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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反向治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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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腕被林澈攥住的地方像着了火。那点滚烫的灼热感从皮肤一路烧进血管，把苏晚晚整个人都点着了。她像个被线扯着的木偶，跌跌撞撞地被他拖着往前走，脚下发软，视线里只剩下他宽阔的背影和肩上运动外套的深蓝布料，在夕阳斜照里晕开一小片晃动的阴影。
图书馆侧门陈雪那伙人刻薄的议论声、路人探究的目光，都被拉远、模糊，成了嗡嗡的背景杂音。唯一清晰的，是手腕上那只骨节分明、力道不容置疑的手，还有他刚才砸在空气里的那句话——“至少…不烦人”。
心口那只小鹿像是发了疯，横冲直撞，撞得她耳膜里全是自己失控的心跳声，扑通扑通，震耳欲聋。她甚至不敢呼吸得太用力，怕惊扰了这突如其来的、带着粗粝保护意味的片刻。
林澈走得很快，带着一种要把身后所有不快都甩掉的烦躁。直到绕过图书馆巨大的玻璃幕墙，拐进一条相对僻静、栽满银杏的小径，他才猛地刹住脚步，松开了手。
那点滚烫的支撑骤然消失，晚风裹挟着初秋的凉意立刻缠了上来。苏晚晚猝不及防，身体晃了一下才站稳，下意识地抬起另一只手捂住了刚才被攥住的手腕。那里皮肤微微发红，残留着他指腹的印记和热度。
她垂着头，视线落在自己帆布鞋的鞋尖上，不敢看他。刚才强忍着的委屈后知后觉地漫上来，鼻尖发酸，眼前又开始模糊。
“哭什么？”林澈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依旧是那副没什么耐心的调子，但似乎少了点之前的冰碴子。他微微侧过身，目光落在她发顶那个有点歪了的丸子头上，又飞快地移开，望向远处被夕阳染成金红的银杏树梢。“那种人的话，有什么好在意的。”
苏晚晚用力吸了吸鼻子，把那股酸涩感压下去，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我没哭。”顿了顿，又小声补充，像是解释，也像是说给自己听，“就是……她说得也没全错……我确实……很菜……还……”
“还什么？”林澈打断她，语气有点冲，“还利用惩罚接近我？”他嗤笑一声，带着点不屑，“苏晚晚，你脑子里整天想什么呢？我有那么香饽饽？”
这直白又带着点嫌弃的反问，反而奇异地驱散了苏晚晚心头那点沉重的难堪。她终于抬起头，眼睛红红的，像只被欺负狠了的兔子，小声反驳：“我没有……”
“没有就对了。”林澈截断她的话，眼神扫过她泛红的眼眶和鼻尖，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又恢复那副懒洋洋的样子，从外套口袋里掏出手机，屏幕还亮着，显示着“一周限定情侣任务群”的界面。“定位共享够半小时了。”他手指在屏幕上点了点，把截图发进群里，动作利落得像完成一项工作流程，“行了，今日任务完成。你可以回去了。”
他收起手机，转身就要走。
“学长！”苏晚晚下意识地叫住他。
林澈脚步一顿，半侧过身，投来一个“还有事？”的询问眼神。夕阳的余晖落在他半边侧脸上，勾勒出利落的下颌线。
“那个……”苏晚晚攥紧了帆布包的带子，指尖掐得发白，鼓起残存的勇气，声音细若蚊呐，“刚才……谢谢你。”
林澈看着她那副郑重其事又小心翼翼的样子，喉结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只从鼻腔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嗯”，算是回应。然后他不再停留，迈开长腿，很快消失在小径另一头金色的树影里。
苏晚晚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彻底不见，才缓缓呼出一口气。晚风吹过，卷起几片金黄的银杏叶，打着旋儿落在她脚边。她低头看着手腕上那圈淡淡的红痕，指尖轻轻碰了碰，仿佛还能感受到他掌心残留的温度。那句“至少…不烦人”又在耳边回响，像一颗小小的石子，投入心湖，漾开一圈圈无法平息的涟漪。
接下来的两天，“情侣任务”似乎进入了一种诡异的“平稳期”。
