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白鸽的乌鸦 ...
-
下车时阮慈佯装刚睡醒,眼神迷离,含着点泪珠,说话咬字不清,楚楚动人惹人疼爱。
谭藉一如既往拉着阮慈先去逛了香奈儿,不错,又是去挑香水,谭藉随手挑了几件新款,让卡斯宾去付款时,谭藉轻声问阮慈:“待会陪我去给卡斯宾挑块Rolex不?”
“行啊,那就先假装是给安宁挑,看看他什么反应,回去后再告诉他是送给他的。”阮慈这一肚子坏水终于有用武之地了,毕竟平静的海面培养不出优秀的水手,阮慈的腹黑程度,不亚于小说恶毒茶花。
“你好坏啊阮慈,不愧是我谭藉的好闺闺啊~”两人一拍即合拉着卡斯宾就去了店中。
“Caspian,过来帮我挑支表。”谭藉目光中闪过一丝狡黠,有意地顿了顿抬高了音量,“安宁难得来一趟欧洲,不带点什么走,说不过去。”
卡斯宾眼中闪过一丝欣喜与期待,在“安宁”两个字出来后,失落瞬间笼罩在他眉宇间,他的目光暗下垂了垂,气息平稳地吐出一句:“百达翡丽的5271如何?”
店员见是个大客户,连忙将店长唤来,店长托着装有一只百达翡丽5271的黑盒出现,用流利的德语细细地为他们讲解着这块表。
“就这支,帮我包起来。”谭藉看着一副失意的卡斯宾满脸坏笑,卡斯宾这口十年老醋坛被彻底打翻了,谭藉得逞了。
店长将表装入皮质表盒,随后装入手提袋中,卡斯宾刷了卡——谭藉的卡,拎着手提袋跟在谭藉后面一声不吭。
见差不多到了饭点,谭藉和阮慈不谋而合打算回去,这一次卡斯宾没有给谭藉系安全带,中规中矩,一路上谭藉没有发话,只是侧过头和后座的阮慈眼神交流,卡斯宾也没有主动开启任何话题。
谭藉知道,这是卡斯宾吃醋时的表达方式。
回到复式,卡斯宾开门时脸上的表情写着“不情不愿”几个大字,安宁和顾时念回去了,虽然是好朋友,可安宁不喜欢待在别人的家里蹭吃蹭喝太久,和谭藉提前打了招呼,便和顾时念一同去德国其他城市旅游。
“谭先生打算什么时候将这块表送给安先生,还是由我代您去送?”卡斯宾从后接过谭藉的衣服整理好,动作行云流水无缝衔接。
“等会,先拿过来。”谭藉进入宴会厅循着楼梯上了二楼,卡斯宾紧随其后,阮慈则先去了餐厅等待二人。
卡斯宾心领神会,知道谭藉要去书房,先一步开了门,一位专业管家的严谨,是要确保谭藉脚下没有一丝停顿,能从容不迫的保持优雅自信。
几乎是门关上的那一刻,谭藉扑了上来,“Caspian,安宁平时不爱戴表的,你应该观察的出来。”
“所以是给顾时念的。”卡斯宾突如其来的陈述句打的谭藉猝不及防。
不是应该问我是不是给你的吗?哪来的这一步啊?!谭藉为卡斯宾的不开窍不争气感到恼火。
“不是。”见谭藉目光中升起一股无名火,卡斯宾愣了愣,他竟然猜错了谭藉的心思。
“把表取出来,Caspian。”谭藉走到桌边靠着桌沿坐着,腿自然伸出,腰背挺拔,完美展现出身材线条的魅感。
卡斯宾听话的戴上手套,将表盒取出,呈到了谭藉面前。
“榆木脑袋,该开窍的时候不开窍,让你听话点的时候净顶撞我。”谭藉打开表盒,取出了那只表,随后将表盒随意的扔到桌上,拉过卡斯宾的手,为他戴在了手腕上。
“Elara……”卡斯宾的神情很复杂,看不出是开心还是委屈。
谭藉左手托着卡斯宾的手腕,目光从表上扫到他骨相分明白里透红的手指上。
“给我的……”卡斯宾的声音很小,没有底气,眼底浮出一层淡淡的自卑。
“给你的。”谭藉肯定的目光直直地望到卡斯宾的眼中。
“Elara,我没有资格这么戴表,表盘得向内,这是规矩。”卡斯宾双手抓住谭藉的左手,轻轻地有些颤抖地在他手指的第二节处落下一个吻。
“在乎那么多规矩干什么,规矩又不能当饭吃,那些宾客能说你什么,他们敢质问你就是在挑战我的底线。”谭藉想到这么权威的话语从自己口中传出,心中骄傲的暗喜。
