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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36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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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于归哪敢教魔界魔君做事,但是难得好为人师一回,还是对着魔君,他走时不免沾沾自喜,要是能露出尾巴,恐怕早就摇到天上去了。
乌珩扶着树站了会儿,舌尖扫过牙齿,又顶了顶侧边脸颊,全然没注意到叶于归走的时候正抿着嘴偷乐,不然肯定扒了他的狐狸皮做冬衣。
他漫无目的行走在无量山之中,抱着双臂,低头思索,黑色的华袍拖曳在地,沾满落叶,他也毫不在意。
其实乌珩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脑子里搅着一锅浆糊,咕嘟嘟冒着泡,辨不清里面熬煮的都是什么鬼东西。
总感觉有种难以抑制的,类似于挠痒痒的感觉不停在周身游走,想剔除这种奇怪不宁的异样,却又无从下手。
像是一根刺突然冒出,乌珩应该当机立断将这根刺拔掉,但这根刺软软地长在心尖,又有种新奇、令人充满未知的冲动想将它留下。
乌珩想停下,但思绪杂乱,脚也停不下来。但没走几步,他骤然顿脚,耳廓动了动。
辨别方位后,他将草丛随手一拨,树上倒挂着一个小东西,哼哼唧唧地乱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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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霜处理好伤口,又换了一身舒适的衣服。
花焰已经离开揽霜院,阿星阿黎洗了些水果,又端来几盘点心。
周霜跟她们闲聊,将自己在归雁村和浮诛山的一些事,挑挑拣拣把重要的说清楚了。
两个人着实松了一口气,周霜没回来的这几天,整个无量山全都在说周霜反叛杀害同门,议论的热热闹闹。
阿星阿黎同岁,周霜大她们两岁,两个人自周霜十二岁回到雾云山后就一直跟着她,这么多年明面上虽有主仆之分,但早就情同姐妹。
她们对周霜的在乎和关心甚至胜过自己的父亲,周霜让她们别着急,耐心十足,有问有答。
阿星说:“小姐你不知道,你不在的时候沈白露又来了,她不知道你下山试炼了,还以为是推脱,非要找你单挑。”
周霜叹了口气,咬了口糕点:“真是还不完的孽债,不用理她。”
阿黎闻:“小姐,那我们什么时候去找那个叫铃九的小孩?有时候无聊,逗逗小孩子玩肯定很有趣。”
“可别,你看看我这脖子上的伤。”周霜抬手打住:“不过他嗜甜,可以用甜食驯驯他的野性,吊吊性子。最重要的是,他听不懂人话,是会看人眼色,但一般绝不会迁就。我看你们两个最好还是离他远远的。”
阿星捧着手,满心满眼都是对自家小姐的仰慕和赞赏:“小姐你人真好,不嫌弃出身,愿意给无家可归的可怜小孩一个归宿,你是世上最好的小姐,阿星一辈子誓死追随你。”
周霜不小心吃了颗极酸的山楂,酸到牙齿,表情狰狞一瞬:“少来。说到什么时候去找人,现在无量山封山,只进不出,山上的抓捕机关不少,一般就是猎些小灵兽养个乐子,所以陷阱大多以困住为主不会有伤害,照铃九那个不老实的性子,定然会踩机关,等着山中的信号就行。”
说完,周霜又问:“花焰持玉佩找过你们,是遇见什么事?”
阿黎说:“没,花焰姑娘来了一趟揽霜院,是为了归还小姐的玉佩并言谢的,只是有次我跟阿星去藏书阁,撞见她被人欺负就出手帮她解了围,一来二去我们就熟悉了。”阿黎声音渐小:“花焰姑娘精通医术,很喜欢医理,正好揽霜院的药草多,就经常放她进门。”
周霜想起在山脚镇子遇见那姑娘时,可怜兮兮三日没吃一顿饱饭,下山的盘缠不见了,恐怕定然不是无缘无故不见的,“她是无量宗本宗弟子,还是其他山门的弟子?”
阿黎拿不准周霜的心情:“这个花焰姑娘说过一嘴,她是南相山的弟子,南相山弟子以修炼法器为主,个个武功高强,能耐不小,可惜她修炼法器一直不开窍,没有天分,修为浅薄不得重视,因又是个常常忍气吞声的文静性子,所以常常遭人刁难。”
周霜点头:“以后她要是愿意常来揽霜院做客,不嫌弃的话,多走动走动也是好的。”
阿黎阿星互相看一眼,本以为私自放人进揽霜院会挨骂,没想到自家小姐如此通情达理,两个人都献殷勤般给周霜递各种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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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周霜洗漱完上了床榻,烛火未熄,她平躺着静静看向帐顶。
在赵大牛和果园老伯身上看见那段似真似假的幻影,究竟是什么东西?又为什么会触发这些东西?