任务清单上的项目依旧离谱：“图书馆一起自习一小时（需拍到对方认真学习的侧脸）”、“给对方带一次早餐（需拍照为证）”、“分享一首代表此刻心情的歌”……
林澈依旧一副公事公办的冷漠脸，效率高得惊人。在图书馆，他找了个人少角落，坐下就打开笔记本电脑，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屏幕上密密麻麻全是代码，苏晚晚怀疑他根本不是在“自习”，而是在完成什么高深的作业或者项目。当苏晚晚小心翼翼举起手机，按照任务要求偷偷拍他“认真学习的侧脸”时，他头都没抬，只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快点。”
拍下的照片里，他眉头微锁，侧脸线条冷峻，眼神专注地盯着屏幕，鼻梁在光影下显得尤其挺拔。苏晚晚看着照片，心跳又不争气地快了几拍。
带早餐的任务，林澈直接给她发了个红包，附带一句：“自己买，拍收据。”苏晚晚看着那个冰冷的红包，默默去食堂买了两个包子一杯豆浆，拍了张孤零零的早餐照片发过去。
分享歌曲的任务，苏晚晚纠结了很久，选了一首旋律轻快甜美的《有点甜》。她发过去后，忐忑地等了好久，才收到林澈的回音。他分享了一首纯音乐，名字冷冰冰——《Code：Silence》（代码：寂静）。苏晚晚点开听了半分钟，全是各种电子合成器模拟出来的、毫无感情的机械运转和电流噪音。她默默关掉，对着手机屏幕做了个鬼脸。
只有一起打游戏的任务，依旧鸡飞狗跳，充斥着林澈暴躁的指令和苏晚晚手忙脚乱的“收到！”。
“苏晚晚！看地图！信号！打野在蹲我！”
“啊？在哪在哪……哦哦！我来了学长！”
“别来！站远点！给盾！”
“盾……盾！啊！按错了！对不起学长我按成点燃了！”
“……算了，你……站那儿别动，就是对我最大的支援。”
“哦……”
虽然状况百出，但苏晚晚那个随身携带的、封面画着卡通小松鼠的笔记本上，关于“游戏心得”的条目倒是越来越长。从“星界守护者大招要往人堆里砸（别紧张！）”到“战争机器开大的时候不能把他推进塔（切记！）”，再到“插眼要插在河道草丛（重要！）”，字迹认真，偶尔还画几个歪歪扭扭的箭头图示。
林澈偶然瞥见过一次，嘴角抽了抽，没说话。只是后来在她又一次手忙脚乱差点把闪现当治疗按出来时，他骂到一半的话突然卡住，硬生生变成了：“……算了，你……先记着。”
惩罚进入倒计时，第七天，也是最后一天。
下午没课，苏晚晚被夏晓晓拖着在宿舍看搞笑综艺，笑得前仰后合。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周凯在任务群里@所有人：
【凯旋归来】：同志们！一周限定情侣即将到期！为庆祝（欢送）我们两位‘劳模’，今晚七点，老地方训练室，举行‘分手’……啊不，‘任务圆满完成’仪式！请务必准时出席！有神秘环节哦！@澈@晚风有点甜
后面跟了一串社里成员的“收到”和“哈哈哈”的表情包。
苏晚晚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一周……要结束了？心里那点因为综艺而起的轻松愉快瞬间被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感取代，沉甸甸地往下坠。她看着群里那个纯黑的头像“澈”，后面没有任何回应。
“晚晚！发什么呆呢？”夏晓晓推了她一把，“晚上去啊！肯定好玩！看看社长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嗯……去。”苏晚晚扯出一个笑容，心思却有点飘远。
与此同时，教学楼一间空荡的阶梯教室里，林澈正对着笔记本电脑屏幕眉头紧锁，指尖在键盘上敲击如飞，一行行复杂的代码瀑布般流淌。他戴着耳机，隔绝了外界杂音，沉浸在代码构建的逻辑世界里。直到放在一旁的手机屏幕疯狂闪烁起来，震动声嗡嗡作响，才把他强行拽回现实。
他有些烦躁地摘下一边耳机，瞥了一眼。是周凯在任务群里疯狂刷屏，还有好几个社里关系不错的男生在私聊他，消息框叠在一起，内容大同小异：
“澈哥！快看校内论坛！炸了！”
“卧槽林澈！有人黑你那个‘小女友’！”
“链接发你了！赶紧的！那帖子太恶心了！”
林澈眉头瞬间拧紧，心头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他点开其中一个发来的链接。
页面跳转到校内论坛一个飘红的、点击量飙升的热帖，标题用加粗的黑体字写着：
【扒一扒！青铜‘甜妹’如何靠‘反向治疗’神操作成功钓上电竞社大神！心机上位实录！】