“Elara。”卡斯宾带有磁性与张力的声线悦耳动听,在谭藉脑海里余音绕梁久久不绝。
“Caspian,我永远可以做你的底气。”谭藉纤细修长的指节攀着卡斯宾结实的肩膀,卡斯宾俯下身在他下唇轻咬一口,这是给他的一点点很小的惩罚。
有些话诉不尽,道不清。
谭藉只知道卡斯宾可以永远仰仗着他,他不是教堂上妄想亲吻白鸽的乌鸦,不是水中仰望天际的鱼儿,是他谭藉的爱人。
谭藉要求卡斯宾蒙上双眼转过身去,卡斯宾笑的眼角弯弯地,开心地应着转过身去。谭藉绕到书桌前,取出一张信纸和钢笔。
在纸上写下几行字——
“To Caspian,(致卡斯宾)
my love.(我的挚爱)……
Elara(谭藉)”
随后将信纸三折叠放入皮质表盒中,轻轻关上。
“好啦~,转过来吧。”谭藉双手握着表盒。
“这是做什么了?”卡斯宾走到谭藉身边,谭藉的目光中流转着秋水亮亮的,藏着秘密。
“这个表盒里有我送给你的另一件很微不足道的礼物,不过我觉得你一定会喜欢。”
卡斯宾正要伸手够到表盒,谭藉四指按在表盒之上,“现在你不可能打开它。”谭藉坐在皮质椅上左右晃着,有意无意中,在卡斯宾心底烧起一把新火。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打开它呢,Elara。”卡斯宾单膝蹲跪下,接过表盒,下巴垫在放置于谭藉膝上的手背上,抬头仰望着谭藉。
“回上海的飞机上。”谭藉用手摸着卡斯宾的头颅,“这样,会不会弄乱你的发型。”
“会,”卡斯宾宠溺地笑着,“但我不在乎。”
他俩还要暧昧多久啊!饥肠辘辘的阮慈在餐厅等候多时,每当佣人询问他是否要先开始用餐时,他只是摆手说着不用,他看着一旁的烛台,无奈地叹了口气。
再不下来烛台都要燃尽了……
我也要饿的燃尽了……
在楼上磨叽了好一会的两个人在阮慈的好等下终于下楼进了餐厅,阮慈一脸怨言地死死盯住两人。
“绿豆汤怨妇,怎么还生上闷气了?”谭藉俯下身凑到阮慈耳边,食指指节轻敲阮慈的鼻尖,“这不哄他花了点时间嘛,别生气啊,别生气~生气会变丑,我们小慈要花容永驻。”
“我的大小姐,你要不要看看现在几点了,我都快饿晕了。我这么有毅力硬是等你们下来……”阮慈微眯着眼,一脸怨气盯着朝他微笑的卡斯宾。
“好了好了,哄完大的还要哄小的,别生气了哈,明天给你买块Rolex。”谭藉拍了拍他的肩膀,又轻轻晃了晃。
“我不要劳力士,赶紧吃饭了,饿死我了。”阮慈轻轻推掉了谭藉搭在他肩上的双手。
谭藉嘿嘿一笑,卡斯宾为他拉开椅子落座。谭藉趁此间隙给卡斯宾使了个眼色,卡斯宾心领神会,去取了一瓶堂吉诃德啤酒,为阮慈和谭藉各倒了半杯。
“一点点啤酒,浅尝辄止,阮先生。”卡斯宾恭敬地用银制托盘为阮慈上酒。
阮慈点了点头,卡斯宾走到谭藉身边上酒后便站到了一边,和背景融为一体。阮慈不禁发问:“Caspian,不一起吗?”阮慈用眼神示意他坐到最靠近谭藉的那个位置。
谭藉点了头,默许卡斯宾做到他身边,背后欣赏着阮慈这记助攻,他们成了,阮慈是大功臣。
卡斯宾解开外套扣子坐下,这样做衣服不会褶皱,他特别在意这些礼仪。
佣人见状立刻为卡斯宾也上了一份前菜。随后上的汤品让阮慈不禁怀疑是在针对他,但他还是舀起一勺绿豆汤送入口中。
绿豆汤甜而不腻,滑而不沙,阮慈默许了佣人为他续绿豆汤。卡斯宾则在陪谭藉品着白葡萄酒,谭藉主动与卡斯宾碰杯,似是因为有佣人在,卡斯宾拘谨了很多,浅浅地提醒谭藉他喝多了,下午就无法陪着阮慈理发了。
下午茶时间,谭藉和阮慈坐在了靠窗观赏花园的最佳位置上,卡斯宾早已为他们摆好骨瓷茶具,温柔地为两人倒红茶。