周霜翻了个身,看着自己的手。
是触碰,每一次幻影的触发都是由肢体接触引发的。
那她也触碰阿星和阿黎了,为什么没有触发奇怪的幻影?百思不得其解。
若说这一路与来去不同的地方,有什么呢?
周霜想到芽,灵光一闪,赶紧从床榻上跳下来,在储物袋里翻出一枚碎片——浮生镜。
浮生镜与四韵丹在造梦之境上有异曲同工之妙,但四韵丹能通人心,窥见一个人最本真的自我和最纯粹的欲望。
而浮生镜虽然力量强大,所造幻境,真假难辨,任何人都可以虚构自己心中的桃源仙境,但也只有以假乱真的造梦之能,并且能够维持很长的时间。
当初如闻溪梦境不断坍塌,就是芽用这枚浮生镜的碎片维持的。
浮生镜为何会碎成几片?
周霜将镜片放在梳妆台前,觉得自己脑仁肿胀得厉害,她又一咕噜翻身躺在床上。
说是不着急找铃九,等着山中机关传来信号,但她心里还是隐隐着急担心,节外生枝的事情总是层出不清。
周霜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坐起身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暗暗决心,还是明日一早醒了就去找人。
深更半夜,周霜实在熬不住了才昏昏然进入沉眠,但很不幸的是,又做梦了,还是一个支离破碎令人心悸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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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雁村一片祥和,整个村子黑灯瞎火。
距离不远的一处山坡,乌珩坐在一块石头上,弯着背脊,双肘搭在膝盖上。
面前是一座小土堆,石碑平滑空荡,没有刻下任何的字。
夜空月亮高悬,云层堆叠,林子寂静,少有几声猫头鹰的叫声响起。
清辉月光明而亮,从头顶一侧洒下来,落在乌珩立体的五官上,形成了一道划分鲜明的界限。
左半张脸浸在月光中,能一眼被他的俊美所吸引,鼻梁高挺,唇线单薄。下颌锋利流畅,眼尾漫不经心染着三分冷淡,迷人又美丽。右半张脸则完完全全沉在黑暗之中,然而瞳孔却散发出黑亮带着锋锐的光芒。
整个人在这夜间,宛如鬼魅带着致命的诱惑,美丽却充满危险。
乌珩看着面前的墓,突然捂住嘴,片刻从指缝里传出隐忍不住的笑声,又凉又冷。
他竟然不知道周霜还给那具随便临时拿来用一用的躯壳立了一个墓,真的是太好笑了,放眼整个魔界掘地三尺也找不出第二个这样咒他死的人。
当然,尽管周霜并不知道真相。
但这荒诞又离奇不是吗?给他立墓的仅此一人。
铃九四肢蜷缩,浑身战栗,乖乖缩在一旁的草丛里,怕得不行。
因为他乱跑乱跳,一不小心踩中机关,被灵网给吊在了树上,
可惜这灵网是个私网,是山上弟子偷偷设下的,网住了什么只会向私网主人通报,并不会触动其他人。
乌珩发现他时,好整以暇地走过去,站在一旁颇有看好戏的意思。
“从哪逃出来的?魔界?”
小家伙瑟瑟发抖,支吾乱哼弹动四肢。
乌珩打量两眼:“身上没有魔界的气息,也没有其他魔类的气息,看来是被抛弃在外的。”
“你那个好主人那么看重你,这儿不怎么不来找你。”
乌珩曲着指关节,不甚怜惜地敲了两下铃九的额头,开始读取他的记忆。
最后,乌珩砍了灵网,朝地上畏缩的小家伙一扬下巴:“某人拼了好大一番力给你留一条生路,我向来成人之美,暂时不会杀了你。”
乌珩将记忆中墓地的画面摘出来,“带路,去这个地方。”
铃九盯着画面,脑袋左右转了一下,并不能理解他的意思。
“没开灵智的小蠢货。”乌珩蹲下身,朝铃九的眉心,指尖一弹,又重复了一遍,“带路,去我的墓地。”
说完乌珩自己好笑起来。
铃九吃痛捂着脑门,却是愣了愣,猛然间觉得自己浑浊又朦胧的某个地方,忽然间浓云散开,迷障消失,有什么东西一瞬通畅。
他立刻理解了乌珩的意思,但口中依旧说不出话。
乌珩从石头上起身,围着地面上的小土包慢悠悠地转了一圈,她真的很在乎巫横。
“既然你的主人不来找你,那你就去找她吧。”
铃九微微睁大眼,看着月光下岑寂寂的人影,慢慢支楞起来,好一会儿才站稳脚。
“我也要对她的埋葬之恩,道一声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