主楼洋洋洒洒一大篇，文笔极尽煽动和恶意。帖子先是详细“复盘”了新生娱乐赛苏晚晚那几波“亮瞎眼”的操作（尤其强调了反向治疗送林澈一血的经典画面），配上几张角度刁钻的截图，将她的操作定性为“刻意为之的菜”，是“吸引大神注意力的独特手段”。
接着，帖子笔锋一转，开始“深扒”这一周的“情侣惩罚”。发帖人自称是“知情人”，绘声绘色地描述了苏晚晚如何在任务中“装可怜”、“扮柔弱”、“刻意制造身体接触”，甚至“利用舆论压力逼迫林澈维护她”（图书馆事件被歪曲成苏晚晚故意引战博取同情）。帖子还“贴心”地附上了几张模糊的偷拍照：奶茶店苏晚晚推奶茶给他时的侧脸（被解读为“刻意讨好”）、图书馆苏晚晚偷拍他“侧脸”的瞬间（被解读为“痴汉偷拍”）、以及昨天散步时林澈攥着她手腕离开的背影（被解读为“苏晚晚故意挣扎引起肢体接触”）。
通篇充斥着“心机婊”、“绿茶”、“想攀高枝”、“不配”等恶毒字眼。下面的跟帖更是乌烟瘴气，说什么的都有：
“卧槽！原来如此！我就说哪有青铜能菜得这么有特色！”
“反向治疗送一血？666，这波在大气层！”
“心疼林澈大神，被这种货色黏上了，甩都甩不掉吧？”
“看她平时装得挺清纯的，原来这么会演啊？”
“电竞社门槛这么低了？这种水平的也能混进去？”
林澈的目光死死盯着屏幕，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去，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他握着鼠标的手背青筋暴起，骨节捏得咯咯作响，眼底翻涌着骇人的怒火。屏幕上那些恶毒的揣测、刻意的截图、充满恶意的词汇，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他的眼底。
“砰！”
一声闷响，是他猛地一拳砸在了桌面上，震得桌上的水杯都跳了一下。教室里零星几个自习的学生被吓了一跳，惊愕地看向这个角落。
林澈却浑然不觉。他猛地拔下笔记本电脑的电源线，屏幕瞬间熄灭。他一把抓起手机和电脑，动作大得带倒了椅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看也没看周围惊疑的目光，带着一身凛冽的寒气，大步流星地冲出教室，脚步快得带起一阵风。
胸腔里燃烧的怒火几乎要将他吞噬。那些字眼在他脑海里反复冲撞——“心机”、“绿茶”、“不配”……每一个词都像鞭子抽在他心上。苏晚晚那张总是带着点茫然、紧张、偶尔委屈泛红的笨拙脸庞，清晰地浮现出来，和那些污秽的词汇重叠在一起，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窒息的愤怒和……心疼。
他想起她努力想记住技能却总是按错键的样子，想起她紧张得把大招扔进野区的懊恼，想起她因为被骂而缩着脖子、小声说“对不起”时的可怜巴巴，想起她在图书馆台阶下被羞辱时惨白的脸色和颤抖的肩膀……
她菜得真实，笨得冒泡，但那份真实和笨拙，此刻却成了刺向他心口最尖锐的刀。
林澈一路风驰电掣，几乎是跑着冲回了宿舍。他砰地一声甩上门，把笔记本电脑往桌上一扔，迅速开机。他等不及手机登录，直接点开论坛网页，找到那个帖子。这一次，他没有再用那个“随便打打”的小号。
他登录了自己那个金光闪闪、头像带着王者段位专属徽章、ID为“L.C”的大号。
论坛页面上，“L.C”这个ID的出现，瞬间在帖子的实时动态里激起一片惊呼：
“卧槽？？？本尊？？？”
“LC大神？？？惊了！”
“前排合影！大神亲自下场了？！”
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那个象征着绝对实力和荣耀的ID“L.C”，在那个充满恶意的帖子下面，留下了一行极其简短、却带着雷霆万钧之力的回复：
L.C：她菜得真实可爱，比你们这群躲在屏幕后面满嘴喷粪的垃圾强一万倍。
发送。
瞬间，整个帖子炸了锅！
“？？？？？？？？”
“我看到了什么？？？真实可爱？？？”
“卧槽！LC大神说那个苏晚晚……可爱？？？”
“垃圾？大神直接开地图炮了！霸气！”
“完了完了，正主下场打脸了！这波站谁？”
“楼上的还用问？LC大神亲口认证‘真实可爱’！那些说人家心机的脸疼不疼？”
林澈发完那句话，只觉得堵在胸口的那股浊气稍微散开了一些，但怒火并未平息。他冷着脸，手指在键盘上继续敲击，直接点开了论坛的举报功能，选择“恶意诽谤”、“人身攻击”，将那个帖子链接和截图一股脑提交上去，并在举报理由里言简意赅地写道：
L.C：恶意造谣，侵犯名誉，请管理员尽快处理。
