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监护人 ...
-
胥十一从小被遗弃在孤儿院的铁门外，没有姓名，没有出生日期，没有任何寄语，只有一块洗得发白的破旧毛毯。
他是孤儿院收养是第十一个孩子，院长为他起名胥十一，带着一丝无足轻重的漠然。
如果有人问，孤儿院的生活是怎么样的？胥十一会回答，不好不坏吧。
但事实绝非如此。
记忆里的日子总是难熬。定额发放的食物冷硬，吃下去坠在胃里硌得人整夜难眠。冬日里，黑夜浓稠，寒风里混着雪粒无情肆虐，如同丧尸在耳边疯狂嘶吼。
小时候的世界饥饿、贫苦、担惊受怕……
按照基地的规矩，有劳动能力的人必须贡献力量。再长大一些，胥十一不得不离开孤儿院去面对外面真实的世界。
对此，他算得上迫不及待。
孤儿院的背景成为原罪，胥十一不幸被分配到最危险的外围清理小队，跟着一群麻木且凶悍的成年人，去处理基地外游荡的丧尸。
有人念他年岁尚小，仔细教导；也有人看他无依无靠，处处刁难。
团队里的老油条把最恶心、最危险的活推给胥十一，把他当做诱饵和耗材，这些并不能真正击溃他，弱肉强食的那一套，胥十一在孤儿院早就见识过。
还记得第一次与丧尸正面交锋，在被灰白色的眼珠盯住的那一刻，除了丧尸喉咙里发出的“嗬嗬”声，胥十一隐约听到了血管里血液涌动的声音。
冰冷的触感顺着金属传导至大脑，胥十一不断调整着呼吸，举着枪的手臂抖得像寒风中的枝杈。
终于，枪响了，眼前一片血雾。
有人上前重重地拍了拍胥十一的肩膀，拽回他的心神：“记住这种感觉，这叫兴奋！”
他像是刚学着狩猎的幼崽，在摸爬滚打中学会如何在末世里生存。
胥十一学着从建筑结构推断潜藏的危险、学着设置简单的预警陷阱、学着从细微痕迹判断丧尸的踪影……后来，他能面不改色地处理伤口，能提前预判丧尸的动作给予致命一击，他把自己打造成一件武器，学会了不择手段地活下去。
“这小子命硬。”一次次险象环生后，他听到队友这样评价。
直到一次外出任务。
这本是一次常规行动，胥十一所在的小队被派遣保护一位通信技术工程师，去往基地外一栋废弃已久的高楼，检修建立在楼顶的信号中继站。
狭窄的走廊里，丧尸从四面八方涌上来，胥十一紧贴墙壁在楼道里穿梭，手中的消防斧早已沾染上腥臭的粘液，他强忍着肩胛骨传来的疼痛抬手，拐角丧尸的脑袋滚落到脚边，他大声向身后询问：“还要多长时间？”
“马上就好！”对讲机里工程师回复。
胥十一与队友一同在前方开路，为撤离做着准备，同行人一脸愤懑，手里换弹匣的动作不敢停歇：“我们简直是捅了它们的老巢，还有完没完了，就应该直接炸了这栋楼！”
“别马后炮了！大家交替掩护！”队长的声音紧绷如弦：“小霞做好接应，一但结束迅速撤离，杰哥和虎子你们在前面探路，十一和李超注意侧方，守好防火门。我来断后！”
“快！快撤离！”
尖锐的女声被强风吹散，工程师被护送着离开顶楼，一切按照计划里进行。
到了中间楼层，意外突然发生。层层叠叠的丧尸如潮水般挤压，指甲抓挠着金属，老旧的门板在剧烈撞击下不断变形，然后轰然倒塌。
胥十一灵巧撤身避免了被压成肉饼，而李超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丧尸们寻着本能接连起身，踩着同类的躯体扑向面前唯一的人类。
混乱中，胥十一从楼梯坠落，他听到玻璃碎裂的声响，失重的恐惧涌上心头，心脏像是被攥紧了一样，几只丧尸先他一步落地，砰的一声巨响，下落的时间比想象的长，耳畔的风声化作呓语：“你要死了你要死了！”接着他砸断了什么又撞上了什么。
好疼啊。
喉间是化不开的血腥味，眼皮无比沉重，胥十一躺在原地，任由死亡一寸寸吞没他。
终于，一切都要结束了。
意识模糊间，他梦到一个女人，女人看不清面庞，清瘦的指节划过怀里小婴儿的脸蛋，泪水如珍珠砸落，她弯腰放下婴儿襁褓，深深地看了最后一眼，然后决然转身；
他梦到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他和小伙伴在孤儿院里奔跑撒欢，那是他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后来那个小孩怎么来着？好像是心脏病发作，没能挺过那个冬天；
梦到院长在破旧的教堂里看着孩子们无声叹息，他早出晚归为孤儿院筹措资金，可惜依旧入不敷出，胥十一想，如果没有他们这群累赘，院长应该会过得不错；
