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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好读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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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胥十一问自己，他原本是打算要带方知时回家，但绝不是现在这样。
在他的预想中，方知时还应该是一只名叫“芝士”的可爱小狗，通过几天相处，他渐渐取得小狗的信任，然后让它心甘情愿跟着自己回家。
刚刚到一个陌生的环境，小狗或许会好奇，会小心翼翼地在各个角落闻闻嗅嗅，熟悉新家里的味道，会找到一个有阳光照耀的地方把自己团成一个毛茸茸的甜甜圈。
或许它会感到害怕，躲进卫生间的洗手池下不愿出来。胥十一会为它备好食物和水，尽量不去惊扰，只等它慢慢放下戒备。待到时机成熟，再轻轻梳理它打结的毛发，陪它在手忙脚乱中洗完一个澡，用宽大的毛巾裹住它，在吹风机的暖风里，一点点吹干湿润的绒毛。
而不是现在这样。
独处的空间被另一个人挤入，卫生间里隐约传来哗啦啦的水声，水汽弥散，胥十一感受到手臂上微妙的湿润，手下不停地翻动着锅铲，“你一个手行不行，要不要帮忙？”
意料之中的没有回答，但也没有任何动静，估计是不需要帮忙，胥十一撇了撇嘴，继续忙着手下的活计。锅里的油已经烧热，葱姜蒜依次下锅，滋啦一声，锅里升腾起白烟，继续加入提前备好的食材翻炒几下，香味争前恐后溢出。
没多久，清炒时蔬、土豆烧排骨、青椒炒肉依次摆上餐桌，饭菜热气腾腾，油光还添了层鲜亮，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开。
胥十一连吃了几天罐头饼干，早就念着这口冒着热气的家常菜了。
“收拾完了没，快过来吃饭！”他招呼道。
脚上的拖鞋大得不跟脚，方知时啪嗒啪嗒地走来留下一路水痕。
宽大的毛巾随意罩在脑袋上，发尾还挂着摇摇欲坠的水珠，他穿着胥十一的旧短袖，水珠滴落在衣服上砸出一个个深色的小圆点，整个人带被水汽润泽后的朦胧。透过湿漉漉的发丝，方知时的视线落在桌面上的饭菜，鼻头不受控制地微微耸动。
胥十一快速扫了一眼，视线顺着方知时手臂下移，手腕上的伤口已经结痂，红痕还未褪去，好在没有任何感染的迹象，他莫名有些开心，起码自己的急救知识派上了用场。
“你怎么只吃菜，给，多吃点肉。”胥十一吃饭的同时还不忘关心新舍友，他可不想留下苛待对方的恶名，夹起一筷子肉丝放进方知时的碗里。
方知时不挑食也不挑剔，给什么吃什么。想起他之前吃肉罐头也吃得很香，没道理是个素食主义者。可就胥十一在餐桌上观察到的，方知时从坐下起就连续好几口都专挑蔬菜来吃，“你喜欢小青菜？”
咔嚓咔嚓，方知时咀嚼着菜叶，抬起的筷子不知应不应该继续伸向那盘脆脆的不知名绿色蔬菜。听到胥十一的问话后他坦诚点头——好吃，爱吃。
爱吃青菜听起来还蛮健康的。
胥十一这才想起来方知时之前不曾在塬北基地生活，而其他基地多以加工耐储存食品为主，新鲜食材的价格算得上高昂，品类也不算多。没吃过小青菜倒也不难理解，于是不着声色地把那盘绿叶菜往前推了推。
他转而想起小说里会让女主角过敏的芒果，那种黄橙橙、香气浓郁、果肉软糯的热带水果。
胥十一从小到大不曾真正见过芒果，或者说，整个塬北基地的人都没见过芒果。那种金黄饱满的果实就像是另一个世界发出的诱饵，或许自己这一生都不会尝到芒果的滋味了。
他不知道自己的免疫系统会作何反应，是安然享受那份甜蜜，还是像女主角一样，在吞咽后泛起红疹，呼吸急促，不得不与这份美好保持距离。他也不知道，如果真的尝到了，自己会不会喜欢，或许那种浓郁的甜会让他惊艳，又或许，他会更中意苹果的清甜。
心底轻飘飘的情绪作祟，晚饭在不知不觉间结束。胥十一坐着没动，他一时分不清这些毫无意义的思考究竟是为了芒果本身，还是为了那个被芒果所象征的另一种可能性、另一种人生。
胥十一急需抓住一些具体的事物帮助他摆脱迷惘的状态，厨房里碗碟碰撞的脆响吸引了他的注意，这才发现，方知时已自觉接过打扫的工作，正在厨房里洗碗。