做完这一切，他重重地靠在椅背上，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胸口依旧起伏不定。宿舍里很安静，只有电脑风扇嗡嗡的低鸣。
他盯着屏幕上那个“L.C”的ID，以及下面那句“她菜得真实可爱”，后知后觉地，一股陌生的热意悄悄爬上耳根。他有些不自在地移开视线，拿起手机，点开那个顶着卡通松鼠头像的对话框。
手指悬在屏幕上方，犹豫了片刻。他想问问她现在在哪，是不是看到了帖子，有没有……被那些话影响。
但最终，他还是烦躁地退出了聊天界面。算了，晚上训练室就能见到。他这样告诉自己。
然而，当林澈踩着点，带着一身未散的戾气推开训练室的门时，里面喧闹的气氛瞬间安静了几分。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看向他，眼神复杂，有敬佩，有八卦，有探究。
“哟！我们的护花使者来了！”周凯第一个反应过来，吹了声口哨，带头鼓起掌来，“LC大神威武！论坛那波操作帅炸了！”
其他人也跟着起哄，气氛重新热烈起来。林澈面无表情地扫视一圈，目光锐利地寻找着那个熟悉的身影。然而，一圈看下来，没有丸子头，没有白色卫衣，只有夏晓晓站在人群边缘，脸上带着明显的焦急，正不停地低头看手机。
林澈的心猛地一沉。
他大步走到夏晓晓面前，声音绷得很紧：“苏晚晚呢？”
夏晓晓被他身上的低气压吓了一跳，连忙说：“我也在找她！下午还在宿舍的，后来她说出去透透气……再然后论坛就炸了！我给她发消息、打电话都没人接！急死我了！”
“天台。”林澈几乎没做思考，丢下两个字，转身就走。
“哎？哪个天台？”夏晓晓追问。
“顶楼。”林澈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口，只留下一个急促的脚步声。
初秋夜晚的风，在空旷的教学楼顶楼天台上，已经带上了明显的凉意和力度，呼啸着穿过空旷的水泥地，卷起地上零星的落叶和灰尘。巨大的水箱在月光下投下沉默的阴影。
角落里，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着，背靠着冰冷的水泥护栏。苏晚晚抱着膝盖，头深深埋在臂弯里，肩膀无法抑制地剧烈耸动着。压抑的、破碎的呜咽声被风吹得断断续续，像受伤的小动物在哀鸣。她的手机屏幕亮着，被随意地扔在脚边的地上，屏幕上赫然是那个论坛帖子的页面，还有林澈那条如同利剑般斩开乌云的回复——“她菜得真实可爱”。
每一个字都像烙铁，烫得她心口生疼。不是因为回复本身，而是因为那些被赤裸裸摊开在所有人面前的、她极力想要隐藏的自卑、笨拙，还有……那份连她自己都不敢深究的、悄然滋生的心思。他那句“真实可爱”，像一道强光，照得她无处遁形，也让她更加清晰地看到了自己与他之间那道无法逾越的鸿沟——她是那个连加血和防御塔都分不清、只会拖后腿的“游戏黑洞”。
脚步声由远及近，踏碎了风声和她破碎的呜咽。苏晚晚惊惶地抬起头，泪眼模糊中，看到了那个逆着天台入口微弱灯光、大步走来的身影。
是林澈。
他走得很快，带着风，外套的下摆被吹得猎猎作响。月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脸上的神情在阴影里看不真切，但那股迫人的气息却清晰地穿透夜色，笼罩过来。
苏晚晚像只受惊的兔子，猛地想站起来躲开，可蹲得太久，腿脚发麻，身体一软，又狼狈地跌坐回去。她慌忙低下头，手忙脚乱地去擦脸上纵横交错的泪水，想把那份狼狈藏起来。
林澈在她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停住。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她。看着她哭得红肿不堪的眼睛，被泪水浸湿黏在脸颊上的碎发，还有那身单薄的卫衣在夜风里显得无比脆弱。一股强烈的、混杂着心疼和烦躁的情绪猛地攥紧了他的心脏。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因为一路疾跑和压抑的情绪而显得有些沙哑，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绷：“哭什么？”
苏晚晚的身体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把头埋得更低，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细碎而微弱：“没……没什么……学长……对不起……又给你添麻烦了……”她语无伦次，只想把自己缩得更小，“论坛……都是因为我……害你……”