梦到曾经欺负过他的队友，在被拖出车窗后痛苦无助的眼睛，丧尸一窝蜂地扑上去撕咬，临死前他大吼着要胥十一开枪杀死自己……
梦里人来人往，他们在他生命里短暂出现又快速消失，什么也没有留下。就这样吧，就这样吧，胥十一心想，还能怎么样呢？
胥十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以他的求生意志不应该有此结局。
他从医院病床上醒来，周围闹哄哄地，他迷茫地环顾周围，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院长。”
院长身着白大褂在病房里穿梭，听到胥十一呼唤后跨步上前，“躺着别动！感觉怎么样？”
胥十一仍然虚弱：“还好，什么情况？”
“听你队友说，坠楼时有棵树给你缓冲了一下，所以你才能活下来。”
“你已经昏迷一个月，再不醒就要放弃治疗了。”
“还有，虽然时机不太对，但是恭喜，你觉醒了。”
窗外淅淅沥沥，院长的话一句接着一句，胥十一难有实感。觉醒？十岁那年他也曾幻想过，未来的自己能觉醒出什么样酷炫的异能，只是这个愿望已经过去很久了，迟到的惊喜在他生命里泛起点点波澜，然后重归平静。
觉醒异能又能怎么样？
斩杀、埋葬、分解……他对未来的幻想早就在乱葬岗的腐臭中荡然无存。
*
“十一哥哥，院长叫你去他办公室。”
清脆的童声拽回胥十一的心神。
重新回到办公室，院长从书柜最上层抽出一本厚厚的笔记，他戴上老花镜，眉头紧锁地翻看起来。
方知时双手放在膝盖上不知所措，安静地坐在沙发一侧等待审判。胥十一见状，顺势坐到另一边。
见胥十一到场，老院长将笔记中的一页展示给两人：“末世之初，人们对异能的运用相当野蛮。”
“一部分人觉醒了动物系异能，他们中有人追逐远超人类的力量和能力，长期维持着兽型。却不知，这种力量正把他们拉向深渊。当兽化维持六个月以上时，将对身心造成不可逆的损伤，直到彻底丧失人性沦为野兽。因此发生了许多骇人听闻的惨案。”
见铺垫差不多后，他继续说道：“我认为方知时的情况与之相似，他身上带着明显的动物本能，据我推测兽化至少维持了四个月以上，但是我无法判断他是否是自愿的。”
“明显的动物本能？我怎么没发现。”胥十一翻看着笔记，低声嘀咕。
闻言，院长轻轻瞥了他一眼，拿回笔记本翻到最后，撕下一张空白页，团成纸团径直丢向门口。
方知时身体紧绷，蓄势待发，眼睛紧紧跟随院长手里捏着的纸团，在其落地前瞬间冲刺，拾起纸团放回院长办公桌。
一切尽在不言中。
胥十一嘴角抽抽，表情怪异，“院长你好恶趣味啊。”
“咳咳，”被调侃后，院长不自然地解释：“这只是一个例子。球的快速移动激活了他的探索和狩猎天性。”
“好了，别打岔。”
院长收回纸团，又捋了捋平整，“我给他做了全面检查，手腕上的伤好好养着问题不大，除此以外没有发现任何生理上的损伤，总而言之，他很健康，连营养不良都没有。”
“只是长时间没说过话的短暂失语，很快就能恢复。至于失忆，这是发生在他身上的个例，我完全没有头绪，试着多看看熟悉的人和事物，可能会有帮助。”
“哦，还有一件事，以他目前的状态而言，他的日常起居都要在看管之下。”
“没必要吧，四个月而已，行为完全可控。”胥十一不解，他双手摊开指向方知时：“而且，他兽型是一只小土狗，很温顺的，狗不是人类最好的朋友吗？能有什么问题，他毛茸茸的。”
“不可麻痹大意，你来当他的监护人，为他的行为负责。”
“啊，我吗？”
“不是你难道是我？”
“凭什么？”
“就凭是你把捡回来的，就凭是你帮他混过了安检，万一出事，基地肯定找你。”
“管我屁事，再说能出什么乱子？”
“谁知道，万一他应激了呢？臭小子，别和我兜圈子。别忘了帮他矫正行为，融入基地。”
“我还没答应呢！”
“哦，还有找回记忆。”
“不是，怎么就赖上我了，再者说，我去哪给他找他熟悉的人和事物啊？”
“自己想想办法。”
侧目看眼方知时，虽身处风暴中心，却对自己的去留没有半点发言权。他快速看看这个，又瞅瞅那个，低下头听着两人拌嘴，手指不停搅动，掩饰心底的不安。
“啧，真是捡了个麻烦回来。”胥十一终究还是心软了，“最多两周。”
这算是认下了监护人的角色。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