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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坎彭灯塔 ...

  •   坎彭灯塔矗立在海岸线上,宛如一位沉默的守护者,见证着岁月的流转与潮汐的律动。当黄昏的第一缕霞光轻抚塔身,古老的砖石便被镀上一层琥珀色的光晕,与天边燃烧的云絮交相辉映。海浪似细碎的水晶,在夕阳下闪烁着粼粼波光,轻柔地拍打着沙滩,留下一串绵密的私语,细腻的白沫在沙滩上消散,可又从未离去。
      阮慈驻足在宛若金色毛毯的沙滩上,感受着每一粒沙子蕴含的阳光的热度,有些贪婪的享受这份温和宁静。这片金色沙滩中遗落了大海的至臻,贝壳在余晖中散发着幽微的光泽。
      “嘿,阮慈!快过来!”谭藉手中举着两根仙女棒,卡斯宾掏出打火机为他点了火,阮慈应声而去,接过了谭藉手中的一根仙女棒,卡斯宾护着火,也为阮慈点上。
      “芭乐公主现在玩的这么浪漫啊。”阮慈轻轻舞着手中的仙女棒。
      谭藉正朝着卡斯宾用仙女棒画着爱心,谭藉高傲地朝阮慈一笑,挽住卡斯宾的手臂。
      阮慈回到库里南后方打开了后备箱,后备箱缓缓升起,阮慈从内取出了一只相机,灯塔下确实是个值得记录的地点。
      阮慈为谭藉和卡斯宾拍了几张。
      “记得帮我给仙女棒上P个爱心的火花。”谭藉说着用手比了个心。
      “好~遵命,芭乐公主。”阮慈查看着刚拍的照片,走到灯塔下支起三脚架,固定好镜头,打算在拍下今日份独有的落日余晖。
      阮慈打算回避人群,仅仅拍摄风景,可镜头中突然闯入了一个人,像是故意搅乱阮慈的心绪。画面中的人很是熟悉,阮慈将视线从镜头挪向远处那个人影。
      ……弈闻锦。
      弈闻锦含着笑向他走来,阮慈不知是为何双脚仿佛被定住了一般动弹不得,直到弈闻锦真真切切距离他不到一米距离。
      阮慈轻耸了下肩,皮笑肉不笑:“前夫哥真是巧啊。”
      “不算巧,我跟着你们的车来的。”弈闻锦嘴上很是实诚。
      “弈先生,您真的很闲啊。我只要出个门您就闻着味来了,怎么我是碰碰车吗?闲着无聊来碰一下。是每日都要来我这打卡吗,怎么?想要拿全勤啊。”阮慈故作轻松,掀起眼皮翻了半个白眼。
      “不是。”弈闻锦修长有力的手指背轻贴阮慈的脸颊,那是被他打过的地方。
      阮慈下意识侧头躲开,伸手压下弈闻锦伸向他的这只手。
      “别碰我。”即使在夕阳的笼罩下,弈闻锦仍能看出阮慈眼眸中的愤恨,压抑着的怒火刺向弈闻锦的心弦,他能感受到痛了。
      阮慈不是带有利刃的玫瑰,是一把钝刀,刺不深却能让人尝到痛的刻骨铭心。
      “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没有提前和你沟通好是我处事不周,当时真的是个突发状况,我别无选择,我必须做他们想看到的,即便是违心的事。”弈闻锦目光垂下,揉了揉头发,松手时荡下来几缕,遮到了视线。
      “弈闻锦,我一直想不通当初读大学泡图书馆时你为什么唯独选择了我,明明图书馆有那么多身居高位的贵族,财阀子弟,你选了我。”阮慈一手搭在摄像机,目光落在镜头框住的画面中。
      “小慈,你知道我的心思,你明知故问……”
      “我想听这个缘由从你口中出来,而不是我去猜去想。”阮慈拔高了音量,犀利如锋的目光只是刹那便从画面中转向弈闻锦,随后缓缓移向嬉闹的人群,“你看啊,这么美的胜地,大家互不相识却又玩的开心。灯塔之下,人人主角。起码在这里,我们都是旅人,我不比你低一等,我不希望你像那日在乌尔姆斯特教堂上那般命令我。”
      “对不起,小慈你说的对。”弈闻锦用力点了点头,即便阮慈背对着他看不到。
      “你要的缘由,那日在乌尔姆敏斯特教堂上我原本想告诉你,但是当时你正气头上,听不进我说的话。看样子,今天你心情不错……”
      “你不出现我心情会更好。”阮慈转过身来直勾勾看着他,弈闻锦有些慌乱急促地想找些话去安抚阮慈。
      “小慈,我......”弈闻锦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下这句话,他所有的无力和脆弱在这一刻淋漓尽致地暴露在阮慈面前,那么赤裸,不修边幅。
      “你应该很会迎逢人才对,怎么,想不出话回我了?”阮慈知道弈闻锦有些拧巴,尤其是刚认识那会,总是极度关注他的反应。
      弈闻锦不敢直视阮慈,只能将目光搁置在摄像机上,欲言又止。
      “你不回去陪你那个小男友?怎么,把新欢搁家里来找我这个故人叙旧了?”阮慈双手抱胸,依旧直视着弈闻锦。
      “没有,我和他什么都没有。”每当阮慈提起季褚轩,弈闻锦总会敏感地连忙澄清,生怕晚一秒,自己在阮慈眼中就脏了。
      “真的?”