“添什么麻烦？”林澈打断她，语气带着点生硬，他往前又走了一步，离她更近了些，夜风把他身上干净的气息送到她面前，“那些人胡说八道，你管他们做什么？”
“不是胡说……”苏晚晚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大颗大颗地砸在冰冷的水泥地上，“他们说的……有一部分是真的……我真的很菜……我……我……”她哽咽着，几乎说不下去，“我确实是……借着惩罚……才能……”
“才能什么？”林澈追问，声音低沉。
苏晚晚像是被逼到了绝境，猛地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带着一种豁出去的绝望：“才能离你这么近！才能……才能……”后面的话，她终究没有勇气说出口，只是眼泪流得更凶了。
夜风呼啸着穿过两人之间短暂而凝固的空气。
林澈看着那双被泪水洗得格外清亮、此刻盛满了委屈、自卑和某种他不敢深究的期待的琥珀色眼睛，看着她因为哭泣而微微颤抖的嘴唇，看着她脸上狼狈却无比真实的泪痕……
一周以来的画面不受控制地在脑海中飞速闪过：她笨拙地跟在他身后像个尾巴，她紧张地把治疗丢在塔上时惨白的脸，她认真记笔记时鼓起的脸颊，她被骂时委屈巴巴缩着脖子的样子，她被陈雪羞辱时无助的颤抖，还有刚才在论坛上，那些恶毒的字眼……
心底那根紧绷的弦，在看到她此刻脆弱又真实的模样时，“铮”地一声，断了。
所有压抑的、混乱的、未曾厘清的情绪，在这一刻，如同冲破堤坝的洪水，汹涌而出，带着一种近乎蛮横的力量，冲垮了理智的防线。
那句在胸腔里冲撞了许久的话，就这样毫无预兆地、脱口而出：
“那……续个永久情侣行不行？”
声音不高，甚至因为紧张和某种陌生的情绪而微微发哑，但在呼啸的风声里，却清晰地砸在了苏晚晚的耳膜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苏晚晚猛地睁大了眼睛，瞳孔里还残留着未干的泪水，映着顶楼惨白的月光和近在咫尺的林澈那张紧绷的、带着一种孤注一掷般认真的脸。她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整个人都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连哭泣都忘了。风卷起她额前的碎发，拂过她冰凉的脸颊。
“……什、什么？”她呆呆地、难以置信地吐出两个字，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哭得太厉害，出现了幻听。
林澈说完那句话，自己也像是被烫到了一样，飞快地别开了脸，看向远处被城市灯火映亮的夜空。耳根那点被夜色掩藏的热意，此刻烧得他脸颊都有些发烫。他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像是在懊恼自己的冲动，又像是在组织语言。
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漫，只有风声呜咽。
几秒钟后，他才像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依旧没有看她，目光固执地盯着远处模糊的光点，语气带着一种强装的镇定，却又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别扭和……认命：
“我说，那个一周限定……结束了，烦。”
他顿了顿，深吸了一口带着凉意的夜风，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声音沉了下来，带着点不耐烦，却又无比清晰地落进苏晚晚的耳朵里：
“续个永久……行不行？”
这一次，苏晚晚听清了。
每一个字都像鼓槌，重重敲在她心上。
巨大的震惊和一种近乎眩晕的狂喜瞬间攫住了她，让她几乎无法呼吸。但紧随其后的，是更深、更沉的自卑和恐慌。
“可……可我还是会坑你……”她几乎是本能地、带着哭腔脱口而出，声音颤抖得厉害，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又像是绝望的陈述，“我……我打游戏……真的很差……我会一直拖你后腿……我……”
