微侧过身,那张在昏暗光线下依旧美艳动人的脸转向段天成,红唇勾起一个极其妩媚的弧度,眼神却冰冷得像在看一件物品。
“段律师,看来你的小女朋友很担心你呢。”她的声音甜腻如蜜,却带着剧毒,“给我。”
段天成用尽全身的意志力,也只能让眼珠极其轻微地转动了一下,死死盯着她,里面是刻骨的恨意和无声的拒绝。
“嗯?”李月欣的尾音危险地上扬,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她那只原本随意搭在扶手箱上的手,优雅地抬起,五指微张。就在段天成的注视下,那只白皙修长的手掌周围,空气诡异地扭曲了一下,缕缕淡青色的、半透明的灵气瞬间汇聚,迅速凝实,赫然幻化出一只覆盖着虚幻银色毛发、指甲尖锐如刀的狰狞狼爪!那爪尖闪烁着冰冷的寒芒,距离段天成的脸颊不过寸许,凛冽的杀意和压迫感扑面而来!无声的威胁,比任何语言都更直接、更恐怖。
段天成的心脏骤停了一瞬。他毫不怀疑,只要他再表现出丝毫抵抗,这只虚幻的狼爪下一秒就会撕开他的喉咙。为了保护小珂,他不能死在这里!巨大的屈辱和愤怒灼烧着他的理智,但他别无选择。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李月欣用那只人形的手,极其自然地探入他的口袋,掏出了那个还在执拗震动的手机。屏幕上跳动的名字——“小珂”——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灵魂都在颤抖。
李月欣瞥了一眼屏幕,嘴角那抹残忍的笑意加深了。她纤细的拇指带着一种猫戏老鼠般的从容,轻轻划开了接听键,甚至故意按下了免提。
“师兄!你在哪里?!你还好吗?!李月欣她……”曾珂带着哭腔、无比焦急和恐惧的声音立刻从扬声器里炸开,充满了整个车厢,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段天成的心上。他想大喊,想让她快跑,想告诉她这里有多危险!可他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绝望地听着。
“曾珂,”李月欣开口了,声音依旧是那种刻意拉长的、带着慵懒磁性的腔调,但其中的恶意和挑衅如同毒蛇吐信,清晰无比,“别打扰我和段律师了,好吗?我们……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呢。”她故意在“事情”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充满了暧昧不明的暗示。
电话那头传来曾珂急促的呼吸和压抑的呜咽声。
李月欣似乎很享受对方的痛苦,轻笑一声,继续用那种气死人的语调慢悠悠地说:“找他?你找得到吗?呵呵呵……别白费力气了。段律师现在……很忙。”她故意停顿了一下,欣赏着段天成眼中汹涌的怒火和痛苦。
“至于为什么?”李月欣歪了歪头,仿佛在思考一个有趣的问题,“谁说我‘抓’他了?段律师是自愿跟我走的呀。”她的声音陡然变得甜蜜异常,带着少女般的娇憨,“我就是觉得段律师……特别顺眼,特别有魅力。男未婚,女未嫁,阳光正好,微风不燥……怎么,我就不能跟他谈一场轰轰烈烈、甜甜蜜蜜的恋爱吗?你凭什么觉得……他不喜欢我呢?”她的反问带着赤裸裸的嘲弄和挑衅,“曾珂,你管得……是不是太宽了点?哈哈哈哈……”
那刺耳的笑声在车厢内回荡,像无数根针扎进段天成的耳膜。他看着李月欣脸上那副理所当然又充满恶趣味的表情,听着她对曾珂精神上的凌迟,感受着自己如同砧板上鱼肉般的处境,一股灭顶的绝望彻底将他吞噬。他感觉自己正在坠入无底的深渊,冰冷刺骨,连挣扎的力气都被抽空。什么律师的智慧,人类的尊严,在绝对的力量和妖异的恶意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他救不了小珂,甚至保护不了自己。这种认知带来的绝望,比死亡更甚。
“好了,不跟你说了,”李月欣的笑声戛然而止,语气瞬间变得冷淡而强硬,“我们要开始享受美好的‘二人世界’了。浪漫的夜晚,怎么能浪费在无谓的电话上呢?再见。”她不再给曾珂任何说话的机会,干脆利落地按下了红色的挂断键。
车厢内瞬间恢复了寂静,只剩下引擎低沉的怠速声和段天成沉重得几乎听不见的呼吸声。
李月欣随手将那个承载了无数绝望的手机扔回段天成僵硬的腿上,仿佛扔掉一件垃圾。她优雅地推开车门,高跟鞋清脆地敲击在冰冷的水泥地面上。她回头,对着车内如同雕塑般的段天成嫣然一笑,那笑容在昏暗的光线下美得惊心动魄,也危险得令人毛骨悚然。
“走吧,段律师,”她的声音又恢复了那种甜腻的温柔,却比刚才的威胁更让人心胆俱寒,“上楼。我给你做顿好吃的,吃饱了……”她红唇轻启,舌尖暧昧地舔过唇角,眼神里闪烁着捕食者锁定猎物时的幽绿光芒,“……才有力气让我……好好‘吃’了你呀。想想看,是不是很完美?”
她清脆地打了个响指。
“嗒!”
段天成僵硬的身体像是被无形的线猛地一扯,不受控制地、如同生锈的机器般,以一种极其不协调的姿势,极其缓慢地推开车门,迈下了车。他的双腿如同灌满了沉重的铅水,每一次移动都伴随着骨骼摩擦般的僵硬感。地下停车场惨白的灯光打在他毫无血色的脸上,映出一片死灰般的绝望。那双曾经锐利、充满生机的眼睛,此刻只剩下空洞和一片望不到尽头的黑暗深渊。他知道,自己正被这头美丽而致命的母狼,一步步拖向未知的、几乎可以预见的恐怖结局。而他,连挣扎的资格都被彻底剥夺。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通往地狱的阶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