      “真的。”弈闻锦鼓足勇气看向阮慈,“真的,小慈你是知道的,放出这些乱七八糟的新闻也只是炒作出来看看,小慈你信我。”弈闻锦轻声说着,语气中满是恳求。
      “好,信你这回。”阮慈毫无感情淡淡地回了一句,目光聚焦于远方晚霞与水面交界处。
      这句话像是突如其来的安慰,在弈闻锦心中种下希望的火苗。弈闻锦连忙拉过阮慈的手,正欲说什么,阮慈突来的一句话瞬间将他打回冰点。
      “我要回上海了,我们好聚好散吧,不必继续互相找没趣了。”阮慈回过头,目光中很是复杂。
      弈闻锦愣在了原地,语气有些颤抖:“你真的……要回去了。”
      阮慈没有回应,只是抽回了手,默默点了两下头,避开弈闻锦的眼神,随后想到自己不必事事回避,又看向弈闻锦有些扭曲的脸。
      弈闻锦极力克制自己的失落,嘴角抽了抽,随后轻轻笑着:“那祝你前路坦荡,前程似锦。”
      弈闻锦目光闪烁着,时而与阮慈对视,时而回避目光。
      “好景难遇,玩的开心。”
      弈闻锦有些不舍地后退几步,转身离开。
      阮慈依旧点头回应,随后在夕阳即尽下拍下了一张照片。
      这次盛大的篝火晚会一直持续到十二点,阮慈如愿享用了美味回甘的烤棉花糖。坎彭灯塔的光束划破浓稠的夜色,照亮海浪的灵动,盛会的欢呼声传到静谧的海上,灯塔在银辉中愈发挺拔,不再是独自孤影。
      装满啤酒的酒杯碰撞,啤酒花溢洒,与喧嚣共舞。
      卡斯宾驱车载饱腹的谭藉和将头埋在谭藉腹部的阮慈回提起预定好的高档酒店。阮慈喝多了,胃里难受,一路上安安静静躺在谭藉腿上,谭藉将外套披在了阮慈身上,夜深发凉,空调吹得有些冷。
      谭藉怕阮慈喝多了晚上睡觉不老实,特意嘱咐卡斯宾也为他定一间双人房,进入酒店房间后阮慈一头栽进大床上,卡斯宾为他搬来衣物。
      “小慈,先起来。”谭藉推了推趴在床上不肯动弹的阮慈。
      “我等会就去洗,芭乐公主你先回你们的房间吧。”半醒半睡了一路,阮慈清醒了不少,“别担心我,有事我去隔壁找你。”
      “好。”谭藉揉了揉阮慈的头发,拉着卡斯宾出了房间。
      阮慈用双臂支起身子,紧接着侧身躺下,他伸手想去摸口袋中的手机,却摸到了一张纸制物品,阮慈的眉宇间扯出一丝困惑,他将它从口袋中摸出,是张明信片。
      阮慈有些错愕,他不记得自己曾买过明信片,目光聚焦,阮慈看清楚了上面的内容,这张明信片是定制款,一面印着大学时期他与弈闻锦在埃库莱斯灯塔下的合照,照片中的阮慈手中举着刚烤好的棉花糖,面向镜头开心地笑着,比他高半个头的弈闻锦微微垂下目光落在他身上,幸福难能落在阮慈身上。
      阮慈的手微微发颤,翻到反面,上面用英文写着:“请将这片海洋倒挂天际,让思念循着回响泛滥成灾淹没灯塔。”
      是弈闻锦的笔迹,阮慈认得出来。
      某个时刻阮慈似乎忘了怎样作为一个人去呼吸,仿佛此时有一个镜头对准了他,定格了他,动弹不得,将他困在镜像中,聆听过去的独白。
      阮慈再度将明信片翻回记录了他们过去时光的那一面,他突然注意到刚被他忽略的一行贴底的小字,仍是用英文写着:“好景难遇,玩的开心。这是真心实意的祝福。”