“没事。”林澈打断她，这一次，他转回了脸，目光终于落回她脸上，那双总是显得冷淡疏离的黑眸，此刻在月光下，竟奇异地沉淀下一种近乎温和的无奈。他看着她哭红的眼睛，看着她脸上未干的泪痕，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扯了一下，那弧度转瞬即逝，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坦然。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认命般的、却又无比郑重的力量，清晰地拂过晚风：
“…坑习惯了。”
三个字，轻飘飘地落下，却像带着千钧之力，瞬间击溃了苏晚晚心中所有摇摇欲坠的防线。
她再也忍不住，刚刚止住的泪水再次汹涌而出，但这一次，不再是委屈和难堪，而是一种铺天盖地的、几乎要将她淹没的酸胀暖流。她猛地扑上前一步，像一只终于找到归巢的雏鸟，伸出双臂，紧紧地、不管不顾地抱住了林澈的腰，把满是泪痕的脸深深地埋进他带着熟悉气息的外套里。
林澈的身体在她扑过来的瞬间僵硬得像块石头，双手甚至无措地微微抬起。但女孩温热的泪水透过薄薄的衣料渗进来，她纤细的手臂环抱着他的力道，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依赖和委屈，让他在短暂的僵硬后，紧绷的身体一点点放松下来。
夜风似乎也变得不那么冷了。
他缓缓地、有些笨拙地抬起手，犹豫了一下，最终轻轻地、带着点试探的意味，落在了她微微颤抖的背上。
月光如水，静静地流淌在寂静的天台上，将两个相拥的身影温柔地笼罩。远处，城市璀璨的灯火无声闪烁，像一场无声的庆典。风声呜咽，此刻也成了温柔的伴奏。
他外套上干净的皂角气息混合着夜风的微凉，将她紧紧包裹。苏晚晚把脸埋得更深，滚烫的泪水无声地洇开一片湿痕。头顶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落在她发间，温热的气息拂过。
“哭包。”林澈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有点哑，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生涩的无奈。落在她背上的那只手，终于不再僵硬，微微收紧了些，笨拙却坚定地传递着一种无声的支撑。
苏晚晚在他怀里用力摇头，蹭得他外套布料沙沙作响，声音闷闷地传出来：“……才不是。”
林澈没再反驳，只是任由她抱着。过了好一会儿，怀里细微的抽噎声渐渐平息下来，只剩下偶尔一下带着鼻音的吸气。他低头，只能看到她毛茸茸的发顶和一点泛红的耳尖。
“走了，”他开口，声音比刚才平静了许多，“风大。”
“嗯。”苏晚晚闷闷地应了一声，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羞赧，慢慢从他怀里退开一点距离，但一只手还无意识地揪着他外套下摆的一角，像是怕他消失。她抬起哭得有些红肿的眼睛，飞快地瞟了他一眼，又立刻垂下，脸颊在月光下透出绯色。
林澈看着她这副模样，心底那点别扭的陌生感又涌上来，耳根又开始发烫。他掩饰性地轻咳一声，率先转过身：“跟上。”
他迈开步子，苏晚晚揪着他衣角的小手紧了紧，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侧。两人沉默地走下天台狭窄的楼梯，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回响。气氛有些微妙，带着劫后余生的松弛和某种刚刚破土而出的、令人心尖发颤的悸动。
推开训练室厚重隔音门的瞬间，里面喧闹的音乐声和哄笑声如同热浪般扑面而来。
“哟！回来啦？！”眼尖的周凯第一个看到他们，立刻挥舞着手臂起哄，“我们的‘一周限定’……哦不！现在该叫‘永久坑位’组合！欢迎归队！”
训练室里瞬间爆发出更大的笑声和口哨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门口一前一后、气氛明显有些不同的两人身上。
苏晚晚的脸“腾”地一下红透了，下意识地想松开揪着林澈衣角的手，却被他不动声色地反手一握，干燥温热的掌心直接包裹住了她微凉的手指。
“哇——！！！”这明目张胆的动作瞬间点燃了全场，起哄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牵手了牵手了！”
“永久坑位实锤了！”
“林澈！可以啊！不声不响干大事！”
“晚晚！干得漂亮！拿下我们校队ADC！”