卡斯宾特意多搬了张椅子过来,极其靠近其中一把,很是嚣张。阮慈看得出三张椅子摆放的意图,特意绕过那椅角相并的椅子,谭藉招呼倒完茶的卡斯宾坐到他旁边的椅上,阮慈的目光透过玻璃洒在被窗棂框定的花园深处。
下午三点时分,私人理发师□□,卡斯宾按照阮慈和谭藉商量好的一五一十陈述给理发师,谭藉在一旁笑盈盈地看着自己的创作在阮慈头上呈现。因为饮了些酒,没有按照往常一样午休,困倦袭身的谭藉不知不觉间靠着卡斯宾睡着了。卡斯宾扶着他,没有一丝轻微的波动,谭藉的呼吸就这样洒在他颈处胸前,温热而又规律。
直到晚餐时间,阮慈的发型做好时,卡斯宾才轻轻摇醒身上的谭藉,四个多小时一直保持这个动作,卡斯宾的左臂发麻,但他没在谭藉面前表现出来,他知道谭藉午休睡的很浅,时间很短,谭藉只是想多赖在他身上两个小时罢了。
阮慈对着镜子细细的看着自己的新发型:“谭藉,我突然就爱上了长狼尾。这个渐变太美了。”
“哇~”谭藉假装惊讶的赞叹,“我们小慈真的太漂亮了~”
“你这情绪价值给的挺足的啊。”阮慈挑了挑眉,示意谭藉看卡斯宾。
卡斯宾的目光一刻不离谭藉,谭藉转过头的那刻,目光交错,卡斯宾下意识回避。
“Caspian,我觉得,你染个酒红色会很好看,你喜欢酒红色吗?”谭藉拉着卡斯宾的袖口,目光投向卡斯宾回避的眼神。
“喜欢。”卡斯宾压着嘴角,握住了谭藉拉着他袖口的手,“但今天没时间了,改天吧,该去餐厅了。”
谭藉在前面走着,卡斯宾像只大型随从安安稳稳在后面跟着,有意的避开灯光下身影重叠,卡斯宾思想开放,行为举止却时刻注意着规范。
阮慈则是走在谭藉身边,手指绕弄着刚做好的头发。
晚餐桌上阮慈又见到了那中午刚别的绿豆汤,看来是有意顿顿为他做的了。
每日略有差别的生活平淡安乐,阮慈一时有些失去兴趣了。即使每日穿着高定,没有柴米油盐的忧虑,可以衣食无忧的归锦还乡,他却感受不到盛夏该有的热烈与温乐,最后落的嚼蜡般的索然无味。
他不知道是什么压着自己的情绪,是什么牵绊着本该快乐随性的灵魂,他慢慢寻着,最后似是麻木的搁置了寻找的想法,没有意义也留不下他存在的痕迹。
夏季落日迟,阮慈早早用完晚餐去往了花园。最后的晚霞将金色打在他脸上,可他感受不到应有的暖意。
阮慈坐到藤织的秋千椅上,金色充盈在他可以寻到的每个角落,努力着穿过阮慈暗淡的双眼窥探他藏起的情绪。
次日清早柔和的光洒在置身于屋顶花园的阮慈脸上,见阮慈心中压着事,谭藉决定带阮慈前往乌尔姆敏斯特大教堂散散心:“听说站在乌尔姆敏斯特大教堂顶尖可以欣赏到整个乌尔姆,那里的景色一定美极了,阮慈,陪我前去看看吧。”
“好。”阮慈从内心来说还是很欣赏哥特式独特的美,不是肆意张扬的,却凛冽地渗进人的内心,高级的美总能激起人对艺术的追求向往。
到达乌尔姆的老城区,谭藉点了三杯咖啡,阮慈昨晚有些难以入睡,垂着的目光中折射出些疲惫,阮慈用勺子浅浅一字型搅拌着咖啡。
置身于中世纪气息的老城区,阮慈放松了些。
“小慈,待会呢,我们要爬768级台阶到教堂顶尖,现在可得节省点力气,不然爬不动的。”对于谭藉这种养尊处优的少爷爬700多级台阶确实费力,阮慈习惯了,倒是觉得没什么。
“嗯嗯,谭藉啊~我求你少欺负欺负我这种老年人。”阮慈微微点头,昨晚一夜难眠,身体中的空虚感让他很是难受,因为睡眠不足太阳穴发胀疼痛,可这种享受人生的日子让他感到焦虑不安,他紧绷的神经刚得到了些放松,又被上了发条。
他只是普通人家供到国外的孩子而已,总想着干点实事为自己往后铺路,他时常觉得是在PUA自己,可内心复杂的不安让他实在难忍。他闲不下来,尤其是连着这么多天。
阮慈已经习惯了疲于奔命的生活,突来的安乐是给他的带有警告意味的惩罚。
与其说是被谭藉牵着鼻子走,不如是他甘愿偷偷享受着这段时光。
谭藉爬楼梯很是费力,但碍于面子又不好让默默跟在他后面的卡斯宾背他。阮慈不动声色,像是爬这七百多级台阶无足轻重。