      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阮慈很不是滋味,难受茫然,他一头雾水,却无法自拔不能自已。
      阮慈轻轻吐着气,慢慢的,这股如潮水席卷而来的情绪,渐渐抚平,掀不起波澜,似乎从一开始,就不打算变得腥风血雨,狼狈不堪。
      阮慈将手机从口袋中掏出,随后小心翼翼地将这张明信片塞回了口袋中,脱下大衣外套挂了起来。
      阮慈坐到酒店提供的书桌前,侧靠着椅背,目光呆呆的落在被他挂起的外套上,他似乎透过了这张明信片,找到了曾经久违的幸福,因为幸福莅临过,他才明白落差的惨痛。
      阮慈的思绪像只风筝一样被线拽起,旧日里在图书馆经历的每一个寒意料峭的春天,收到的第一支黑色玫瑰,凋落于周而复始的夏末。
      弈闻锦常常在他不经意间出现在他面前,每日为他献上一支黑色的玫瑰,阮慈终于想起了记忆深处被模糊的那段肆意张扬,却被藏起的过往。
      他曾经开过玩笑,黑玫瑰代表着极致深沉,浓烈遗憾,是欲言又止,是剑拔弩张,是不朽的告别。
      是在春日的阳光下奔赴旧日藏匿的山海。
      可弈闻锦早已不是那个睫下栖着永夜的少年。
      阮慈轻声低语,不知是对自己说的,还是对六年前那个沉溺于灯塔下的自己:“我们相识的两千零八十天,每一个日夜都可以是极夜新辰永恒的纪念日。可极夜终会来到尽头,唯有极昼长明之时,我才能看到你的身影。”
      阮慈感到有些发冷,出了汗吹空调容易感冒,他带着浴衣进入卫生间,脱下浸了汗的衣物,打开花洒直接从头顶淋下,试图让自己彻底清醒。
      “大学时期,我每日都能收到一份特别的礼物,这份礼物仿佛亘古不变,不是惊喜,却热烈留温……”
      封闭的卫生间内,阮慈细小的碎碎念被空间放大,循环播放,层层叠上,阮慈听不清自己的声音,任由水流划过助听器,他轻轻合上双眼,过往点滴浮现眼前,论文,图书馆,黑玫瑰,神明礼赞。
      不知不觉间,阮慈微不可察地笑了。
      过往怎么可能像偶像剧里那样化作云烟,只会成为记录他幸福的案本,只是阮慈不敢再翻开一页,这把钝刀终究还是像回旋镖一样插入眉心。
      阮慈扶着玻璃门,轻声哼着轻快的歌。
      远漂欧洲的倦鸟正要归林。
      七月十五日,阮慈坐上了回国的飞机,谭藉的私人飞机内部空间很大,阮慈一点没见外直接躺在了一字型沙发上。
      “也就我惯着你。”谭藉笑着坐在了一旁的扶手单人沙发上。
      卡斯宾正检查着飞机内部,确保一切井然有序顺利进行。
      “小慈,我们呢,就把在欧洲一切烦心事通通丢掉,回国后安安心心重新开始。”谭藉向阮慈伸出手。
      “好。”阮慈握住谭藉的手,“谭藉,你帮我取个英文名吧。在欧洲呆了六年,我却到现在都没有一个正式的英文名。”
      “好,我一定给你取个最好听的,让我想想奥。”谭藉用手撑着下巴,手指有节奏的点着脸颊。
      “Clare,怎么样?”
      “挺好的,谭藉,你觉得……Spring如何?”