真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于是，他对方知时说，“我们来做发声练习吧。”
*
“舌头放松，舌尖抵住下排牙齿，喉咙打开，呼气发声。”胥十一极有耐心，做了一遍演示，“a——”
「我又不是小孩子……」
方知时话还没写完，纸和笔就被一把夺过。
胥十一：“别依赖纸笔，你得试着说。”
客厅灯光暖黄，本是令人放松的区域，可方知时格格不入，他坐在沙发一侧，眼眸微垂，睫毛撒下阴影，喉咙深处传来第一声尝试。
可惜，那不是声音，只是气流擦过声带时粗糙的震动。
那么简单的音节，初生的婴儿在睡梦中都能发得出，可方知时只是徒劳地维持着嘴形，像被按下了静音键。
多次尝试无果后，方知时的心沉到了谷底，一次次的失败让他踌躇不敢言，客厅里一时陷入沉默。
“别怕，不着急。”胥十一眼底划过怜悯，他递过去一杯温水，安慰道，“喝口水吧，明天再试，说不定睡一觉就好了。
方知时接过水杯，指节微微发白，他喝了一口水润润嗓子，打定主意尝试最后一次，突然，一个标准的“啊”冲了出来，清晰得让两人都怔愣住。
“a——”
有一瞬间，房间里安静得能听见方知时的心跳。他吞咽了一下，喉结滚动，再次开口：“a——”
比上一个发音更稳，细碎的亮光在方知时眼中闪烁。
胥十一同样欣喜，他微微后仰，嘴角咧开一个笑容，“乘胜追击，再试一个。”
a、o、e，简单的音节掌握后，胥十一的“课程”逐步升级，他语速缓慢，手指对着方知时，指尖配合着语调在空中划出一道曲线：“方↗知→时↗”
“方——shi、zhe——”
说“知”时，方知时的脸憋红了，那个需要舌尖与上颚配合的音节固执地卡在中间。
“不着急，慢慢来。”
在多次尝试后，方知时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但他终于成功了，他终于流畅地说出了自己最熟悉的名字。
今天的练习已经达到了预期效果，胥十一也不急于求成，他拿过放在茶几上的读物，花花绿绿的封面正中依稀可见“大佬”“联姻”“先婚后爱”之类的字样。但这些都不重要，他拿这本书只是为了提取文字作康复训练的素材。
“给你拿本书，先试着读，读出声，累了就休息，我去给你把客房收拾出来。”
丝毫没有考虑过那些内容读出来有多羞耻。
好在方知时的恢复程度还不足以让他读出整个句子，他接过小说后，一个字一个词的往出蹦，发音含糊了就倒回去重复，实在读不出就直接跳过。
初次练习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想说却说不出的痛苦反复折磨着方知时，脸颊的肌肉因此变得僵硬，当兴奋褪去后，整个人都因为刚刚用力过猛而感到疲惫，虽然方知时内心急切地想一个词一个词地收复失地，但身体机能已经不允许了。
越是想读出声，就越是无声；越是想读的标准，就越是出错。
方知时察觉到超负荷训练只会适得其反，于是听从胥十一的建议，决定短暂歇息。
他本是练习过程中断断续续读了个开头，却还是低估了这小说的魔力，视线快速扫描书页，不自觉地就一目十行读到了男主替女主解围的剧情。
正是女主暗生情愫的剧情点，身旁传来一声清晰的呼唤，把方知时的目光从书本上扯了回来。
“走，带你去看看房间。”
胥十一打了个哈欠，“我找了几件不常穿的衣服，给你放在床头了。还有，我明早可能起得晚，你醒了就自己去冰箱里找吃的，随便拿。”
基地分配的房子不算大，两室一厅，胥十一自己住一间，另一间用来堆放杂物，好在还有一张沙发床备用，之后几周这就是方知时的卧室了。
胥十一抱着“能睡觉就行，反正也住不了太久”的想法收拾屋子，先随意掸了掸家具表面的灰尘，又换了套干净的床单被罩，把自己的杂物往角落推了推，就算是收拾完了。
“谢谢，”方知时顿了顿，显然“胥”字发音对他还有些困难，他的目光在胥十一身上停留，缓了半天才把后半句补上，“十一。”
胥十一跟着松了口气，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欣慰，“怎么那么客气，都说多少遍了，不用谢，快去睡吧。”
门被轻轻带上，脚步声渐远，可不过片刻，胥十一又不放心地返回：“书你拿着吧，晚上别看了，这屋的灯有些频闪，伤眼睛。”
，还差