谭藉知道阮慈这人对自己很是冷淡也很狠,对他人热情,阮慈将自己的所有搁置在浅滩,是他眼中算不上的筹码。
谭藉打算慢慢爬,让阮慈先一步上去等他。给他一点自由的时间去释放压心底的委屈。
谭藉和卡斯宾停在了102米高的环形平台上休息,欣赏着片刻闲暇时框限于他们眼中的风景。
通往顶端的螺旋状楼梯狭窄到仅容一人通过,阮慈在那见到了正俯瞰远处阿尔卑斯山的弈闻锦。
阮慈像是受惊之鸟愣在原地,随后转身想顺着狭窄的台阶下去,弈闻锦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从后方揽住了他的腰杆,无论阮慈如何挣扎都动弹不得。
“你做什么?”阮慈质问身后的人。
“不做什么,阮慈,戏演完了,我的目的也达到了,你该回到我身边了。”弈闻锦低下头轻声安抚着怀里躁动不安的阮慈,鼻尖轻层过阮慈的颈肩。
“放开我。”阮慈的声音冷淡,冷静,双手用力想解开身上的束缚。
“不可能。”弈闻锦将他拉到了平台边,乌尔姆敏斯特大教堂的顶端只有他们两个人。
“我还有什么利用价值,弈生不妨说来听听,好让我有个准备。”阮慈咬着牙吐出这句。
“我没有要利用你……”弈闻锦的声音有些弱下去,手上的力道也小了。
“你有,弈闻锦,你就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我管你什么目的,我现在烦你讨厌你,别tm来烦我!”阮慈挣脱出来,反手甩了弈闻锦一巴掌。
“这一巴掌既然还给我了,你也该消气了。那天不过是演给门后那位看的,阮慈,你别当真。”弈闻锦面无波澜,可目光中隐隐约约透露出暗爽。
“我分不清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那便一律算为假的,你真的是个麻烦。你能不能有多远滚多远,别一有空就到我面前蹦哒,还有你那个小情人也别没事找事,跟着我很有意思吗?”阮慈拔高音量,话语中满是狠劲,原本布着血丝的双眼透着恨意。
“他不是我男朋友,我没有和他有过任何关系,小慈,骂也骂够了,你开个条件,我能证明我当初只是演给他们看,从来没有想过和你分开。”弈闻锦从来没有这么好声好气哄着一个人。
我的小慈变得这么暴躁,对我好狠。弈闻锦发觉阮慈和过去任何一天的他都截然不同,像是整个人被替换掉了一样。弈闻锦落差很大,他瞬间没了把握。
“没有条件,弈闻锦你真会演好人,于你而言无足轻重,却要让我承担后果,我在欧洲混不下去了,我必须回上海,你满意了吗?我这么多年的努力全是徒劳。我的社交网也断了,我功亏一篑,而你可以衣冠楚楚名利双收。”阮慈皱着眉头,面目狰狞地低声吼道,一步步逼近弈闻锦。
“你毁了我铺的所有路,现在把我逼上绝境,逼我回头跟着你,真是好大的手笔啊弈闻锦。”阮慈揪紧弈闻锦的衣领,仰头直视着她,内心中的委屈愤恨言于身表。
“对不起……”弈闻锦一副被吼后委屈的模样,“我知道这事很仓促没有提前找你商量……”
“商量?你弈闻锦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左右不了你,我有商量的余地吗?”阮慈冷冷笑着松开了弈闻锦的衣领,“对于你们这些财阀,富商,利益至上,其他的都可以一概不论。”
“我花了六年从上海浦东新区的城中村走了出来,却被你那一巴掌打了回去,我前途尽毁,你现在满意了吧,弈先生。”
阮慈激动的语气驱渐平缓,靠着平台的扶杆目光缓缓垂下,内心中的怒火逐渐平息,再没有掀起波澜。
“你凭什么……决定了我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