      “很好听呀。”谭藉轻轻拉动阮慈的手。
      “还是Clare吧,这是你给我取的,很有意义。”
      谭藉露出有些吃惊的神情,眨巴了两下眼睛:“小慈,你刚才那个语气,非常像是……非常像是对……算了算了不可能,你还是太温柔了点,估计是累了。”
      “谭藉,我很在乎你是真的,你是我唯一的绝对可以依仗的好朋友。你要是想歪了,我只能说少看看bl小说吧。”阮慈勾着谭藉的手左右摇摆,像两个童真的小孩那样玩闹。
      “不是……你怎么想我呢,我有卡斯宾肯定不会近其他男色了好吧!”谭藉抽回手,随即双手护胸,用力左右摇头。
      卡斯宾正端着一盘刚切好的热带水果走来,听到了谭藉的话,微扬起唇角暗自欢喜。
      阮慈起身拉起谭藉,将他按坐在了一字沙发上,自己则是坐到了谭藉刚坐的那张单人沙发上,拿起叉子吃起水果。
      卡斯宾坐到谭藉身边,用银制水果叉为他叉了一块芭乐送入谭藉口中。
      眼力见这块,阮慈可以说是驾轻就熟游刃有余。
      阮慈没有过问谭藉处理海外公司的事,看样子应该是圆满结束,谭藉的性子他是知道的,只要能做到他会努力追求完美,不论是事业上还是交际上,谭藉做什么都是得心应手挥洒自如。
      阮慈曾常跟着谭藉进出名利场,只要是比较放松的局谭藉都会带上他,有些他不好出入的地方谭藉也按照规矩没有带他。
      两个星期的长期休假,即便有所准备,阮慈也很难迅速投入工作状态,阮慈拉了拉外套,以防压折口袋中的那张明信片。
      阮慈在心中叹了口气,面无波澜地叉了块香瓜送入口中。
      果盘内不同水果的数量看得出谭藉和卡斯宾的用心,各占三分之一的芭乐和蓝莓以及三分之一的其他水果品种。
      谭藉还记得他喜欢蓝莓,特意叫卡斯宾多放了些。
      阮慈连叉了三颗蓝莓,用蓝莓玩着叠叠乐。
      谭藉看得出阮慈眸中有些感动的意味,忍不住调侃道:“怎么吃个蓝莓还煽情上了?总煽情~~的太~~突然。”
      卡斯宾在一旁压着嘴角,谭藉总能变着花样逗乐人。
      阮慈低头笑笑:“好像在国外这么多年,只有你还记得我喜欢蓝莓。”
      “这不还有Caspian嘛,你突然大发感动好肉麻呀~”
      “什么叫突然,这只是说明我们的友谊日久天长坚不可摧。”阮慈送了三颗蓝莓入口,饱满的蓝莓果肉细腻甘香。
      “小嘴真甜,你舔一下嘴唇都能齁死自己。”
      卡斯宾和阮慈都笑出了声,谭藉有趣的灵魂为这架飞机里的两人带来欢声笑语。
      落地后卡斯宾去提了行李,谭藉则是带着阮慈先上了来接他们的车,两辆劳斯莱斯幻影竖向停靠,机场工作人员随卡斯宾将所有行李推来,刚好塞满了两辆车的后备箱。
      卡斯宾没有和他们坐同一辆车,一同回到了谭家在浦东东郊的别墅。
      阮慈向谭夫人打了招呼,坐了一会便打了出租车回了城中村。
      阮慈待在国外的六年里,前后给母亲打了些他赚零工的钱,卡斯宾帮他处理了卖车一事,他现在卡里已有四十多万,他打算先和母亲在城中村再住几年,等钱凑齐了再去近郊区新购置住房。
      城中村和六年前一样,老旧沧桑,阮慈循着记忆找到了家门,他能闻到从屋内飘出来的烟火气,母亲知道他回来了,在为他准备午饭。阮慈掏出那把家钥匙,却怎么也打不开门。
      他只能拍了拍门,母亲应门而来,为他打开了门。
      “小慈。”花期顺着阮媛的发丝下落,阮慈看到了母亲头顶长出的白丝。
      “妈妈,我回来了。”阮慈放下手上刚买的水果,抱住了母亲,“妈妈,等我赚够了钱,我们就搬离这里,我们一起过好点日子。”阮慈的手不自觉地发抖,他从兜里掏出那张存了他所有钱的银行卡塞到了母亲手中。
      阮媛愣了一下。
      “妈妈好好给你收着,我们小慈只要平安健康就好,我们不求什么金玉满堂朱门绣户。”
      “嗯好。”阮慈泪水不受控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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