苏晚晚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头埋得低低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但被林澈紧握着的那只手，却像被点了穴，一动也不敢动，只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令人心安的力道和温度。
林澈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仿佛那些起哄声都是背景噪音。他拉着苏晚晚，目不斜视地穿过人群，径直走向他惯用的那个靠窗的机位。只是紧绷的下颌线和微微泛红的耳廓，泄露了他并不如表面那般平静。
“行了行了！看够了吧！”周凯看热闹不嫌事大，拍着手控场，“任务圆满结束！虽然过程充满‘惊喜’，结局更是‘出乎意料’！为了庆祝我们林澈同学成功‘脱单’（虽然是永久绑定了一个坑），也为了庆祝我们电竞社喜提‘吉祥物’，今晚通宵开黑！输了的请奶茶！林澈请客！”
“好！”
“澈哥大气！”
“晚晚！今晚躺好！大神带你飞！”
在一片哄闹声中，林澈把苏晚晚按在自己旁边的座位上，自己才坐下。他动作熟练地开机，点开《英雄战场》的图标，侧过头，看着旁边还有些手足无措、脸颊红扑扑的女孩。
“上号。”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她耳中，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熟稔。
“啊？哦…哦！”苏晚晚回过神，手忙脚乱地登录自己的青铜小号“晚风有点甜”。
组队邀请立刻弹了出来。林澈用的是他那个金光闪闪的王者大号“L.C”。
看着那个高高在上的ID邀请自己这个小小的青铜，苏晚晚的心跳又漏了一拍。她深吸一口气，点了接受。
进入游戏房间，队友的惊呼立刻在耳机里炸开：
“卧槽？！LC？！”
“LC大神？？？带妹？？”
“等等…这个‘晚风有点甜’……不就是论坛那个……？”
“大神！求带飞啊！”
林澈没理那些议论，直接在队伍频道打字：
L.C：辅助跟我。
言简意赅，不容置疑。
苏晚晚看着那四个字，再看看自己锁定的、依旧是“星界守护者”的头像，深吸一口气，小声对着麦克风说：“学…学长……我……”
“嗯？”林澈侧头看她。
“我……我可能还是会坑……”苏晚晚的声音细若蚊呐，带着浓浓的不自信。
林澈操作鼠标选定了他的招牌ADC“暗影游侠”，闻言，手指在键盘上停顿了一下。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转过头，目光落在她紧张兮兮的小脸上。训练室顶灯的光线落在他眼底，深邃的眸子里映着她的倒影，带着一种奇异的专注。
片刻，他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屏幕，嘴角几不可查地向上弯了一下。低沉的声音透过耳机，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带着一丝无奈，一丝纵容，还有一丝……早已认命的平静：
“嗯，知道。”
他顿了顿，手指轻敲回车键，暗影游侠的锁定音效清脆响起。
“坑习惯了。”
苏晚晚的心，在那一刻，被一种酸涩又滚烫的情绪，彻底填满。她看着屏幕上那个站在自己“星界守护者”旁边的、光芒万丈的“暗影游侠”，也看着旁边那个在光影下轮廓显得异常温柔的侧脸，用力地点了点头。
“嗯！”
游戏开始。熟悉的“峡谷裂痕”。这一次，她操控着小小的星界守护者，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暗影游侠身后，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却又无比坚定。
当第一波兵线相遇，林澈低沉的声音再次在耳机里响起，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耐心：
“站这里，别太前。”
“对，这个眼插这个草丛。”
“准备，治疗留着，等我信号。”
苏晚晚全神贯注，手指微微颤抖，却努力地按照他的指令操作。虽然偶尔还是会紧张得按错键，虽然大招还是可能歪那么一点点……但这一次，她知道，无论她坑成什么样，身后都有一道目光，早已为她准备好了那句——
“没事。”
“坑习惯了。”
窗外的夜色正浓，训练室里键盘敲击声此起彼伏，混杂着队友的喊话和嬉笑。而属于他们的峡谷征程，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